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致将代表一生承诺的树叶戒指套进摄政王右手的无名指,径自跳过订婚的步骤,直接要连人带肚子一并娶了。

  鹤澜渊抬起右手,认真端详手指尖的叶柄,大约猜测到了在华国,佩戴戒指是一种盟约。

  在大夏朝,互相心仪的男女会赠送自己的乳牙,用发丝穿着挂在脖子里,若是最终成婚变作夫妻,需要一起爬到高山上去采摘一种名为夫妻草的有毒植物,用尖刀在对方心口划出彼此的乳名,再用自带微毒的草汁滴入创口,使得伤口长成紫红的颜色。

  据说这种定情方法极其凶狠,若是两人中之一者违背当初的誓言,心口嵌入的毒素会在一瞬间爆发,一点点腐蚀背叛者的全部皮肉,溶解成一滩血水。

  大夏朝的人若真心相爱,不是单纯地以起誓为主,而是将性命交付于对方,用最宝贵的生命来恪守一生的誓言。

  鹤澜渊对萧致的感情仅仅是不讨厌的程度,摄政王还不能确定,自己这般七尺男儿,能做到全心全意地信任一个比自己年轻许多的大男孩。

  但是当即推翻萧致的表白,给他狠狠上一课,鹤澜渊又有些于心不忍。

  他瞧着萧致动情的模样,一双大眼睛里水汪汪的,仿佛被雨水淋湿的可怜小狗,蹲在宅邸的红墙绿瓦间,目的可能并不为了谁能好心收留自己,只是不想再雨水孤零零地东逃西窜而已。

  本王究竟能否在这片异族大陆,留出一片狭小干燥的屋檐底,给对方一丝遮风挡雨的港湾呢?

  鹤澜渊对于再培养第二个鹤彤笙,多少有点心有余而力不足。

  对一脸期待的萧致说,“这太突然了,我知道你是一个很好的人......”

  发好人卡可不是一件好事。

  萧致说哭便哭,不知他哪里来的经验,都说女人身上有三种液体特别好使,为了能顺利娶到老婆,萧二世豁出去他那点若有似无的自尊,清泪两行凄凄惨惨戚戚。

  “澜澜,我根本不够好,你不要拿好人这样的称呼来敷衍我,我若是真的好,你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答应我。”

  萧致捏住鹤澜渊的手指,谨防对方将手指间的简陋戒指脱下来丢开。

  “我刚才看到你迟疑了,澜澜,其实你几秒钟的犹豫,还是认真地在考虑这件事吧?”

  “我谢谢你,真心地谢谢你。”

  “你愿意花几秒钟思考我们的未来,其实正说明你对我是有一点认可的,既然你愿意迈出第一步来思考,为什么不能再试着往前再迈一步呢?”

  鹤澜渊微蹙剑眉,朗目紧盯着萧致的嘴,“之前怎么不见你如此能说会道?”

  耍赖姓萧的倒是用过几次的,装可怜也经常用,思维缜密地反驳自己,倒是第一次领教。

  鹤澜渊问,“你究竟是真傻?还是装傻?”

  萧致旋即勾住他的小拇指,眼泪的流速控制得恰到好处,“我哪里有什么脑子,你现在把我的脑子里占据得满满的,我早变成彻头彻尾的恋爱脑,只恨我之前没有好好努力,做个人见人爱的优质男性,不然也不会被你拒绝。”

  鹤澜渊刚做摄政王初期,幼帝便采用各种撒泼打滚的方式来吸引自己的注意力,鹤澜渊手里掌握着打龙鞭,面对一个黄毛小儿委实也抽不下去。

  多数便是拉着鹤彤笙往地牢里转一转,叫幼帝从小听一听死囚被折磨到鬼哭狼嚎,见一见遍体鳞伤的恐怖,借以吓唬不听话的孩子罢了。

  可是华国没有地牢,若不然鹤澜渊绝对会将其踢进去见识见识,什么叫做世道的险恶。

  欲要抽回自己的手,哪知萧致哭哭啼啼,手劲捏得很稳,一丝半点不肯松开。

  鹤澜渊在暗自较劲中,隐约感到腰部酸痛,不属于之前任何种类的疼,而是一种整块肚子一起往下坠的疼。

  萧致简直茶精附体,拉住摄政王的手,学着喝了药时的状态,将头垂在鹤澜渊的肩膀上,轻靠近对方敏感的左耳,热乎乎地吹气说。

  “澜澜,我错了,我应该准备好更浪漫的场合,还有更大更闪亮的钻石,刚才的画面咱们吹吹气,你先全部都遗忘了好吗?过两天咱们重新再来一遍。”

  鹤澜渊说,“萧致......”

