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特小说>玄幻奇幻>冥婚后成为恶鬼的笼中雀>第18章 记忆如刀,却无人救赎

  “晏容殊!!”

  沈秋黎一头冷汗,恢复了意识后想起了晏容殊一脸苍白呕血的模样,一下子坐了起来。

  周遭仍旧有些黑,应该是天色未亮。想着晏容殊为了送自己回去而受伤,沈秋黎有些魂不守舍,一边走神一边伸手摩挲躺着棺木的棺沿。

  棺材板不知道为什么变软了些,但有些潮乎乎的感觉。而沈秋黎伸手摸了半天没摸到什么,仰头一看,倒是看见好一轮弯钩明月。

  什么时候他房间还开了这么大个天窗?这是直接屋顶都给掀了吧?月亮和暗色丝绒一样的夜空一览无余,沈秋黎脑子晕乎乎地想。

  伸出的手突然碰到一个嫩呼呼的东西。沈秋黎薅了一把,拿到眼前看。一把绿油油的叶子。

  这时候,上空有乌鸦鸣叫,像是嘲笑下面的人类一样。

  脑子里反应半天,他应该是回来了的,可他房间没养植物。怎么还会有乌鸦叫呢?

  沈秋黎一下子清醒过来。纵使脑子还是晕乎乎的,他四处观察一下,还是得出结论。

  周遭有起起伏伏的小土包,大概每个小土包前面都竖着方方正正的石碑。小土包前面就是郁郁葱葱的树林。而他正被这些小土包包围在中间。

  显然,这是个坟场。

  显然,这不是他的房间。显然,他现在一屁股坐在地上。

  沈秋黎感觉好疲惫,已经在思考人生的意义了。原来有朝一日,他会如此迫切希望回到那个没有一丝温度的沈家。

  伸手贴了贴自己的额头,有些烫。沈秋黎总感觉自己可能感冒了,有一点点发烧。也不知道是因为气温还是因为所谓厉鬼成群的望墟的影响。

  慢吞吞起身,闭眼向周围的小土包拜了三拜。

  “打扰各位先辈了,小辈沈秋黎在这赔个不是,请见谅。”

  现在分不清自己是在望墟还是已经在现实,先找个藏身之处等天亮。

  沈秋黎捏着手腕上的红绳,脑子晕乎乎地找路。

  周围静悄悄的,只有沈秋黎一个人的脚步声。

  沈秋黎尽量放轻脚步声,边走边看。终于发现在高处一颗枯死的大树下,有一个石洞。

  他谨慎地走进去,石洞里很干燥,还铺着点干草。里面还有一些烧尽的草木灰烬,可能是有什么人临时在这里过了夜。

  排查掉危险,沈秋黎用枯枝和叶片掩盖住洞口,捡了些尖锐的石头放在脚边,捏紧了手腕上的红绳,才敢稍稍闭眼休息,任由脑子里混乱的整个世界都在旋转的晕眩感占据自己的所有感官。

  “月儿明风儿静树叶遮窗棂啊……”

  外边似乎有人唱歌,歌声轻缓温柔,带着母亲哄婴儿入睡的亲昵。听着歌声,沈秋黎的眩晕感好像都慢慢减弱。

  身体好像变得轻盈盈的,像是陷入棉花糖的轻松感。

  “宋秋黎!宋秋黎!”

  “嗯?”他迷迷糊糊应了一声。

  是一群小孩扮着鬼脸,吐舌头围着他转啊跳啊。

  “哈哈,没爹没娘的小杂种!!”

  “不……不是的!”他一下子瞪大眼睛,不知所措站在原地,极力解释,“我有妈妈的。我妈妈叫方家丽。”

  “他说谎!我妈说他根本就是小杂种,和他爸他妈根本不像!”小孩们停下转圈,一个男孩大声说道,像是宣示什么重大情报。

  “小杂种是脏东西,不要和他玩,会传染的!”小孩堆里唯一的女孩子冷着脸,走到他面前推了他一把。

  “小杂种,呸!”又一个小孩上前重重推了他一把。

  “小杂种!真是羞羞脸!”另一个小孩被气氛渲染,也上前重重推他。

  “小杂种!”“呸!”

  …………

  他张口徒劳的解释,但无人在意。他被推得连连后退,眼泪包在眼眶里,妈妈讨厌他哭,所以他强忍着不掉泪。

  但被最后那小孩又一次重重推开,这次他站不稳噗通跌倒在地上。小孩们叫嚷嬉笑着,跑远了。

  尾椎骨的痛楚清晰,眼泪哗啦哗啦往下掉。他赶紧抬起手往脸上擦,但是越擦越多,眼泪抹在瘦瘦小小的手心,跌倒在地擦破的伤口也更加疼痛。

  回家。

  他心里只有这个念头。

  抹着眼泪,咬紧嘴唇克制住委屈的情绪,他抽抽噎噎往家里走。

  那个家窄窄小小的,弥漫着一股苦涩的草药味。

  这是他的家吧。他走进去,脑海忽然一昏,清醒过来时已经浑身湿漉漉的站在房间中央。

  “秋黎。”

  是方家丽在叫他,他抬头看她,可她却面沉如水,神色冷冷,眼神里没有丝毫温情。

  “妈。”他轻声叫她。

  “啪——”

  清脆的巴掌声。他的脸上瞬间红了一片,耳边嗡嗡的,疼痛传来。

  方家丽居高临下看着他,语气责怪。“我叫你看着妹妹,你就是这么看着她的?我就去打了会牌,你妹妹就掉水里去了,你不知道她是早产儿身体不好吗?!”

