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克贴在门镜上的脑袋往后退了退，他回头看了眼紧闭的卫生间门，又看了眼自己面前的房门。
哥谭人都有啥毛病？到底有什么话是不能天亮了找个正常的时间说的？是完全不管别人死活吗？
为了能非常明确的传达出“你打扰到我睡觉了”这个讯息，尼克灵机一动，脱了鞋子，光着脚，脚尖点地的飞速跑到卧室换了一套睡衣，又故意揉乱了自己的头发，装出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这才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将门开了一个小小的缝隙。
“这么晚了，你干嘛呀？”他打着哈欠，微微抬起脸，满脸睡觉被吵醒的不耐烦。
“你先让我进来。”杰森怼着门，想要往门里挤。
“哎哎哎，等会儿，泽尔也休息了，你别吵醒他！”他故意压低声音说。
“我有话要和你说。”杰森一只脚卡在门框之间，不让尼克关门。
“有什么话不能天亮了说啊？”要是平时，他就让杰森进来了，但现在他们家的卫生间里还有个布鲁斯韦恩，虽然他们之间真的没什么，但这个点儿太容易产生解释不清的误会了，他真的不敢让人进来。
“不能，我必须现在说。”杰森意外的非常固执。
“那就在这儿说。”尼克坚持顶着门，不肯让他进来。
尼克很生气，之前在车上的时候不搭理自己，现在倒是有什么非说不可的话了。这是什么资本家的少爷脾气？有钱就能为所欲为吗？
杰森也觉得挺冤枉的，本想装虚弱试探尼克，结果不但试探失败，还被达米安目击到自己最丢人的时刻，更气人的是这个恶魔崽子还拍下来发在群里！
他敢保证，群里的每一个人绝对都保存了他这么丢脸的照片！罪魁祸首迪克格雷森竟然还敢问自己是不是在搞什么行为艺术！
他仅仅只是不搭理尼克，绝对已经是用尽了阿尔弗雷德教给自己的全部涵养！
回到冰山餐厅后，他就接到了迪克打来的电话，他生气的直接拉黑了迪克的电话号码，结果这家伙锲而不舍的黑进自己的手机，自己把自己从黑名单里放出来，让他接电话，要和自己谈谈，再拉黑的话他只能告诉提姆，让提姆来找他谈了。
这简直是赤裸裸的威胁。
于是电话再一次响起的时候，他才不情不愿的接通了。
“给你五分钟的时间，我很忙！”他当时很不耐烦。
“呃，抱歉，我给你出主意的时候，绝对想不到会是这样的发展，你那个……他的思路和普通人不太一样……”
绝不是自己的主意不靠谱，要怪就怪现场为什么有辆独轮车！
当时他不耐烦的“啧”了一声，根本不想听迪克说话，只想挂掉电话好好睡一觉，最好一觉能把自己睡失忆，好忘记如此丢人的时刻。
“你有什么好抱歉的，别瞎揣测，说了那是我朋友不是我！”说着他就要挂电话。
“哎哎哎，别挂！”迪克太了解杰森了，立刻出声阻止他。
“你还有说三句话的机会。”他冷酷的说。这是当初他找迪克咨询感情问题时，迪克说的话。
“好好好，是你朋友行了吧。”迪克无奈的纵容。
“一句。”
“好吧，我后来想了想，试探对方也不是什么最好的方法，有些人就是在这方面比较迟钝，你……那个朋友，既然那么笃定对方喜欢他，但他们两个随便谁，有明确的说过‘喜欢’吗？”迪克问。
“两句。”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回道，但不自觉的没刚才那种攻击性了。
迪克感受到了自己弟弟的态度变化，立刻觉得有戏，能说通。他想了想当初在墓地看到的那个一脸斯文但不知是拗人设还是真的心情不太好，始终冷着脸，看上去十分不好相处的男青年，又综合了阿尔弗，提姆，布鲁斯等人对他提及尼克时的描述，觉得对方不是那种活泼的性子，更准确点说，他觉得对方是那种就算真的喜欢杰森，那也绝对是憋着必须要杰森先主动的那种。于是他对自己为情所困的弟弟谆谆善诱道：“你那个朋友，肯定在社会资源上，要比他那个仰慕者丰富很多对吧，这种身份有差距的人，建立情感关系时，或许会因为自尊，绝不会主动迈出第一步，所以如果你的朋友能先开口表白的话，绝对事半功倍！”
