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两节课，暗中观察的柏舟差不多把班级里的人际关系搞清楚了。
不管男生女生，小圈子都特别重。大部分情况下，男生都是四五个走到一起，最大的话题是八卦，其余谈谈游戏。而大部分女孩子似乎不太愿意搭理班里的男生，抱团的少一些，多是三三两两在一起。
而寰俍除了上厕所之外，一直坐在位置上写写画画，褚溪也一样。
两个人形影不离。
放学铃声响起，那些学生一个个像撒开蹄子的马，不愿在教室多呆一秒。讲台上的老师也无可奈何，抱着书走了。
寰俍收拾好书包，跟褚溪一起走出教室。柏舟跟了上去，在她们后面不快不慢地走着。
褚溪先发现他，转头怒视：“你跟着我们做什么？”
白岑菀眼神怯怯的，不太敢与柏舟对视，只是抓着褚溪的胳膊小声说：“走啦。”
这态度，柏舟自己都看不下去了。怎么越看越觉得自己是个流氓混混，害她们退避三舍？
而且，寰俍怎么变成这副无害小白花的样子了？
“我去食堂而已。”柏舟连忙解释。
褚溪恶狠狠剜了他一眼：“我警告你，收起你的心思，别打菀菀的主意，否则我一定饶不了你！”
褚溪拉着寰俍快步消失在他们身前。柏舟叹了口气，很想不通：“我是个恶霸吗……”
第一次当恶霸，感觉不太好。
主要是什么都没做，就背了一身骂名。
陆商酌从他身边走过去，一言不发，毫不关心。
寰俍和褚溪不住校，寰俍偏偏在这个世界里安排柏舟住校，柏舟就连想跟踪她俩都要先考虑校规。
好在学校中午不查房，他还能有机会溜出去。
柏舟跟在他俩身后，拉起衣服上的帽子戴上，遮住了大半边脸，跟在她们身后一百多米。
陆商酌倒是不在意这些，只要他想跟，没人会发现他。
所以柏舟也不知道他在哪。
到她们的出租屋也就十多分钟的脚程，期间褚溪在云吞店打包两份午餐。
白岑菀一路粘褚溪粘得很紧，时不时左右张望，等待煮云吞的时候也是走到店里最角落的位置，褚溪就站在她外侧，把她整个人罩在里面。
看上去像在躲人。
云吞煮好之后，两人快步从店里出去，紧赶慢赶回到家。白岑菀早就拿好了钥匙，转过路口的那一刻她就小跑过去，干脆利落打开门，自己先迈步进去。
柏舟站在转角，似乎自言自语地开口问道：“白岑菀好像在躲谁。刚才一路过来，有人跟着她们吗？”
陆商酌突然出现在柏舟和墙壁拐角的死角部分，阴影遮挡住他大部分身体：“有。”
“在哪儿？”
“这里。”陆商酌盯着他，意思不言而喻。
柏舟：……
好冷。大夏天的，他要结冰了。
他知道陆商酌的本意不是讲冷笑话，仍然忍不住搓了搓手臂：“我是说，除了我们之外的。”
陆商酌刚才也就随口一说，他自己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自然看不懂柏舟的动作的含义。
“没了。”
“那就奇怪了。”
听起来，白岑菀似乎很受男孩子欢迎，看褚溪对她紧张的那个劲儿，应该受过不少骚扰之类的。
而刚才一路走来……
沥青路在刺目的阳光下泛起油光，反射在视线中是令人目眩的白。在这样的日光下，所有黑影无处遁藏。微风吹拂过街角，只有几缕尘埃浮动。
空无一人。
下午的上学时间是两点二十，寰俍和褚溪来得很准时。
她俩同进同出，大家都习惯了。两个姣好的容貌和善良的品性在班里没怎么树敌，反而谁见着都能打声招呼。
后桌从后门走进来，扑到柏舟背上，嗓门贼大：“哟！柏哥！又在看白岑菀呢？”
柏舟猝不及防，被他压得差点弯腰把人撂过去：“你、咳咳，不要乱说！”
他心惊胆战地抬头，果然被褚溪听到了。褚溪胳膊环在寰俍肩上，非常护犊子。
柏舟觉得，他再不解释解释，迟早要被这帮口无遮拦的男同学害死。
于是他故意大声道：“我没在看白岑菀！都说了我不要喜欢她！”
“啊？”卫彰眨眨眼，“你不喜欢她啊？那你总看她干嘛？”这个傻小子真的认真思考起来，“唔……啊！难不成，你喜欢的是褚溪啊！？”
他太过惊愕以至于控制不住声量，破音了都不知道。
