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澜渊消失的第七天,萧致这边完全乱套了,单不说孩子们整天闹着要找爹咪,还有万超公司背后搞得无数小动作,如今在白家的扶持之下,气焰愈发嚣张。

  不知白禹州怎么找到了萧承与萧轶这条路子,不计成本给这俩虎豹兄弟注资。

  萧承早已经被萧致收拾的气息奄奄,再加上他与家里的二妈爆发了一次积蓄已久的争吵,怀孕的二妈失足从楼梯间跌落下来,大人的命算是勉强保住了,可惜肚子里的孩子没有保住。

  为此,萧霄与萧承之间几乎是处于水火难容的状态,公司的一切业务准许他插手的部分少之又少。

  逮住这次机会的萧承无异于是一只杀红眼的野牛,不论对方是黑是红,逮住便要狠狠撞死对方的架势。

  一时间萧致三面受敌,完全无暇去寻找鹤澜渊的踪迹。

  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鹤澜渊临走前警告过他的,假若敢随便去干扰老婆的话,鹤澜渊的狠话撂得挺重的,一年时间都不会再见他。

  萧致深感太爱一个人的无力,即使被牵着鼻子走拖行百里,他也无时无刻不担心老婆是否遭遇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胁迫?迫不得已?另有苦衷?或者真的只是腻了他,任何一个简陋的借口都能令他处于分崩离析的状态。

  萧致好像在睡梦中哭了,眼泪流了好多,于是睁开通红的眼睛一瞧。

  鹤南知和萧淼淼这俩个小东西都趴在他胸口,不知什么时候从儿童房偷跑出来的,也不知道跑来了多长时间。

  萧致一直□□的情绪陡然变得恶劣无比,准备叫来保姆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龙凤胎的小手把他的睡袍抓得极紧,睡觉都在流眼泪,流口水,流鼻涕糊了亲爸爸一脸。

  床畔冰冷,突然就从很挤的一张床变得空虚又寂寞。

  萧致轻叹一声,无奈地抚摸两个孩子被泪水沾湿的头发,都说母子连心,鹤澜渊怀胎九月生了他们,现在孩子们的情绪必定受到一定的影响,才会突然失去了安全感似的,并非无中生有。

  萧致原本是有些沮丧的,孩子们的低气压明显更需要被重视,反倒将他跌落低谷的心情扯了回来。

  “放心吧,”萧致帮孩子们换了个睡觉的姿势,左右各搂住一个,“爸爸很快就会把爹咪找回来的,放心吧。”

  第二天在总裁办公室。

  特助杨明不停地打量着总裁的面色,萧致看破不说破,心道确实可笑,澜澜不过才走了一周,我反倒表现得像是天塌了一样,现在公司正面临危机,我可不能叫敌人有任何可乘之机。

  沉声询问,“一道仙那边有什么反应吗?”毕竟总裁都无缘无故消失了一周,一个正常的企业绝对会有所微动吧?

  杨明回复,“一切照旧。”对整件事情不甚了然的特助继续补充,“但是鹤先生也一周没有去公司上班了。”

  萧致丢开手中的钢笔,解放的双手正好摁了一阵酸胀的太阳穴,“好了,我知道了。”