恋爱达人迪克格雷森信誓旦旦。
杰森仔细想了想，发现虽然自己笃定尼克喜欢他，但事实上，尼克确实从未亲口承认过，相反，每次当他强调两人只是泡友，不会发展其他关系时，尼克也对这个说法没有表现过一丝勉强，接受的是相当丝滑。
难道真的像迪克说的那样，尼克对身份有很多顾虑，所以才逞强，从来不愿意对自己敞开心扉说喜欢吗？
他是冰山会所的老板，尼克是他手下的打手；他是韦恩家的养子，尼克是靠韦恩基金才能完成学业的孤儿。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两个人确实有身份差距。
说不定尼克还真的在介意这个。
“小翅膀？”听他不说话了，迪克又在电话里叫了一声。
“好了，你三句说完了，再见！”说完，他毫不犹豫的挂了电话。
他走到落地窗前，对着楼下那个尼克总是站着，但现在空无一人的位置站了一会儿，之后又走回房间里那张沙发上坐了下来。
他们的第一次是在这里，这张沙发上。他还记得当时尼克在毒素的影响下，浑身都很湿，也喘的很厉害，但他从头到尾没有发出过很大的声音，他像一块绸缎，宽容的让自己把他折叠成任何形状，也坦然的享受着杏带来的纯粹的快乐，杰森觉得听着他的喘气都能得到一种平静的放松。
原来他在那么早之前，就对尼克心动了。
他趴在沙发上，回忆着那天，尼克趴在那里的位置，他将头抵在尼克那天枕着的位置，亲吻了一下沙发的扶手。
“我喜欢你。”杰森对着空气轻声说，像是带着一些犹豫的练习。他想象着尼克听到自己告白时的惊喜和感动，忍不住趴在沙发上笑了出来。
自顾自的高兴了好一会儿，终于他像下定决心似的，拿起车钥匙，再一次驱车离开冰山会所。
[我让我朋友现在就去告白！]
他把迪克从黑名单里放出来，发消息给他。
刚刚夜巡回来，并且快速洗完澡，准备立刻马上睡觉的迪克闭眼前看了看又亮起来的手机。
[现在？也不着急这一会儿吧，要不还是天亮了再说？]
迪克马上回消息。
等了一会儿，杰森也没回他。他笑着将手机放在枕边，准备明天早上再问问。杰森这么着急，连一秒钟都等不了，看起来是真的很上头，也许下次回韦恩庄园，他就能见到小翅膀正式介绍自己的男朋友给大家了。
杰森正在凌晨空旷的哥谭街道上风驰电掣，既然尼克不愿意先说，那就由他来说吧，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告诉尼克，他喜欢他，想要跟他在一起，他从没觉得他们之间有什么身份差距。
杰森有种直觉，总觉得再不说，好像就再也没机会说了。
抱着这样心情，他满心欢喜的来到尼克门前。他在路上美滋滋的设想他们的未来，等正式在一起之后，他们会住在一起，每天早上尼克去上班的时候都会亲吻还没睡醒的自己，凌晨他回家的时候，也会亲他。尼克养了猫，那他们可以再养一只狗，到时就是猫狗双全的成功人士。他们会在家里的阳台上种一些迷迭香，种猫薄荷也行，然后一起围观吃了猫薄荷陷入癫狂的涅尔瓦，一块坏心眼儿的嘲笑猫。假期的时候他们可以出去旅行，当然，也可以窝在床上一起做运动或者打游戏，哪里都不去。他会把尼克正式的介绍给自己的兄弟，朋友们，让那些单身狗们嫉妒死自己。
他会和尼克组成一个属于他们两个的家。
家，多美好的词。
但是他所有设想过的，自己表白后，尼克的喜极而泣，拥抱亲吻都没有发生，他反而将自己挡在门前，根本不让自己进去。
“血腥坦克！”杰森有点儿生气了。
尼克：……
“你是不是忘了你以前对我说过什么？”
“我说什么了？”我们说过那么多话，怎么知道你说的是哪句。
“你说你会听我的话。”杰森振振有词。
尼克：……
也不知道韦恩有没有听到，刚跟对方说自己修炼的是无情道，就让他听到这么让人误会的谈话内容，好尴尬！
不过血腥坦克说的话，关我尼古拉斯·泰尔德什么事？况且我现在都不是尼克，我是泽尔·泰尔德，二代血腥坦克！不继承一代血腥坦克的承诺。
