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镖们刚手忙脚乱将两个血淋淋的人送到别墅的车前。

  从主路上又开过来一辆更为霸气威风的加长车,车身浑然如漆,黑到能反射出油亮光泽,气场生猛无比。

  萧致早应该倒下的,硬撑全靠一口气吊着,他的手分外坚定地握住鹤澜渊的,黑洞洞的眼神警告新来的车辆不要碍事。

  这辆加长车偏偏是来碍事的。

  车门大开,从里面利索地奔下来七八位外国BG,无论从身形或是职业素养,明显高于萧致聘请的几位。

  那几个BG二话不说,直接将鹤澜渊抱起,一点也不顾虑对方正在昏迷当众,还顺便拦截了萧致的拳头,把两人直接塞进自己的车内。

  萧致以为是文潮海聘来的帮手,拼命反抗,被强行推进车舱内发现里面有自备的医疗器械,还有牛医生。

  牛医生招呼着把鹤澜渊侧放在救护床上,朝萧致抱怨,“你这孩子今天究竟在做什么?怎么搞得人仰马翻的?”

  取来剪刀利索剪开鹤澜渊背后的衣料,引来对方低声的闷哼。

  萧致连忙扑倒在半人高的病床间大喊老婆的名字。

  牛医生直接扔了一卷纱布给跟来的保镖,英文交流道,“把他先拉到一边包扎一下,这小子从小跟牛一样,一点皮外伤不碍事的。”

  萧致还没来得及反应,人已经被一个保镖摁在简易座椅侧,强行扯开西装与衬衫,露出遍布淤青与血迹的后背。

  萧致喊道,“澜澜怀孕了,牛叔,澜澜怀孕了!!”

  牛医生准备想拔下那柄薄刀的手稍微停顿,“怀孕了可不能随便乱来啊。”思忖几下,给龙先生打了个电话说,“这边需要先做个常规CT,车里的器械恐怕不够,而且你儿媳妇还怀孕了,更是不能马虎啊。”

  距离最近的医院需要开三个小时的车程,如果遇上堵路的情况,有可能要延迟到五个小时。

  萧致的后背打了麻药后,火辣辣的感觉倒是少了,可是鹤澜渊的情况不容乐观,人已经气息奄奄地躺着,双目紧闭像是永远不会睁开。

  “牛叔!”萧致喊正在帮鹤澜渊戴上生理监测器的中年大叔,“假如澜澜没了,我也不要独活了。”

  牛医生将胶带丢给保镖,交流道,“你们不嫌吵吗?快封上嘴!”

  萧致便在支吾支吾声中,听见直升飞机巨大螺旋桨的轰鸣声由远及近,而且还不止一架。

  保镖们熟练地跳下车后便再没有上车,而是将车体隐藏的挂钩与直升机连接在一起,由空中运输将整辆车子运送到最近的医院。

  总耗时不过半小时。

  鹤澜渊是不幸中的万幸,那柄薄刀刺破了他的血肉,因为刀片被打磨得极薄,没有刺入他的肺部。

  所以手术的难度也降低了不少,最主要是他现在怀孕了,打麻药会影响胎儿的神经发育。

  牛医生跟他说,“老婆和孩子只能要一个,小致,你是成年人,总该清楚如何取舍吧?”

  萧致拿着笔的手不停颤抖,在家属签字的位置刚写出一个“萧”字。

  手术室里的护士跑了出来,急匆匆喊道,“里面的病患苏醒了,他要求不打麻药进行手术!”

  牛医生说,“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这边......”

  萧致的眼底泛起无数条血丝,应该是强行控制情绪的表现。

  最终鹤澜渊的手术做得十分顺利,背后的刀伤处理得干净,而且也保住了腹中的胎儿,只是人在无麻手术里耗尽气力,昏迷的时间颇长,在重症监护室躺了一周萧致都见不到人。

  直到鹤澜渊的各项指标恢复正常,家属才被通知能见病患。

  这一周对于萧致来讲完全属于心灵的磨难旅程,鹤澜渊在重症监护室躺了几天,他便不眠不休地陪伴了几天,恐怕鹤澜渊还没什么好歹,他自己的身体消耗太多,最先扛不住了。

  萧致不愿自己以这副鬼样子去见老婆,在医院附近找了旅馆,快速洗了澡,套上衣服的时候,整具身体比衣服明显小了两圈,再加上凌乱的发丝,熬红的眼眶和满脸的胡茬,完全不再是那个迷人的萧总,就是一个胡子拉碴、偷穿别人衣服的叫花子形象。

  萧致以这种憔悴的形象见到了同样憔悴的鹤澜渊。

  鹤澜渊看他的眼神分外柔亮,只是没有力气开口说话,微微动了动手指。

  萧致却能清晰地捕捉到这手指的全部奥义,没有像往常一样,哭天抢地的扑上去喊,我爱你,老婆,我不能不没有你,澜澜!