  这种情况不难猜,虽然鹤澜渊没有到公司,但他一定远程遥控了宋大宝,即使自己变成一条虫,钻进一道仙的地缝里,所能打听到的消息也不过是鹤澜渊想让他听到的,不如不去。

  萧致叫杨明出去,自己则认真反思了一下那天晚上的行为。

  他可能确实有点偏执的倾向,在祁焰与文潮海、白禹州的事情上容易产生偏激的想法。

  对于其他的事情上,其实自己还是很尊重老婆的个人意愿的。

  人在情绪低迷的时候很容易自我否定,若是一般人一般事,并不会动摇萧致分毫。

  然而对方是他的妻子,是他孩子的母亲,是他这辈子最爱的人。

  萧致在混乱中仿佛从面部蒙了一层薄膜,眼睛看得到全部的风景,然而窒息感越来越重,堆积在肺腔的有毒气体正在蚕食他的理智。

  或者是他的生命。

  他真的,真的,真的从来没有预想过,鹤澜渊有朝一日会离开他。

  单是任由这种一闪而逝的念头漂浮过脑海,剧烈的疼痛与苦楚立刻如同决堤的洪流,将他无情吞没。

  人都说穷途末路的某个时刻,人总会激发出无尽的潜能。

  好主意或者坏主意,脑子里会像失修生锈的水龙头,顶不住压力猛地喷涌出来。

  萧致最近确实糊涂了,他差点忘记这个世界属于一本狗血小说,正如他最孰知的剧情安排——鹤小受第二次为了逃离文潮海的控制,在白禹州的帮助下躲藏了起来。

  但凡是存在于这本书的人物,或多或少都要按照剧情线的牵引,做一点剧情提前安排的事情。

  最合理的例子,就是余楚希为了祁焰,失误炸死自己的剧情点,余楚希确实“炸”他了,而他不想“死”而已。

  这般灵光乍现的念头,叫萧致陡然来了精神,他知道白禹州将鹤小受藏在了哪里。

  他知道那个地方。

  萧致几乎是跳起来喊道,“杨明!杨明!你进来!”

  .

  是夜。

  海面的风在秋光中变成一种暗沉的物质,将茫然无边的海岸吹拂着、铸造着,仿佛一座钢铁交织的牢房,令人完全不愿走出温暖舒适的房间。

  萧致冷漠地等待在车内,脚底仿佛安装了弹簧,皮鞋与地毯间不停地点击声,正暴露出不耐的焦躁情绪。

  有几个人从海滩树丛中钻出来,正急速往车边靠近。

  杨明带着人过来,萧致早已经迫不及待地打开车门。

  冷风倒灌进车舱。

  来人似乎看见一张惨无人色的身影在黑暗中凉冰冰地紧盯着他们。

  杨明不知该说什么,最终点头,“人确实在里面。”

  萧致的面容肉眼可见地苍白了几度,愈发冷峻到不近人情的样子,将来的人都骇了一跳。

  杨明与几人交流几句,肯定是给了重金的,奈何要做的事情存在一定的危险系数,在场的几个工人都十分小心,能不说话绝不随便张嘴。

  其中一人将酸臭脏污的工作服脱了下来递给杨明。

  萧致立刻开始脱衣服,将西装之类的全部除尽,换上管道修理工那种专业工种的蓝色服装。

  大概是心底的震怒令他麻痹,旧衣服间浑浊的臭气竟能忍住不呕吐。

  杨明实在搞不清楚萧总与鹤总之间究竟闹什么矛盾,只看萧致浑身散发的阴郁气场,已经令他的嘴巴被冰封到彻底张不开的程度。

  萧致跟着几个维修管道的工人前后走进海边别墅内。

  这座别墅在书中是白禹州的一处隐秘房产,整片海滩早年已经被购买成私人区域,只是外界的人都不知道这里属于白家。

  在现实生活中,这里依旧属于白禹州的地盘,只是他心甘情愿送给了文潮海,文潮海正好用来半拘禁着鹤澜渊。

  此时的鹤澜渊并不在意这些,他的头发散乱,无心收拾自己,睡眠倒是挺好的,只是闻不得油腻的气味,讨厌西红柿和鸡蛋,看见了都会呕吐不止。

  文潮海帮他请了医生,医生也瞧不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西医的治疗不像中医,还能望闻问切,感觉只是感冒的问题,开了一点感冒药给鹤澜渊。

  鹤澜渊自从那晚从家里跑出来,确实身体不舒服极了,微微有些低烧的症状。

  文潮海原本想做得事情,只得暂时停止,先顾虑鹤澜渊的身体情况。

  鹤澜渊晚上吃了一点清淡的粥菜,又是吐得一塌糊涂,摸出手机看了一眼,发现海边别墅的信号很差,很多时候属于无信号状态。

  想要这么玩吗?

  鹤澜渊心里愈发像明镜似的,奈何身体突然不争气了,怎么又是发烧,又是呕吐。

  不知阿致在家会不会着急?

  鹤澜渊躺在松软的床里,盖上棉被微微有点发汗。

  适时门被推开了。

  文潮海端着燕窝盅,轻声慢步地走了进来。

  “澜渊,感觉睡一觉好点了吗?”

