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柏舟怎么反驳，陆商酌都拿捏了一票否决权。
他的算盘很精简，柏舟倚靠竹骨的场合，通通都是将来他取骨的筹码。
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周围的空间加速扭转，陆商酌三两步跨到柏舟身前，拎起他的衣领，把他朝破开的口子里扔出去。
尽管柏舟一直在昏迷，但感官还在，突如其来的失重感使他瞬间惊醒，猛然睁开双眼，哆哆嗦嗦地活动酸软的手脚。
重新开始流动的血液让他有幸感受到浑身麻痒的上头滋味。
柏舟瘫在地上缓了许久。
眼珠子往头顶看去，对上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冷淡又透露着不加掩饰的嫌弃。
柏舟蓦然想起刚才陆商酌好像有骂他废物。
柏舟翻了个白眼，决定懒得理他。
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这才发现他们好像在学校里，他刚才就躺在校园文化廊的石凳子上。
这学校有点眼熟啊。柏舟左看右看，直到看见行政楼，这才发现，这不就是市二中吗！
他怎么又回来了？
“铛铛铛——”校园上空响起上课铃声，在空地上休息的学生们步履匆匆往教学楼赶。
陆商酌从他身边走过去，也往学生最多的那栋楼走。
柏舟疑惑地看着他的身影。
陆商酌要干嘛去？诶不对，他怎么穿着高中生的校服？
走出一段距离，柏舟才意识到陆商酌的穿着有问题。
一身蓝黑色与白色相间校服居然在他身上非常相称，而他周身的气息也与他们单独相处时那股外放的暴戾感不同，在这里反倒收敛了很多，摇身一变成货真价实的高中生。
陆商酌无法忽视身后灼灼的目光，停下脚步，懒懒地招呼他：“看什么？上课去了。”
“上课？”柏舟傻不愣登地重复道，“叫我吗？”
“这里还有别人？”
“可是……”柏舟虽然搞不清状况，但还是朝他走了过去，“我们为什么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上课？现在应该去找师父和……”
“啧。”陆商酌不耐烦地眉间一跳，被他藏起来的凶巴巴的气息泄露出来，柏舟竟然松了口气，否则真要怀疑有什么阴谋在等他。
陆商酌看穿柏舟的想法，两只手指拉住柏舟的衣服拉链外侧，克制地警告：“这里是寰俍的意识世界，需要按照这边的世界规则来。别让她察觉到不对劲，否则竹骨都护不了你。”
柏舟顺着他的手指往下看，才后知后觉自己也穿着校服！
这衣服太合身了，他完全没注意到。
陆商酌说得这么明确，柏舟立刻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想也不想地撒腿就跑：“快走，迟到了！”
他好学生的基因觉醒了！
两个人带着某种默契，一同来到教学楼三楼，高二（13）班的教室门口，是寰俍和褚溪所在的班级。
但即将要喊报告的时候，柏舟突然瞄到班级文化墙上的标语，微微思忖，问道：“等等，今年是多少年？”
陆商酌知道个鬼，他直接走到窗边，对坐在靠窗的一个同学发问：“今天是几年几月几日？”
奇怪又突兀地问题，让老师和所有同学都看了过来。被陆商酌盯着的男生尴尬得脸色涨红说了个日期，陆商酌略一点头：“多谢。”
拿到信息后的柏舟匆忙拉走这个社交恐怖分子：“我们要下楼。”
现在是夏天，一年前的夏天，也就是寰俍和褚溪刚入学不久的时候。
注意到时间，是因为刚才柏舟在墙上看到了一句标语。
这句标语与三界共生有关，出现在三界之门打开的初期。当时市长和各部门都抱有大家和谐共生的美好愿景，然而直至今日伤人事件愈演愈烈，去年年底已经换成了三界之门必须关闭的号召令。
他们站在高一（13）班门口，此时讲台上的中年男教师已经在讲课了。柏舟和陆商酌一同出现在喊了一声报告。他暂停片刻，推了推眼镜，没为难他俩，只叫他们回座位坐好。
没错，无论时间怎么变化，他们在这里的身份一定是寰俍和褚溪所在班级的同学。