  而是很稳重地坐在与鹤澜渊头部齐平的床榻边,附身吻了吻老婆干燥的嘴唇,由心而发说了一句。

  “老婆,欢迎回家。”

  看完鹤澜渊后,萧致马不停蹄地去萧独烈家接孩子,这一次的闹腾耗费了快一个月,恐怕两个崽崽见面要骂他是个不信守诺言的臭粑粑。

  萧致的车在拐进萧宅的道路上时,从里面驶出一辆霸气横斜的纯手工打制轿车,世界级限量版的轿车外形,即使萧致这种曾经的败家子也试图要订购一辆的。

  萧致跟司机说,“让对方先过。”

  于是那辆得到让路的豪华轿车在路过时,礼节性地摁了一下喇叭。

  萧致这边也摁了喇叭。

  坐在龙先生的车上,牛医生眼睁睁瞧着两人擦肩而过,但也无济于事。

  毕竟龙先生只是过来帮个小忙的,并不是要与萧致血亲相认。

  不过他的低气压还是传到了龙先生敏锐的感觉神经里。

  龙先生不由转动起小拇指间的尾戒,悠远深长道,“这个孩子生出来的时候,你曾经叫我抱一抱他,我因为内心的厌恶与恶心,完全没有看他一眼的打算。”

  其实会和萧淮一夜情,完全属于一场极其乌龙的巧合,龙先生不愿再提萧淮那个糟糕的男人,避免自己情绪不好找人暗杀掉这个渣渣。

  不过萧致委托人改装商务悍马车的时候,龙先生的人一直紧跟着他,试想国内的材料怎么能保证萧致那个傻子坠崖落海,还能全须全尾地爬上来?

  自然是暗中用了全球最顶尖的改装材料了。

  “我以后也不会出现在萧致的面前,或许等我死了,我也不一定会跟这个孩子相认。”

  不过。

  龙先生笑道,“你会一直帮我紧盯着他的,对吗?”

  牛医生的表情从错愕,再到释然,最后叹口气道,“也不知道究竟上辈子究竟做了什么错事,这辈子要被你们父子俩这样折腾。”

  萧致走进客厅,萧独烈爽朗的笑声正在回荡,还有崽崽们叽叽喳喳的声响。

  萧致喊了一声,“南知,淼淼。”

  里面的笑声戛然而止了。

  取而代之的是小皮鞋哒哒哒哒在地板砖间小碎步跑的声音。

  而后冲出来两个晒得像巧克力人似的小家伙们。

  萧致记得他的孩子都是嫩豆乳一样的天使啊!

  鹤南知和萧淼淼完全没有一点抵抗情绪,心情也特别不错,前后扑进臭粑粑的怀里,一口一口亲他那张胡子拉碴的脸。

  萧致内心狂风暴雨,鼻腔酸涩的快要失声痛哭起来,他从小缺爱,无父无母,现在的他看到孩子的灿烂笑脸,还有感受着温暖体温,很难不有所触动。

  不过,他忍住了,眼眶内不停收敛着水雾,笑呵呵问,“曾爷爷是带你们去野外烧烤了吗?怎么烧得像小非洲鸡一样?”

  萧淼淼得意洋洋地说,“我们跟爷爷去夏威夷啦!还还.......还有法国!”

  鹤南知也不落后,帮助妹妹说,“还有好多岛!里面全是橡胶树和椰子树!”

  萧致倒是没想到自己不在的时间,孩子们的生活竟如此丰富。

  但......爷爷?

  萧致说,“淼淼你少说了一个字吧,是曾爷爷呀。”

  鹤澜渊出院那天,萧致和两个孩子一人包一束鲜花去迎接他。

  鹤澜渊也是第一眼就看出两个崽崽不但晒黑了,而且壮实很多,一看萧致在家就给孩子吃了不少,与最大的那个“花童”笑说,“家里这两个很快要上幼儿园了,你准备让淼淼和南知营养过剩吗?”

