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在背光处,画面优美,却更多的是渗人。
还没等陆商酌开口,女子就先说了话:“小公子,为何一个人在此处啊?”
她声音动听,如果放在人间,那必须是一开口就蛊惑人心的。就连陆商酌都不得不承认,那柔美婉转的声音,动人心弦。
只不过……
他还记得,自己在万元之境中。
除了亳鲧,其他人,都是异端。
这个女子,是幻觉?
陆商酌把不准,眼睛闭了好一会儿,甩了甩头,倒是那女子先笑了:“小公子,我就在你眼前,真真切切的。你看看我呀!”
那娇俏声入耳,仿佛是一种催促,哪怕陆商酌再不愿看她,都忍不住睁开了一眼。
结果一睁开,黑色的如瀑长发就贴在自己的面前,着实把毫无防备的陆商酌吓得连退几步,指尖捏了个术法,朝女子打去。
术法明明打中了女子的身体,陆商酌却又听到那个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小公子,怎么了?看你脸色不好,看见什么了?”
陆商酌再定睛一看,那女子就好端端地坐在古琴旁,背着身体,但又有如芒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她站起来,也没有转身,就跟后退似的走来。
“站住!”陆商酌死死盯着她,呼吸有些急促,“你到底是什么?”
“我?小公子,你忘了奴家了?”
女子撩起长发,分明是背部,却露出了一张完整的脸。
那张脸冲他笑着,却比什么都恐怖!
陆商酌指尖缠绕着一轮金光,把自己与女子隔开。
万元之境里,什么都有可能不对劲,陆商酌过了最初的那股惧意之后,现在已经能冷静地打量这个女子的脸。
是一张清艳的脸,很好看,既清纯,又魅惑。
如果不是出现在这个怪异的身上的话。
女子见他一直盯着自己不说话,以为是被吓傻了,调笑道:“小公子,奴家好看吗?”
陆商酌犹豫再三,见女子笑意愈盛,终于忍不住建议道:“要不,你把身体扭回来?”好好一姑娘,这里也没外人,别糟蹋了自己。
没想到陆商酌一开口就是这话,女子笑容一僵,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再三打量这个男子,一股正气,像是诚心的。
嘁,没意思。
她翻了个白眼,把身体扭正了,总算变成了个正常人的模样。
陆商酌双手一环,行了个礼,“敢问仙子大名?”
女子噗嗤一笑:“我都一副鬼模鬼样给你看了,还叫我仙子,小公子真会说话。”
“好看的女子都是仙子。……啊,在下没有不敬的意思。”
“要不要听我弹奏一曲?”女子不介意陆商酌的话,反问道。
“这……恐怕是不妥。在下还有要事在身,不能……”
“听我弹奏一曲,我就给你想要的东西。”女子立刻开口,打断了陆商酌的退路。
陆商酌一凛:“仙子知道我要什么?”
女子巧笑:“知道啊,不就是那镜中花,水中月。”
她重新坐在古琴前,双手抚上,十指翻飞。
先前听不到的声音,当下都化作泠泠乐曲,萦绕在这片湖心亭中。
此曲只因天上有,可哪怕是天上,陆商酌也没得听过几回。
越听,越入迷。
越听,越是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直到身上被甩了一鞭子——
陆商酌惊醒,猛地睁开双眼。耳边是亳鲧的怒斥:“这是什么地方,你也敢这么放松?”
陆商酌定睛一看,这里哪里有女子?这个湖心亭空无一物。什么女子,什么古琴,似乎都没有存在过。
幽幽的,有女子的歌声在唱:湖心月不明,心上花不开。星月相消,花自凋落……
陆商酌倏地抬手,冲湖心亭鞠了一躬。
“多谢仙子指点。”
语罢,他伸手,捞了一把湖中的星河水,在手中化作一条细线,冲云霄而去,直指月亮。
陆商酌不敢保证这招的作用有多大,他只是试一试。也不知道那轮银月距离自己的距离。神奇的是,那湖水竟然不出多久,就像一根箭矢,打中了月亮的靶心。
月亮消失了。
与此同时,在他手心中,出现了一朵月华般的花朵。
他在湖底见过。
绽开了是月亮,拨乱了是花朵。
这就是镜中花,水中月。
他手捧之后,整面湖突然之间如同凝固了一般。紧接着,从湖心亭开始,裂开了一条巨大的沟壑。陆商酌慌忙把花放到胸口处,随着重力下落。
他还差掌中灯和浮生梦了。
不知道这次,他又将去到哪里……
陆商酌睁开眼时,他正躺在一颗千年的老槐树上。
他抱着一把黑色的长刀,眼里是一片深不见底毫无波澜的渊。
他睡了很久。
自打从三界裂缝中通过拼死厮杀好不容易逃出来后,他鲜少有睡这么久的时候。
他还要去寻找自己的竹节,不该在这里耽误时间。
指引显示,他的竹节,在这个叫做冬岳城的地方。
在一个井底,那里的波动最明显。
走吧,让他看看,那里究竟有什么。
然后,他看到了一个看上去清俊又纯真的男子,在井底疯狂的逃窜。
他不是很能看得上这种男人。
为什么这个男人看上去那么弱?有自己的竹节,不该是这个表现。
浪费。
他把这个男子救了上去。其实杀了他,自己就能拿到想要的东西。以前在修罗道里的时候,自己什么时候心慈手软过?
陆商酌不想说,看见他,心中不是仇恨,而是满足。
这很奇怪。
陆商酌非常肯定,他们此前并没有见过。这个感情来得莫名。
很多个夜晚,他就坐在男子卧室的房顶上。不是他无处可去,可是心底里那股不愿离他太远的冲动作祟。
奇怪,太奇怪了。
陆商酌眨了眨眼,眼前的场景再一次变换。
他好像又睡了一觉,醒来对上柏舟澄澈又好奇的目光。
大狗狗似的,湿漉漉的。
“大白天睡觉?走了,我们要出任务了。”
柏舟一边穿衣服一边招呼他。
陆商酌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
对,要跟他出任务去了。
柏舟是一名小警察,工作忙,任务重,他就习惯了每次出任务都跟着。
柏舟每次任务都很拼。明明自己是个普通人,却跟灵异事件周旋,一边逃一边追。
莽得很。他一个人出任务,自己不太放心。
陆商酌拉住他,柏舟愣住:“怎么了?”
陆商酌动动嘴唇,只说道:“小心点。”
“哈?你在担心我?”柏舟惊讶道,“没事,我可是神鸟天魑!”
这句话说得很突兀。
陆商酌猛地皱起眉。
不对。
柏舟在说什么?他是什么?
天魑是上古神鸟,他一个肉体凡胎,怎么可能是神鸟天魑?
尽管他再不愿承认,心底依然有个声音在说,相信他,相信他……
不,不对……
柏舟是天魑,那自己……自己是谁……
自己是什么原因,要追随一只神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