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出事，首当其冲是政教处，而仇倩又是主任，压力可想而知。那段时间，整个冬岳闹得沸沸扬扬，不仅市级新闻来拍摄采访，外市的官媒也来，就连叫不上名字的乱七八糟的新媒体记者也来。教育局还隔三差五召开关注学生心理健康会议，她为了交材料，搞得一个头两个大，听到电话铃响就条件反射厌烦，头发也是大把大把地掉。
现在褚溪这个名字，快要成为她内心过不去的疙瘩了。
褚溪事件，当时学校给外界的交代是，升学压力导致学生情绪崩溃，缺少家庭关怀导致抑郁症犯病，不存在在校老师和同学的欺凌。
要说这个事情，柏舟也有点印象。因为跳楼事件，刑事科也去了，自己跟他们吃饭的时候正好聊到这个事情。
但是那个宣传科员的原话是，褚溪在学校长期收到教师不公正对待以及学生的刻意忽视，而在与班主任的争吵中一气之下爬到了六楼，从走廊跳了下去。
她的班主任被停职问话，同班同学每个人都接受了调查。
过了三个月，市教育局发布通告，公布调查结果。经过多方调查和视频为证，褚溪生前没有受到不公正对待，而跳楼是否因为赌气，不得而知。
再从仇倩口中听到这件事，柏舟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仇倩把褚溪的死归咎于压力和抑郁症。
若放在平常，也许这就结案了。可是现在他们知道褚溪生前跟寰俍关系很好，那这事就有得追究了。
他有预感，也许寰俍的变化，问题出在褚溪身上。
甄游问仇倩要来了褚溪的资料，柏舟凑过去跟他一起看。
她的证件照很标致，能做到这点的女孩子，放在现实生活中一定是亮眼的存在。
资料里有成绩单，一直非常平稳的高分，而到了中途某段时期，断崖式下滑，甚至出现缺考的情况。
“这个褚溪……”柏舟食指点了点资料单，“这个时段是上学期期中考的时候，她的变化很大。”
甄游也认为：“看来这个时候，她发生了什么。”
仇倩跟着过来，听到他们议论，说道：“诶哟，这帮孩子在学校还能发生什么嘛，我们政教处管得严，向来没什么事啊。”
柏舟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但她去世了。”
仇倩梗住，眼睛转了转，没什么话能说，就默默地站到一旁。
学校的人际关系很好查，寰俍的住所地址也许是更关键问题的所在。
甄游安排两个队员找学生了解寰俍和褚溪，自己带着柏舟先走了。
甄游看似随口一问：“你是怎么找到那个城中村的？”
“呃。”柏舟一时语塞，“就是，乱走，误打误撞。”
“误打误撞？”甄游别有深意，“这么巧？一个人半夜三更误打误撞？”
柏舟像被踩了尾巴：“你那什么眼神，别搞得我跟寰俍不清不楚似的！”
“哈哈。”甄游笑了两声，又正色道，“队里的规矩你忘了？大晚上的不跟我报备，出了事我得担责。要查线索也得多找几个同事。而且，”顿了顿，“你要是因公殉职，补偿金比我这种在职人员少很多，亏的人还是你。”
刚准备虚心接受教育柏舟：“……原来你是在担心这个吗？”
甄游又闷笑了几声，拍拍他的肩：“上车。”
在车上，柏舟把大将军的事跟甄游说了，不过隐去了陆商酌的部分。他心底里不愿甄游太操心自己，陆商酌是奔着自己来的，给再多人知道也无济于事。
甄游感叹大将军的存在，顺便告诉柏舟，自己在查柏舟说的那口井，城东的所有下水道和水井都摸索完了，接下来准备换个地方。
这个工作量太大，相当于要排查完整个冬岳城的下水井，柏舟又感动又心虚地瞄了眼甄游的头发。
甄游没发现他的小动作，以为他过意不去，宽慰着：“虽然你是同事，但也是受害者，于情于理，我都应该排查。”
柏舟暗暗想，要是大将军生来有GPS，甄游或许能给未来的女朋友一点头发浓密的好印象。
城中村那种地方，街道狭窄逼仄，老市民很多，市容管理困难，汽车想在里面畅行，只有清晨和半夜的时候，否则特别容易堵得水泄不通。
他们好不容易找到了停车位，赶紧停好了，下车一路走一路看。
凌晨时分灯光昏暗，柏舟没怎么注意这一带的样貌。现在白天再来，才发现这里杂乱无序，墙体灰败，杂草丛生，垃圾随处可见。
有人靠在自家敞开的阳台边上抽烟，烟灰往楼下掸，扑到路人口鼻里，呛得连连咳嗽。
朱家巷75-2号，是个自建房。
外墙简单用水泥刷了一道，没有贴瓷砖，深绿色的油漆大门看上去就特别突兀。
三层高的小楼，二楼和三楼的四个窗子紧闭，没有晾晒的衣物，也没有像邻居种植植物，玻璃后面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显得毫无生气。
柏舟敲响门，沉闷如敲钟。
这个声音……
柏舟看了一眼甄游。
甄游：“怎么了？”
“这个门的声音，有点不太对劲。”一般来说，铁门敲出来的声音不应该如此沉闷。
甄游手掌贴在门上：“会不会是材质问题？”
“也许吧。”柏舟也说不上来，可能真是自己多心了？
他连敲了好几下，又等了五分钟，不可思议道：“这么大的房子，不会只有寰俍一个人住吧？”
她那种在人世也就几年的妖，还能有钱把这栋楼全都租下来不成？
“你们找谁哦？”正好这时邻居大婶提了篮菜回来，看见两个衣冠楚楚的小伙子，她忍不住问道。
“你好。”柏舟连忙转身，“我们是市公安局的，请问这栋楼是一个女学生在租住吗？”
一听这话，大婶的申请立刻变得警惕：“你问哪个女学生？”
“嗯？”柏舟和甄游对视一眼，里面还有别人？
一提起来就嫌晦气，大婶没好气道：“住在里面的两个女学生，一个死了，一个疯了，你问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