“再不让我进去我就把这门拆了！”杰森威胁道。
这种老式公寓的门对杰森来说确实很好拆，拆了还要赔钱给房东。尼克犹豫了一下。
抓着这犹豫的瞬间，杰森一使劲，终于把自己挤了进来。
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尼克：……
现在再把他赶出去已经不现实，他只好站在门口，生硬的说：“想说什么就说吧。”
杰森皱了皱眉，觉得今晚的尼克真的是一点都不乖巧。
“你在生什么气？是因为之前我在车上不理你吗？”杰森问。
尼克抬头：“我没生气，只是很累，想休息。”
“你受伤了？”杰森上前一步，想要攀住他的肩膀检查。
“没有。”尼克退了一步。
但就是这一步，刚好露出了盥洗台边缘的男士衬衣和西裤。
杰森的脸色瞬间变的非常难看。在他的记忆里，除了葬礼那天，尼克从未穿过这种正装。
“你有别的客人？”他问。
尼克惊讶的微微睁眼，下意识的朝杰森注意的方向看过去，立刻看到了刚才原本准备交给韦恩的衣物。
“没……”
没等尼克说完，杰森已经朝着盥洗台走了过去。
“你等一下……”
尼克这回是真的有点急，他疾走两步，想先一步收走衣物，就说那是自己的，公司发给自己的工作服。
但还没等到两人走到盥洗台，卫生间的门开了。
布鲁斯韦恩从里面走出来。
他身上的衣服很眼熟，杰森认得出，那是自己的。当初在韦恩庄园时，他和尼克一度云雨，撕坏了尼克的衣服，尼克问他要的。后来，尼克也从没提过要还给自己，他觉得是尼克想要偷偷保留自己的衣服留作纪念，心里还暗自得意了一段时间。
现在，这件衣服穿在布鲁斯·他妈的·韦恩身上，他还穿着一条一看就很廉价的居家运动裤。
根本不是韦恩的风格。
他用脚指头里面的细菌想，都知道了盥洗台上的那套衣服是谁的。
杰森的脑子里嗡嗡的，他指着布鲁斯，问尼克：“这就是你不想让我进来的原因？”
尼克：“呃……”
布鲁斯：你呃什么？快说不是！
他发誓，这一定是他背过的最奇怪的锅，遭遇过的最莫名其妙的‘抓奸’现场。
布鲁斯想起神奇女侠说过的一句话：只要活得够久，多么奇怪的事都能遇到。此刻他深以为然，并且牙疼的抽了抽嘴角。（戴安娜：我没说过。）
这间公寓的墙体并不隔音，他听到是杰森的时候就想从里面出来了，但低头一看自己的穿着，觉得还是算了，尼克在门口挡着杰森，他能不进来最好，可以避免很多不必要的误会。
但杰森似乎是铁了心要进屋，在尼克三番两次的阻止之后，布鲁斯感觉自己似乎是越来越出不去了。
他开始观察卫生间有没有能让他神不知鬼不觉逃走的出口，在气窗和吊顶之间犹豫了很久，就在他准备掀开吊顶爬进去躲一躲的时候，突然想起来自己的衣服还在外面的盥洗台上，别人能不能注意到，布鲁斯是不知道，但做过他罗宾的杰森只要进了这个门，绝对不可能看不到的。
他默默叹了口气，与其让他闯进来发现自己，还不如他主动出去直面这艹蛋的人生。
然后他就看到本来着装正常的尼克，就这么一会儿，为了让杰森相信他真的是刚刚睡醒，竟然还换上了睡衣，弄乱了头发。
布鲁斯：……整活你是认真的！
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看看盥洗台上的衣服，看看尼克的造型，再看看头顶上的时钟。
耶稣啊，拉奥啊，戴安娜他爸爸啊！少一个环节都不能让‘奸情’这么逼真。
但能怎么办呢，只希望杰森理智尚存，不会真的以为电视剧里捉煎在床的剧情在现实里也这么容易遇到。
但他琢磨了一下杰森此刻的状态，糟心的感觉到事情有点悬，恋爱使人制杖，杰森现在的表情就很像一个手握神器的大法师。
蝙蝠侠可以背负所有误解，但此刻的布鲁斯韦恩真的不想承担这种对世界和平没有任何帮助的误会。
他有些尴尬的摸摸自己的鼻梁：“我说我是来谈工作的，你相信吗？”
尼克偏头看向窗外，现在很希望能突然飞进来一个毁天灭地的大反派，把他从这个窒息的场景中当场抓走。
他绝不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