  萧致将手臂轻轻搂在他的后腰,让鹤澜渊的重量全部依靠向自己,摩挲着对方僵直的后背,缠绵说,“我爱你,是真心的,其实你完全可以放纵自己一次,给自己一个机会,同时也给我一个机会,我们先试一试......”

  鹤澜渊道,“萧致......”

  萧致心寒得厉害,眼泪似水雾,与他口中喷吐的热雾混合成一团粘稠的气流,具化成一条森林巨蟒,缓慢地缠紧了鹤澜渊。

  “澜澜,我不会委屈你和孩子的,我......”

  鹤澜渊无奈地闭了眼,然后一口咬在对方完全不听自己话的耳朵上,冷冰冰警告,“我裤子湿了。”

  萧致:“......”

  萧致:“澜澜,我耽误你尿尿的时间了吗?”

  鹤澜渊的脸色苍白极了,嘴唇颤抖得牙齿都在打架。

  “我好像要生了。”

  萧致:“......”

  此湿非彼湿啊啊啊啊啊!!!

  萧致双手扶住鹤澜渊,用手伸到对方的臀瓣间摸了一把,手指尖流淌着滑腻的水液,怕是羊水突然漏了。

  萧致捂住脸:“......啊啊啊啊,我只是轻轻地抱住你,我没有挤压你的肚子啊,我是不是手劲儿太大了,对不起啊啊啊啊!”

  鹤澜渊的肚子痛得厉害,阵痛来袭宛若成千上万的刀子在肠子里搅动,他的子.宫不似普通的女性,全部依附在单薄的盆腔,也没有丰厚的脂肪层支撑,疼起来愈发要命。

  即使如此,摄政王还是比某些人镇定许多,单手紧紧抱住萧致的胸口,喘着沉重急促的气说,“你还敢说自己会变得更成熟,傻子,你若是再耽搁几句话的功夫,我便要生在马路上了。”

  忽然想起什么,恨道,“你还真是个乌鸦嘴。”

  萧致吓到四处逃窜的魂魄被硬生生拽回来,直接将鹤澜渊打横抱起,慌张里透出一分自信,“不要怕,澜澜,我现在立刻把你抱去医院。”

  《爱在何方》这本书的作者虽然没有给萧致安装脑子,但是令他器.大活好,四肢发达。

  萧致抱着阵痛中的鹤澜渊,两条腿像加多了汽油的马达,短短二十分钟便将孕夫送回私人医院。

  医院里见惯了各种病人的情况,远远见人冲过来,立刻有保安给护士站打电话。

  萧致将疼到大汗淋漓的鹤澜渊平稳放在运转床上,跟着护士一起往手术室狂奔。

  期间几次护士叫他推慢点,萧致的全部精神放在鹤澜渊身上,关键时刻倒是没有哭鼻子,紧抿的嘴唇赫然咬出两个血牙印。

  鹤澜渊忍过一波阵痛,汗水已然将眼帘沾湿,视线溟濛不清地凝视着萧致。

  他倒是挺想说,小犊子你继续哭啊,你不是最喜欢哭吗?

  又一想,生孩子这件事对于男人来讲,恐怕是九死一生的概率,万一自己贬损完他,死在手术台上的话。

  萧致可能一辈子会老实地做个窝囊废了。

  多少于心不忍的。

  伸出冷汗浸透的手掌,轻揉了揉对方的黄毛,嘴上呻.吟道,“瞧你一副熊样子,关键时刻,其实挺靠得住呢。”

  萧致也不知为何,一股热流强行涌上心头,寒风吹干的眼眶湿润得不像话。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的。

  萧致哭得像个花洒,一辈子的眼泪用在两件事情上。

  求婚和送心上人生孩子。

  萧致说,“我离不开你,澜澜,我要你好好的,万一需要抽血,我O型,什么人都能输,全部抽干给你。”

  牛医生听闻VVIP来生孩子,还是萧公子亲自抱来的,步履匆匆赶过来,一瞧萧致霸住运转床,把妇产科医生挡得无处上手。

  跳起来一巴掌拍萧致头顶,严厉喊道,“你一边儿凉快去,不要挡在这里碍事。”

  萧致哭说,“我要进手术室看着澜澜生。”

  牛医生从他的指缝里扯出运转床,“你看什么看?又不是自己生,你这么大个病毒体站在里面,眼泪脏兮兮的,浑身脏兮兮的,你不怕害了鹤先生!”

