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越抓着床沿,非常用力,像是要把指纹给印在那上面一样。

  送走了那名手下,边应漓乖乖地回到江越身边,跪在床上,抱着他的脖子,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句:“哥哥,不要生气了。”

  江越浑身僵硬,一把推开边应漓站起来掐他的脖子,把他摁在柔软的床上,大声诘问:“你叫我什么?”

  其他家仆会叫他“少爷”,组织里的人也尊称他“先生”,“哥哥”这个称呼在他这里向来成了个禁忌。

  偏偏这个在他眼里骄傲得和哥哥如出一辙的小孩子,要在今天叫他“哥哥”。

  边应漓被卡得出不上气,拼命拍打江越的手,江越还是掐着他,低头,和他贴得很近,问:“你叫我什么?”

  边应漓哆哆嗦嗦咳出一句:“哥、哥哥......”

  江越松开了他。一个成年人,全身放松地压在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孩身上,又哭又笑地问:“怎么突然想起这么叫我了?嗯?宝宝,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边应漓慢慢地把自己被压住的手臂扯出来,抬手环住江越,轻轻拍他的后脑,倒像是个哄闹脾气弟弟的大哥哥:“你有开心一点吗?”

  江越坐了起来,把边应漓拉下床,让他站着,细细地看着他的脸,眼里却是怀疑的:“为什么会这么叫我?”

  边应漓笑了起来,这种笑有几分江越平日里处世时的味道,他说:“我觉得你想你哥哥了,而且你想到他,很难过。”

  江越盯着他的脸,伸手捏了捏:“我就说嘛,长得一副聪明相,怎么早不开窍。原来等到这个时机了?”

  边应漓没笑了,眨巴着大眼睛,歪了歪头:“你别难过了哥哥。”

  江越把人抱在怀里:“那就要记得一直这么叫我,只让你这么叫我,好不好?”

  这声“哥哥”叫出了边应漓更加焕然一新的生活。

  在江越为了成为真正能和姜自盼见上一面的当家人而努力架空姜先逸的这些年里,他把所有的温情都给了弟弟,而且自然是那种超越了亲情的亲密。

  边应漓也学会了怎么讨好别人,以获得更多的便利和好处。即便小少爷的身份让他衣食无忧,他的心里一直也很清醒。

  没有这些令人震惊的巨额财富和只手遮天的权势傍身,他边应漓什么都不是。

  况且这些也是江越的东西,不是他的。他自己也不过是个仗势欺人狐假虎威的食物链底端生物而已。

  边应漓逐渐忘记自己是受到什么的启发才叫江越“哥哥”了,他只知道江越好像很认真地在对待他俩这种“兄弟”之间的情谊。

  他经常会觉得,在他十六岁之前,江越一直在克制着自己。江越从没当着边应漓的面和那些岁数几乎比肩“前任老大”的男人们打情骂俏,也更不会让他知道自己怎样在那些男人的床上身下叫得勾人魂魄。

  直到边应漓十六岁生日那天,被江越吻了。

  江越把他抱上桌。边应漓虽然长高了很多,到底还是少年骨骼,轻飘飘的。江越用手指擦掉他嘴角的一点点白色奶油,在他耳畔压低声音问:“宝宝,我能亲你吗?”

  好像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出问题的。

  在那之前边应漓一直警醒,一直告诉自己不能像江越那么认真。他一直觉得江越的认真有浮夸的成分,他像个天生的狂热的表演爱好者。

  但是十六岁之后,他对江越的一举一动都变得更加敏感敏锐,也逐渐了解到江越爬了不少男人的床,可能还有女人——毕竟想爬江越的床的女人多得数不胜数。

  边应漓没少为这事闹,江越起初有些懵,后来也习惯了,天天任小朋友和自己发火,然后温言细语地哄。

  他舔着小朋友的喉结轻轻出声:“宝宝,不要生气了,嗯?我保证不会有下次了。”

  边应漓也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就被气哭了,江越撑在他身上看了他很久,等他哭够了,吻去他眼角的那点咸味,然后慢慢地吻到他的嘴唇上。

  边应漓不知道的是,他是唯一一个被江越要求戴套的床伴,也是唯一一个比江越年纪小的床伴。

  也是从那时之后,边应漓发现自己也走向了那种偶尔精神失控的生活,但是表面看上去,他依然是那个活泼阳光的小少爷。

  直到两三年前江越死了。

  所有人都知道边应漓是江越捧在手心上的弟弟,没有血缘关系却比血亲妹妹还亲——曾有一个干瘦如虾米的女人要求见 DUSK 的首领,她怀里抱着一个很小的女孩,睁着一双蓝色眼睛,滴溜溜地转,一点都不像别的小孩那样哭闹。