这是寰俍的潜意识造成的。
柏舟扫视一圈教室，也就第一组后两排的两张桌子空着。
他俩一前一后回到位置上。
黑板上是物理公式，柏舟没兴趣，陆商酌更没兴趣。
柏舟悄咪咪在教室里来回寻找寰俍，果然看到第四组第四桌坐着两个背影熟悉的人。两个女孩子坐得端正，俨然三好学生的模样。
寰俍也不似之前肮脏邋遢的模样，反而亭亭玉立，清雅灵动。马尾高高地束在脑后，露出的肌肤白润如瓷。
人模人样的。柏舟暗戳戳感叹。
有人从后面用笔戳了戳他的背，柏舟回过头去，后桌的男生立着书本挡脸，头搭在桌子上朝他挤眉弄眼：“你不会也喜欢上她了吧？”
柏舟丈二摸不着头脑：“谁？”
“啧，白岑菀啊！你盯着人家看了那么久，鬼才信你没心思！”
柏舟初来乍到，高中男生的八卦之心让他诡异地产生一丝窘迫：“谁会对鬼……不是，对她有心思啊！”
“噫噫噫！”男生摇头晃脑地退回去，满脸写着“你随便说，看我信不信”。
柏舟也转过身，结果抬头就看到走到他身旁的物理老师。
物理老师也在看他：“就请这位同学回答我的问题吧。”
“……”这是不是叫出师未捷。
柏舟高度怀疑他在这个世界的运气。
不过柏舟是谁，高考全市前二十的优秀苗子，即使毕业六七年，对于高中知识尤其是理科依然手到擒来。
他完美作答，不仅引来全班一阵阴阳怪气的唏嘘，也让物理老师露出欣慰的表情：“看来你把我的话听进去了。”
啊？
还没得意两秒钟的柏舟敏锐发觉，他在这里的人设似乎不太一般。
再看陆商酌，他已经拿书蒙头，在桌上睡着了。
就这，老师也不点他？
捱到下课铃响，还没等柏舟有什么动作，几个男生立马围了过来，包括后桌。
“卧槽柏神！不会吧不会吧，你不会昨天真的回去学习了吧？”
“你不会真的被老头训得要做乖学生了吧？吓死我了哥！”
“不过你刚才让老头惊讶的样子让我们好爽！叫他平时总是狗眼看人低！”
“那可不！哈哈哈哈！”
完全在事情之外的柏舟：“哈哈哈，是吗，哈哈哈。”
糊弄学，他是懂的。
从这几个男孩子口中，他似乎有了点头绪。
就是自己大概率是坐实了是个坏学生的形象。
后桌的男生话题一转，冲其他几个男生神秘兮兮地八卦：“你们知道柏哥刚才在看谁？”
“看谁？”
“陈曦焱？”
“林潮笙？”
几个男孩子的头拢在一起，明明是讲悄悄话的姿势，声音却一点没有收敛，大得半个教室都听得到。
柏舟立刻注意到教室前方几个女孩子厌恶地飞快朝这边看了一眼。
但是这几个男生完全没发觉，后桌的男生甚至激动地满脸通红，情绪亢奋地大喊：“都不是！他在看白岑菀！”
“卧槽——！”几个人同时发出难以置信的喊声，震得柏舟耳膜阵阵发痛，忍不住往后靠去。
正好撞到正在睡觉的陆商酌身上。
陆商酌从手臂中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他。
大声八卦的几个男生像被人按下停止键，顿时鸦雀无声，脸上还残留着夸张的表情，滑稽无比。
他们几个眼珠子乱动，拼命使眼色。
吵醒他了，怎么办？
好可怕啊妈妈！我想消失！
走不走？
走！
柏舟看得分明，有些好笑：“你们怎么了？”陆商酌就算是个吃人的表情，也是对着他来的，怎么反而把这几个吓成这样？
其中一个男生迅速往后退了一步，指着柏舟对陆商酌道：“刚才是他推的你，不是我们。我们先走了。”
“啊对对，先走了先走了。”
不出三秒，水泄不通的过道作鸟兽散，空空如也。
柏舟奇怪地问陆商酌：“你刚真睡着了？”
陆商酌抓了抓头发：“怎么可能。”
“他们怎么那么怕你？”
“怕我？”陆商酌盯着柏舟，露出一个怪异的表情，似笑非笑道，“你不怕我了？”
柏舟的探索欲顷刻间掐灭在嘴里。
甚至想给自己来两掌大嘴巴子。
叫你瞎聊！
都怪这里只有陆商酌一个还算认识的人，让他俩之间井水不犯河水的边界感模糊了。
他移开视线，往寰俍的位置看去。寰俍还在写作业，倒是身旁的褚溪正不悦地看着他，怒气冲冲的。
柏舟很无辜：他又干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