  萧致抱着鹤澜渊的一路,空气中依稀能嗅见血液的味道。

  鹤澜渊身下淌出了一滩血,猩红可怖,仿佛欲将一条鲜活的生命吞入血淋淋的深渊。

  萧致一把将运转床又抓住,意志坚定说,“我可以消毒,让我喝整瓶84消毒液,我一定得在手术室里陪着他们父子三人,求求你了牛叔叔!!”

  牛医生朝一侧惊讶,“萧老先生,您怎么来了?”

  萧致条件反射去找,“爷爷在哪里?”

  牛医生紧抓唯一的漏洞,将人远远一蹬,抓住一旁目瞪口呆的产科医生,搡到转移床前喊道,“障碍摆平了,还傻站着做什么,人命关天啊!”

  产科医生连忙跟护士们一同将产夫往手术室内推送。

  萧致气恨地站在门口,连声吼道,“澜澜!澜澜!我一定保大,我一定保大啊!!”

  手术室门外的红灯随即亮起。

  牛医生气喘吁吁地拍了拍心脏的位置,冲某人手一指,“臭小子,你最好不要待在这边碍事,快滚到长椅上坐好,真是累死老牛我了,你们这些年轻人整天搞什么生离死别的,拍偶像剧吗?”

  萧致呆怔得立在原地,自言自语说,“都怪我,早知道不选今天这日子告白了,两个崽崽们肯定是不喜欢我,要不然为什么偏得今天钻出来呢?”

  牛医生原谅他的失魂落魄,从科学的角度分析,“首先双胞胎多数都要采取剖腹产,这是为了胎儿和产妇的安全,其次鹤先生的情况确实十分特殊,他的怀孕周期已经达到33周了,两个孩子发育得挺好的,早产一个月也很正常,生下来在保温箱躺几周,问题应该不大。”

  萧致僵硬的身躯像是放松,终于找回知觉后,抬起双手看了眼手中的血痕。

  轻说,“我再也不让他生了,我跟澜澜结婚以后,我就去结扎,再也不让他吃一点苦头了。”

  (ˉ▽ ̄~) 切~~

  牛医生原本不该讲得,但是真怕这个二货要结扎,影响以后的性.生活质量,旁敲侧击问,“你都准备要做两个孩子的后爹了,就不要对自己那么残忍吧。”

  萧致微叹一口气。

  他发誓要好好照顾父子三人的,不会因为替别人养孩子而难过,他只后悔自己没能在大学时代认真地观察鹤澜渊。

  若是在大一的时候,就爱上鹤小受,他也不会被坏男人欺负了。

  都怪我。

  萧致禁不住回忆大一时期的鹤澜渊,又瘦又懦弱的一个影子人似的,漂亮的脸颊总用头发丝遮盖住。

  那个时候,但凡他的注意力从祁焰身上分出来一点,也能爱上鹤澜渊的。

  这一等便是两个小时。

  替鹤澜渊接生的护士出来,特别高兴地恭喜萧致,说恭喜贺喜,产夫顺利生下一对儿龙凤胎,目前除了体重偏轻,一切都很正常。

  正如牛医生推测的,两个孩子还不足月,早产儿不到34周的必须要住保温箱。

  萧致眉宇间的乌云终于拨开,紧张问道,“澜澜怎么样?他的情况如何啊?”

  护士说,“放心吧,产夫的情况也很稳定,因为他要求摘除......”

  牛医生咳咳咳,狂咳几声,暗示她不要讲多余的话。

  小护士便没有说其他的部分。

  萧致也没多心,他现在的情绪完全不属于地球人的范畴,忽高忽低,五味杂陈,翻江倒海,彻底没有任何理智掩盖疯狂的喜悦。

  “我当爸爸了。”

  萧致抱住牛医生,开心地抱着老头子原地转了两圈。

  牛医生委实不好意思说,你只是个后爹而已。

  最主要的是,你俩根本没有领证吧?

  萧致开开心心地撂开老头子,又去缠住护士问,“我什么时候可以看见澜澜?”

