边应漓不是第一次从姜家主卧的床上醒来,却是第一次在姜家过夜。

  姜自盼不在卧室里。窗帘遮光性极好,屋里只有一点点让人不至于摸黑动作的亮光,边应漓动了动手臂,打算起床,手刚按到软乎的床上,他就走神了,想起昨晚双手压在冰凉玻璃上的触感,掌心下的玻璃由于汗发热变滑,就连现在撑着床都让他觉得不踏实。

  手肘肩膀都酸了,生锈似的,动静大点可能就要嘎吱作响。边应漓想骂人,嘴一张开嗓子就疼,干得像要裂开。

  其实除了那些小道具外,昨晚的性经历并不算痛苦,但是漫长而磨人,得亏老东西耐力好,不然未必能“罚”到边应漓。好不容易像个七老八十的老人家那样支撑着坐了起来,边应漓又发现下半身干涩酸胀,不疼,就是难受。

  真是气到了,边应漓环顾四周,打算挑个最值钱的东西砸了——自己简直像死里逃生一场,也没见有人来照顾伤员。

  心里正骂着,边应漓就听见有人推门而入,好在那个罪魁祸首还算有良心,进门来看自己还有没有气了。

  床上那小东西正怒目圆瞪,姜自盼便轻轻揉他的后颈,就像摸猫摸狗。边应漓总觉得姜自盼好像是把自己当宠物了,而且还是千千万万宠物中的一只,恰好这会儿主人对他最有兴趣,也就乐得带在身边时不时摸一下,给点甜头。

  自从想明白姜自盼和 DUSK 的那些关系后,他想起劳拉,想起那次和姜自盼一起从机场回来的时候恰巧遇到小姑娘那时,小姑娘怨毒的眼神。

  压根不是因为边应漓夺了多年前的那位不肯认自己的亲哥哥的宠爱,只是因为他也很受现在这位温柔又冷淡的“爸爸”的宠爱。

  边应漓怀疑姜自盼是不是有把人养起来当宠物的癖好,就和他弟养那些人一样。边应漓和林睐运气不错,前者直接爬上江越的床,后者的美貌惊为天人且头脑清醒,所以这两人一直替江越办事而没有成为 DUSK 的弃子。

  姜自盼揉了他半天,问:“还没醒?”

  边应漓回过神来仰头看他。

  姜自盼停了手,手指一点点从后颈移到边应漓的喉结,指腹在那块凸起上不轻不重地按压:“说不出话了?”

  边应漓往旁边侧了下身子,避开那双温热的手,张了张嘴,这会儿嗓子好多了,没那么干,但是说话还是费劲。姜自盼笑了起来,呼噜呼噜小孩的脑袋:“起床吃饭。”

  抱着大如碗的玻璃杯喝西柚汁,边应漓的嗓子终于得到滋润,他这才注意到自己穿的还是姜自盼的衣服——毕竟这个屋里没别的男人。姜自盼比他壮,衣服也比他的大上许多,边应漓难得这么随随便便地打扮,但是整个人的精神状态还不错。

  考虑到边应漓周身无力的情况,早餐安排在了客厅。

  “很久没看见你女儿了,”边应漓清了清嗓子主动问,“她不是挺黏你的吗?”

  姜自盼喝着咖啡答:“不会带小孩,懒得见她。”

  边应漓其实很想问,那个小姑娘究竟是什么人,但是又怕姜自盼一会儿又要在饭桌上审问自己,姜自盼竟然主动解释道:“她是江越同母异父的妹妹,差点又被卖了,我才把人接到我这儿来。”

  边应漓咀嚼面包的动作一顿,姜自盼和江越是同父异母,劳拉和江越是同母异父,那么这个小姑娘和姜自盼其实是没有说任何关系的?那为什么他还会好心救她?

  姜自盼当然不是什么善良的好人,刀尖舔血,年纪轻轻就离家和自家斗,这么多年过去,他怎么可能单纯只是出于好心才将名义上的妹妹视如己出?

  “你的意思是,老先生对劳拉......他也知道劳拉不是他的孩子?”

  “他和江越的母亲本来就是逢场作戏,江越几岁大的时候他的母亲就被送走了。没死算她命大。”姜自盼回答得很平静,又有些像在心里已经排练了无数遍。

  他知道早晚会面对 DUSK 的质问,所以早就想过如何解释他们的身世。

  边应漓不知道姜先逸大名,姜自盼就不说。即使众人眼里都见过边应漓代表 DUSK 出席一些私人场合,但是姜自盼还是认为他不是 DUSK 的人。边应漓被江越“保护”得还行,那双手不会是脏的。

  边应漓点点头,手上拿着那块面包也没什么食欲吃,出神地想着事儿,好半天,他又放下手里的面包,低着眼睛不看姜自盼,问:“那你是怎么找到劳拉的?”

  姜自盼感到略微诧异,挑挑眉看着边应漓:“你很关心她?”