当他吼完这句，整个班鸦雀无声，视线齐刷刷落到他们俩人身上。
“啊……呃。”卫彰趴在柏舟肩头，直面大众吃瓜或杀人的视线。
柏舟假装被他压得抬不起头，脑袋越埋越低。
他想换座位，立刻，马上。
褚溪的脸跟喷发的火山似的，红潮压都压不住。一半是羞的，一半是气的。
她忍无可忍：“卫彰！柏舟！你们太过分了！”
柏舟也跟着义愤填膺：“就是！卫彰，你太过分了！”
卫彰：喵喵喵？
柏舟身边传来一声嗤笑，声音很低，只被两个人听见。两个焦点中心的人不约而同地惊悚回头，正对上陆商酌戏谑的神情。
陆商酌玩味的脸上仿佛两个大字：精彩。
第一节 是体育课。
自由活动时间，天气燥热，大家都不想动，一团一团地坐在树荫下懒散地乘凉。
卫彰像个狗皮膏药似的就爱黏着柏舟，他确认陆商酌自己在远处呆着，自然就靠了过来。
“柏哥，下午放学咱们去哪浪？”
“去哪浪？”柏舟现在没法拒绝他，白送过来的情报员，得充分利用，“你说说我们之前都去了哪里，我再考虑考虑。”
卫彰不疑有他，一五一十把他们下午的活动都总结了一通。
大概也是男孩子比较喜欢去的地方，网吧啊桌游吧啊茶饮店啊，有时候还去逛逛商店，找最新出的手办之类的。
卫彰还在吧啦吧啦，柏舟双手撑在身后，有些出神。
草尖有点刺，他不讨厌这种感觉。篮球场总能让人热血沸腾，青涩而又初现成熟健壮的体格，篮球掷地如心跳一般的咚咚声，跳跃扣篮的洒脱，双手击掌时的清脆，无一不在让他怀念。
高中时期的他鲜少有这么尽兴的时刻。
那个时候他还没有学会与妖怪和解，每天都在神经紧绷着提防，错过了许多开怀大笑的机会。
现在回望，自己失去了数不胜数的珍宝。
“柏哥？柏哥！”卫彰大脑袋凑上来，差点头撞头。柏舟一激灵，条件反射倒下去，顺便踢他一脚：“离我那么近干嘛。”
卫彰还在疑惑：“我问你去不去，你在发什么呆呢？又在想褚溪啊？”
“去你的。”柏舟低低说了一声。
卫彰：“不是，你干嘛喜欢凶巴巴的女生啊，我看你经常被她骂，你也受得了啊？”
“你管……”柏舟刚要辩解，女生那边突然一阵骚动，坐在旁边的人几乎都往一个方向围了过去。
“哟？怎么了那是？”卫彰朝那边瞅，“柏哥要……诶？”
柏舟站起来，几步跨过卫彰，小跑过去。
他看见地上躺的人穿着黄白相间的碎花衬衣，今天只有白岑菀穿了。
体育老师这时迅速赶了过去，拨开人群，露出里面昏迷的人，果真是白岑菀。
她双眼紧闭，脸色惨白无血色。褚溪抱着她的上半身，无助地望着蹲下身检查的体育老师。
男生们发现异样，也纷纷围了过来。
“贫血吧。”体育老师把白岑菀背起来，一路快步赶往校医室。
柏舟一看这情况，赶忙跟上前去：“老师，我可以照顾她。”
算盘还没打几声，就被小跑过来的褚溪拒绝了：“你是男的，照顾一个女生不方便，我来就可以了。”
柏舟立刻说：“正是因为我是男的，你才需要我。你能把寰……白岑菀背起来吗？”
褚溪本来就偏瘦，力量确实小很多，这点没法反驳。她冲柏舟翻了个白眼，不说话了。
体育老师本身就默认了，到了校医室，校医给白岑菀做了个全身检查，却不见乐观。
校医凝重道：“脉象微弱，嘴唇发青，不像是简单贫血的样子，建议马上送到医院。”
不光是体育老师，柏舟也惊了。寰俍作为一只妖，还能出现这么难搞的症状？
本来是很紧急的事，褚溪却难得地沉默一瞬，继而道：“就……一定要送医院吗老师？我朋友应该只是低血糖，她总是这样的。”
校医不赞同地看了她一眼，仿佛在看一个任性的孩子，略微强硬地解释：“如果你朋友经常出现这种情况，才更要去医院。她现在的身体状态很不好，再拖延怕是会出现生命危险。这样吧，我给她的班主任打个电话，立刻送去最近的医院。”
既然校医说得很清楚，褚溪也不再做声，默默等在一边。
柏舟若有所思地低下头去，像在查看白岑菀的情况，心里不免对褚溪的态度有些狐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