  鹤澜渊的身体素质还算不错,早产引发了出血,但没有血崩,属于不幸中的万幸。

  因为是最先进的腹膜外刨宫产,所以他遭受的痛苦不太大,当时便十分清醒,输液架挂上镇痛泵,除了肚子上搭着沉重的盐袋不能翻身,脸颊蜡黄无血色之外,人倒是没有什么特别不舒服的。

  萧致热泪盈眶地钻进他的病房,一副又要哭出来的小孩模样。

  鹤澜渊难得笑说,“你应该恭喜我啊,怎么一脸委屈。”

  鹤澜渊也没说,若是他死的话,两个孩子是要送去福利院的。

  这话说出口,某人指不定得哭得惊天地泣鬼神。

  萧致小心翼翼恭喜道,“祝福你,你当爹咪了。”

  “爹咪是什么?”

  萧致只是采用一种很委婉地方式,万一他说恭喜你当妈妈了,鹤小受指不定要翻脸无情。

  萧致掏出手机,将拍好的照片用手指放大,递在鹤澜渊面前,仔细说,“你瞧,这俩长得多可爱,之前我还说像没毛的小鸡,现在完全是两只红彤彤的小老鼠。”

  鹤澜渊也就是坐不起来,不然薅他金毛塞进嘴里。

  你才是老鼠,你米老鼠!

  萧致沉淀在某种特殊的喜悦中,靠近鹤澜渊的头侧,认真地与对方一起专注看着照片中的两只小崽崽。

  鹤澜渊说,“怀孕生子真是一件奇妙的事情,亲自创造生命,亲自送他们一个很好的世界,看着他们拥有完整的一生。”

  但是,只愿经历一次而已。

  “想当初我还准备将他们打掉,现在看着他们的模样,真是惭愧。”

  鹤澜渊的手抬高。

  萧致立刻明白他的意思,主动将屏幕推前,由着摄政王的指尖在孩子们的四周勾勒,抚摸。

  他们现在还摸不到孩子。

  有点可惜。

  萧致说,“没关系,牛医生说两周后你就可以碰到孩子们了,他们现在进食都从鼻子吃,嘴巴还不会吸......奶。”

  萧致低头看了一眼鹤澜渊的胸部,狠狠吞了一口口水。

  怕被鹤澜渊发现,又赶紧挪开眼神的角度。

  鹤澜渊道,“孩子的名字我已经想好了。”

  男孩子是先生出来的,所以是哥哥。

  鹤澜渊说,“,吹梦到西洲,我无时无刻思念生我养我的地方,这孩子便叫做鹤南知吧。”

  萧致说,“不错,是个男孩子应该有的名字,聪慧灵气,念起来是十分好听,搭配你的姓氏显得无拘无束。”

  萧致又说,“那妹妹呢?我瞧那个孩子长得可爱极了,将来一定继承你的衣钵。”

  是个魅力非凡的大美人,万众宠爱的万人迷。

  “我和哥哥一定会好好守着妹妹,假如有像我这种男性靠近,我一定第一个将这种混小子打得鼻青脸肿。”

  萧致居然较真了,真的充当起一个父亲应有的角色,完全忘记自己甚至求婚失败,一心开始适应后爸的角色。

  鹤澜渊的眸子转了转,像是卖个关子,让萧致急得不停又问了一遍。

  鹤澜渊慢悠悠说,“有诗云:淼淼少女,翩翩风姿,叫淼淼甚好。”

  萧致闻言,“鹤淼淼很好听,像个货真价实的小仙女。”

  “不,”鹤澜渊认真地说,“不叫鹤淼淼,而是......萧淼淼。”

  萧致:......

  萧致:???

  萧致:!!!

  鹤澜渊道,“怎么不说话?不是你一直哭哭啼啼说,要养孩子的,若不是你眼泪太多的话,这孩子也不该叫淼淼。”

  萧致被突如其来的喜气冲击得人仰马翻,连舌头都快打结,直喊说,“你你你......”

  “你答应嫁我啦!!”

  尊嘟假嘟?!!

  萧致简直要拿头磕在地上,或者疯狂在医院里奔跑三百圈。

  他在同一天求婚成功,还做了两个最漂亮崽崽的爸爸。

  萧致笑完之后忍不住又开始哭哭啼啼,不停用袖子擦眼眶,嘴上连声说,“我以后变坚强,我再不哭了,不然小淼淼知道她的名字是因为爸爸是个爱哭鬼,万一不要我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