  边应漓下意识舔了舔嘴唇,睫毛一扇一扇的,还是不肯抬眼看着姜自盼。

  “我......”边应漓右手掐着自己的左手掌心,“不是关心,我就是想知道,老先生有没有对她做过什么......如果,如果硬要说的话,老先生名义上是她的父亲。”

  察觉到边应漓的情绪不对,姜自盼抓开他的右手,再一看,果然,下了不知多大的力气,指甲印儿处都见血了。

  “出过什么事?”姜自盼皱了皱眉,语气也有些不悦。

  边应漓看着姜自盼的手,手背看着还是白皙光滑的,只是掌心有伤痕和茧,很明显,但经历过那么多次的触摸边应漓好像从没发现。

  “你想听哪些实话?”边应漓伸手摸姜自盼的手背,静静地顺着骨骼,能摸到血管跳动的有力律动。

  “昨天那个问题你还没有回答。”姜自盼没有收回自己的手,但是这个动作实在很诡异,他反手握住边应漓的手,“你先吃饭,太瘦了。”

  边应漓也没什么心情吃饭了,勉强塞了几口面包,咽下之后说:“在中缅边界的一个破寺庙里,有个老喇嘛知道老先生在哪儿。以前江越每年都要去找他几次,问一些关于老先生的事。没避着我。”

  姜自盼站起身,边应漓也跟着起身,姜自盼直接把人拉到自己面前,让他坐在自己的大腿上。

  “这两年你自己去过吗?”姜自盼轻轻揉他的平坦的肚子。他刚才也不知道怎么的,吃得挺急,姜自盼怕他胃疼。揉着揉着,突然想起边应漓问过劳拉的事,想起自己这个“父亲”和曾对“女儿”如此体贴过。

  边应漓看着姜自盼的手,愣了好一会儿才扒拉他:“痒。”

  姜自盼大概也是觉得这个动作太傻,便只抱着他,这架势真的很像大老板和他包养的小鸭子不分时间地调情,边应漓反倒觉得不自在,非要从姜自盼身上下来。

  “没去过。江越死了,也没人敢争他的权。我知道还有人在利用 DUSK 的名号继续盗窃宝石,那个别攀就是其中之一。”说着,边应漓还是从姜自盼身上跳了下来,脚踩地地躺在沙发上,惬意得很,“当时第一次见到他我没认出来,他的存在感一直都很低。后来他主动来找我,我就想起来他好像也是 DUSK 曾经的澳洲代理人。他和我说,大家都不争,是因为江越只是假死,还给自己换了个叫做 Z 的代号。”

  姜自盼想起了林睐的说法,提问道:“那林睐为什么要自称 Z ?”

  边应漓嫌躺着累,翻了个身又趴着,屁股对着姜自盼,极不礼貌:“肯定不是组织的,她现在恨死老先生了,只想毁了组织。”

  说到底 DUSK 是姜先逸的东西,林睐帮 DUSK 做事不过也是帮江越而已,如今江越死了两年,他们还在想着擒贼先擒王。

  边应漓不说,姜自盼也知道,江越是替姜先逸挡刀的,两年前那颗子弹本来不是瞄准他的。

  说着说着,边应漓笑了一声,看动作本来想坐起来,又放弃了:“我记得江越提过‘ Z ’,但是它更像是一个象征,没有具体的人。江越总是说,以后他如果遭遇不测,大家还会继续听 Z 的话。现在所有活动,不都应该是 Z 下令的吗?所以我猜的,那只富贵安康的金象也是 Z 让别攀去拿的。”

  “Z 会不会又是个组织啊?而且江越还很有可能是被他们杀掉的,不是吗?”

  姜自盼从来没想过江越的死因,不是不好奇,不是不关心,而是一想到这个弟弟异于常人的疯狂思维就不愿再想。他甚至觉得“江越假死”这种假设成立的可能性极高。

  但如果不是亲眼见到那颗子弹穿过活生生的江越的头颅,让那个漂亮脸皮瞬间变成半只开瓢葫芦,姜自盼还是想试试亲自见见 Z 。

  姜自盼没回答边应漓的问题,或许他只把那当成小朋友的自言自语。他深吸一口气,再说话竟有些严肃正经:“搬过来住吧。”

  边应漓颇为意外地“啊”了一声,吱吱呀呀地从沙发上蹭下来,衣服因为摩擦力的缘故被卷了上去,上身露了大半。姜自盼皱着眉,心说这小子倒是越来越放飞自我,五六岁的小孩都没他这么能折腾。边应漓自己意识到了,麻利地坐起来,把衣服拉下去,俨然一副要事相商正襟危坐的模样。

  “你刚说什么姜老师?”

  姜自盼当然不会再问第二遍,只轻笑一声,边应漓又哼哼道:“你这里都没有花园,我的慢慢会不高兴的。”

  整理.2021-07-23 01:59: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