  晚上临睡前,萧淼淼抓住鹤澜渊的衣角,去国外疯玩一个月的新鲜感俨然退却,此刻才泛起后知后觉的恐惧感。

  “爹咪,你不会再突然出差了吧?”

  鹤澜渊立刻明白了孩子的意思,亲亲她的小手,轻说,“以后再也不会了,永远和哥哥妹妹在一起。”

  鹤南知本来已经睡熟了,在关键时刻又睁开朦胧睡眼,软萌萌地说,“还有爸爸呢。”

  对。

  鹤澜渊专门来看看那个绝对不能缺少的爸爸,结果萧致一直蹲在孩子们的卧房门口。

  老婆前一秒迈出门口,下一秒便被直接打横抱起。

  萧致笑嘻嘻说,“你的身体不好,刚大病初愈呢,就不要下地走路了。”

  鹤澜渊淡笑着捏他的耳垂,“你上次讲这种话的时候,可真是一晚上没准我下地吧?”

  萧致的脸颊立刻飞上一层薄红,反而像个被调戏的小媳妇,羞怯说,“以后不让你怀了,三个够了。”

  他的手掌温烫,恰好隔着一层薄纱,与鹤澜渊后背的疤痕相贴,无论是亲眼所见,或者肢体任何一个部位相碰触。

  萧致都打从内心得忏悔。

  鹤澜渊瞧他的深思游移,肯定又往悲观的方向飘去,双臂自然挂起萧致的脖颈,耳侧吹气道,“小小年纪,才经历了几道波折,怎么一副悲观主义者的脸子,顿得要皱起眉头?”

  萧致立刻唤回飘远的注意力,抵赖说,“没有的事。”

  他说没有,鹤澜渊倒是有事,搂紧老公道,“那天,为什么要做危险的事,其实你原地将车子停下,文潮海是个惜命的人,不敢与你的悍马正面相撞。”

  文潮海这三个字如今是这个家的禁词,不是萧致嫉妒他。

  .......

  好吧,怎么可能不嫉妒呢?

  萧致当时的盘算是,他顶了鹤澜渊的剧情后,再挑拨文潮海与白禹州的关系,说不准......

  在蝴蝶效应的推动之下,文潮海会依照剧情,狠狠捅白禹州一刀。

  或者白禹州捅文潮海也可以,没什么差别,都是他提防的人。

  在剧情设置里有这一段的描写,白禹州将鹤澜渊藏在海滨别墅,文潮海找上门后,失手捅了一个人,白禹州借助这个差错让文潮海在看守所待了大半年。

  “萧致”在原剧情里是已经被炸死的人物,祁焰又不在现场,余下的剧情一定会在白禹州、文潮海和鹤澜渊身上重演。

  只可惜萧致算得了前面,后面失策,让文潮海的刀子刺进了老婆的身上。

  我不会放过文潮海的,这本书里的剧情还有能利用的地方。

  “哎,想什么呢?”鹤澜渊瞧出他眼底激闪的阴险狡猾,这令人极度不舒适的算计绝不该出现在萧致的身上。

  他轻声唤醒了陷入沉思的萧致,指尖淡淡拨开老公眉宇间的怒纹。

  萧致是纯洁的。

  他喜欢萧致的这一份纯洁感。

  鹤澜渊蓦得严肃道,“文潮海永远不会再出现在我们的眼前了。”

  不算是全然地警告,多少也在算在慰藉丈夫那颗忐忑的心脏。

  “你怎么知道?”萧致被看穿了想法,又慌忙换上纯良无害的乖宝宝表情,与老婆贴贴嘴道,“算了,不要再说他了,我们有自己的生活,不该被不值得的人羁绊住自己的快乐。”

  鹤澜渊算是满意,浅笑倩兮道,“那你有空可要好好琢磨一下,咱们的三宝叫什么名字?”

  前两个崽的名字都是老婆起的,这次也轮到他了。

  萧致充满自信说,“我早有主意,若是男孩就叫萧慕鹤,若是女孩就叫萧爱鹤。”

  鹤澜渊愣了一秒,哈哈哈大笑道,“你可真是太随便了。”

  但是,似乎也不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