  姜先逸刚被江越软禁了起来,江越本人又不在,是边应漓见的她。所有人都一致认为,那么漂亮的眼睛,一定是和江越有关系的。

  十六七岁的少年对幼小的生命尚存一点怜悯之心,却不相信这个女人的满嘴胡言乱语。虽然她说出了“姜先逸”这几个字,边应漓却不认识她说的是谁。

  “滚出去,不然这个孩子就和你一起死。”边应漓亲手掩了门,丢下这么一句话。

  江越回来了,这个女人怀里的小女孩看见了,反应快于在场所有人,对着江越脆生生叫“哥哥”。

  边应漓当场黑了脸,把门锁死。江越后来照样把人搂到床上哄:“没有别人,只是你一个人的哥哥。”

  他说话算话,边应漓确实再也没见到过那对看上去几乎一模一样的枯瘦母女。

  可是现在想起来,所有的事情其实并不复杂。

  姜自盼就是江越经常痴痴念想着的哥哥,劳拉或许是那个突然出现的蓝眼睛小女孩。

  可是她管姜自盼叫“爸爸”,还从那种干瘪丑陋的样子变得那么的水灵可爱。

  那种两年前充满全身的恶心感又上来了,边应漓恶心得直想吐。

  既然姜自盼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些事情,甚至还知道自己和他的亲弟弟有过什么,那他为什么还会把他放进一室辛辣香气的屋子里,脱掉他的衣服,蚕食他的肉体和感知?

  边应漓没忍住,跑进厕所干呕,他已经十多个小时没吃东西,也滴水未进,却只觉得全身被揉作一团,他就是一块被揉臭的烂抹布。

  原来姜自盼一直都知道,甚至还在享受这种戏弄他的一点快乐。他知道江越养他的本意,和养着林睐一个道理:让他们为他付出一切去套取利益。他们学会了怎么讨那些怪人的欢心。

  江越死后, DUSK 的大权无人敢握,所有人都以为边应漓肯定是接班人,可边应漓自己说,他不是。

  姜先逸依然被软禁,除了已经死掉的江越,没有人知道姜先逸是死是活,究竟被软禁在何处。

  边应漓到澳门来,在那间十年不曾再来过的房间里呆了整整一周,吓得酒店管理差点报警。

  ……

  姜自盼看着林睐带来的“重要证据”,指腹在那个手写标记上来回摸着。

  “其他的呢?”

  “警方除了‘确认’他是自杀,别无他法。”林睐当着姜自盼的面抽着烟,眼里难得多了几分烦躁,“幸好那些警察有聪明领导,尽量小事化了,不让 DUSK 出现过的事被弄出来。”

  姜自盼也点了支烟:“两年来,就一直没人管?”

  林睐正想说话,姜自盼突然拿下嘴里的烟又说:“管得好你那个在杂志社写稿子的小记者吗?”

  林睐愣了愣,眼里突然多了几分羞涩的笑意,她假装清了清嗓子,回答道:“你在说什么啊。人家记者追新闻,怎么就叫归我管了?”

  姜自盼咬着烟蒂不说话,等林睐尴尬地止住笑后才继续说:“是不是,你心里有数。”

  别和他装神弄鬼。

  那个叫杜瑶的小姑娘在一家猎奇杂志社工作多年,替林睐为不少年轻受众群体传播了一些于她自己有利的舆论。作为与当下审美相比更加具有冲击力的那款绝色美人,林睐没有足够多的钱,所以她要有足够多的名气。

  名气多了,想要她的男人自然也多了。杜瑶最开始只是想帮她更火,没想让她利用名气钓男人,所以后来还和林睐大吵了一架,并且说什么都不肯帮林睐再搞专栏。

  姜自盼自然查到了,甚至还知道杜瑶为什么要帮林睐。

  不知出于怎样一个想法,他提醒林睐:“那女孩子对你很好,你别耍人家。”

  林睐闻言将小半支烟直接在信纸上摁熄:“谢谢姜先生。”

  林睐离开前,姜自盼也没起身,靠在沙发上,像是自言自语:“所以小兔崽子还想躲多久呢?”

  林睐得知被自己利用的人被打探出来,都没有现在看见姜自盼的表情那么震惊。姜自盼都能把别人的秘密情人挖出来,怎么还会找不到自己的小情人的位置呢?

  姜自盼知道那个在门口呆滞了一秒的女人想到了什么,便对她说:“别忘了你想做的是什么。不管是你还是他, DUSK 都留不得。”

  这便是明令禁止了。不管首领究竟是何方神圣,姜自盼都绝不手软。

  整理.2021-07-23 01:59: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