  鹤澜渊脱力地从棉被中起身,自带三分嘲笑道,“人常说一年不生病,一病要了命,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浑身不对劲,我恐怕是水土不服了。”

  文潮海笑说,“才不是水土不服,应该是你那天太伤心了,又光着脚着了凉,现在正是最难受的时候。”

  将燕窝盅殷勤地端上,“来,你最近吐得太多,稍微吃点燕窝暖暖胃。”

  鹤澜渊本意尽量少吃文潮海送来的食品,这人从来喜欢走阴的,搞不好最近的虚弱与这些饭菜有关。

  无论如何,鹤澜渊还是决定稍微搏一搏,拿起汤勺要吃燕窝。

  文潮海径自将汤勺拿走,笑眯眯道,“你身体不好,还是我来喂你。”

  鹤澜渊确实抵不开他的殷勤,只好在文潮海递来的甜品中吃了几口。

  他素来是不喜欢甜食的,也不打算多吃文潮海的食物。

  为什么......燕窝忽然很好吃.......

  鹤澜渊糊里糊涂吃了小半盅,胃里暖暖的很舒服。

  文潮海的指尖沾了一点燕窝汤,当着鹤澜渊的面含进嘴里,舔掉说,“今晚这厨子应该褒奖,你来我这里一周了,还是第一次见你吃的如此顺心顺意。”

  鹤澜渊抿了抿嘴角的甜汁,确实有点好吃,而且他现在空空如也的胃部被燕窝唤醒了功能似的。

  他还很想吃酸酸甜甜的东西。

  例如橘子、芒果、樱桃、石榴,山楂也很好吃起来。

  文潮海最见不得他低头思考的模样,曾经自己才9岁的年龄,便经常见他伏案批阅奏贴的模样。

  专心致志、眼神睿智、神思敏捷,总之一切的溢美之词都该用在眼前这个男人身上。

  那个时候。

  他觉得自己若是一个奏贴变的就好了。

  这样,这个男人的全部注意力,他那神采奕奕的眼神,全部都会聚焦在自己的身上,如沐春风一般。

  鹤澜渊片刻的失神,一瞬间又觉察出自己的失常。

  文潮海说,“别动,你的头发乱了。”

  放下手中的汤勺,伸出两根手指,先是试探性地碰触了属于鹤澜渊的湿润发丝。

  跟他百转千回般梦到的一般黑亮。

  见人有些迷茫。

  文潮海尝试着将整个手掌贴向了面前这个男人的面颊。

  好舒服,好温暖,好香。

  文潮海的心情完全跃然于眉眼之间。

  原来,我也是可以伸手摸一摸他的。

  我现在摸了,我不但摸了,还要多碰一碰。

  文潮海倾身往前靠了靠,鼻尖闻到的香气属于他跨越千年一直追索的味道。

  文潮海扶起鹤澜渊的面颊,眼波流转出深情脉脉的光泽。

  “萧致与你并非良人,澜澜,”文潮海又更靠近一点距离,俨然要将夙愿中的男人压入怀里。

  “他的DNA与你那块血玉里的DNA完全符合,可见此人并非表面上看起来的简单,或许在我们这些相熟的人里,他为了接近你,才是最处心积虑的那一个。”

  鹤澜渊眯起眼眸,纵容着文潮海的触碰与靠近,淡说,“有道理,我完全没有料想到,姓萧的居然是我这辈子最不想碰触的人。”

  哦?

  文潮海多少有点受伤,连眼镜都阻挡不了他的雷霆震怒。

  “萧致怎么就让你讨厌了?”

  突然一块砖头向了玻璃,直接将整面窗户砸的稀巴烂。

  索性扔砖头的人手里的力量有所控制,不然非把文潮海的脑壳子给砸流血了不可。

  文潮海看着地面滚动的半截砖头,心说有人胆敢暗害朕?!

  起身快步靠近漏风的窗户,往黑魆魆的碎玻璃间看了去。

  月光也变得昏暗难明,周遭的一切隐藏在浓稠的黑幕之中。

  隐约能闻见树木花草的清香,海风带来的咸腥,多少还有一点下水道的臭味。

  混杂得辨不分明。

  文潮海回身看着鹤澜渊,后背灌来的冷风寒凉,但也难以腐朽他的挺直脊梁。

  他阴恻恻笑说,“假如萧致来寻你,澜渊,你可愿意与他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