  “对不起,妈,我只是……”

  话还没说完,又是一声清脆的巴掌声。

  “别解释了,这就是你的错。你这个当哥的真是不称职,你也别吃晚饭了,去自个房间反省!”方家丽面上的不耐烦几乎溢出来,一把将他推进门里,干脆利落地落下锁。

  他贴着门跌坐在地上,身上还滴水的衣服打湿了地面。

  隐约能听见,对门药味最重的房间里,他的妹妹细着声音说,“妈,今天是我自己不小心。当时哥忙着捡柴火,都是我不好,贪玩,才不小心掉水里了。还是哥救了我。”

  方家丽不甚在意,直接略过这个话题。“囡囡你等会想吃什么,妈给你做。”

  “我想喝排骨汤!对了妈,能再做点鸡蛋羹吗,哥喜欢吃。”

  “你哥他不吃饭,不用操心他了。”

  ……

  门外,饭菜香味四溢。

  门内,他倚靠在门板上。房间里的窗户没有关,正是春寒料峭时,风灌进来格外冰冷。

  他想爬起来去关窗户,可是手脚根本没有力气,脑袋昏昏沉沉的。

  “哥?哥!”

  谁在叫他呢,还会有谁会记得他呢?

  睁开眼又变成了沈家奢华宽敞的客厅里,和那个窄小的家截然不同。

  手里拿着一副刀叉,对面的人冲他笑,笑得好像春天里的迎春花一样,眼里却流露出几分鄙夷。

  “哥,你想什么呢?叫你半天了。”那人略带责怪,“牛排可不是这样吃的。我先给你示范一下吧,哥你可要好好学呢,在家里我们不会嘲笑你,可到了外面你可代表沈家的脸面。”

  “沈……熠辉。”他喃喃念出那人的名字,对面的人已经动起刀叉,故作姿态的切起牛排。

  他下意识笨拙操作起刀叉,对面的人切好就搁下刀叉看着他,像是欣赏一出滑稽的笑话。

  他并不习惯刀叉,手一歪,刀擦过餐盘发出刺耳的嘎吱声,汁水溅到餐桌和衣服上。

  受惊地抬头看,餐桌上沈父板着脸丢下刀叉,道了一声吃饱了就离席。沈母看着他皱眉,没有多言。

  对面的沈熠辉噗嗤一声笑开,像是强按下幸灾乐祸的神情,硬挤出和善的笑容,脸上表情刻意伪善。

  于是沈熠辉扬声对旁边阿姨说,“吴姨,把我哥的牛排端下去,我看他吃不惯西餐。给他准备点中餐吧。”

  他小心放下刀叉,避免再发出刺耳的声音。

  沈母终于开口,“秋黎还是得学习一下西餐怎么吃,以后在外面应酬才不会出丑。我知道你在乡下长大,但现在回来沈家,该了解的还是得了解。”

  他笑着答应,“好的,妈。”

  心里空落落的,但他还是牵起嘴角,扮演贵公子的优雅得体。

  ……

  “你们是怎么回事!”

  硬边的文件夹迎面砸过来,击中了他的鼻梁,留下红红的印记。一阵酸痛感袭来,几乎落泪。

  抬头是沈父盛怒的脸,眉毛紧皱,涨红了脸。

  “你看看,我交给你们的差事,还算简单的吧?怎么办成这个鬼样子?前半部分秋黎做的还算中规中矩,后半部分就全是缝合这个缝合那个凑出来的四不像!”

  沈父怒不可遏,随手又甩出一叠文件砸向沈熠辉,但被沈母挡住。沈熠辉躲在沈母身后求饶。

  沈父横了沈母一眼,冷哼一声,“慈母多败儿!沈熠辉看看你做的什么玩意,有实行的价值吗?啊?还说让季家那老头看看沈家小辈实力,现在出了洋相,还抄袭!”

  “对不起,爸。我错了,我就是看时间来不及了,就昏了脑子的。”沈熠辉愁眉苦脸,“写完了我还问了哥的意见,哥都同意我的提案呢。”

  “不是,我……”他张口要解释。

  “秋黎,你是哥哥,也有责任监督一下熠辉。”沈母打断他的话,直接对着沈父说,“宗诚,这个项目你不就是拿来给他们试手用的吗?我看就这么算了,毕竟熠辉和秋黎经验不足。也就亏了几十万罢了,当做历练的投资好了。”

  沈父沈母还在那边争论,沈熠辉躲在沈母身后,时不时插上几句话,想让沈父消消气。

  他就站在边上,看他们三人,像是真正的家人一般会争执也会安慰。而他,却是外人。

  他默默后退离开了这里。或许他的解释并不重要,没人在意而已。

  外面在下雨,而他没有伞。

  走进雨幕,倾泻的雨丝打湿了他整个人。现在该去哪里,哪里又能容许他栖身,他竟然想不到一个地方。

  衣服湿透了,像是当年妹妹不小心掉进水里,他跳进水里救她起来的那一夜。风声呼呼,刮过他紧贴身体湿透的衣服,是刺骨的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