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婶知道是警察查案，满腹牢骚倒个不停。
“你们不知道哦，我们这一代本来没这么多外来人的，邻里和谐得很。后来政府要扩建这一代嘛，搞一个开发区出来，好多务工的人来这里租房子，几乎个把月就要发生偷窃，我们真是烦死了哦。”
大婶从家里掏出钥匙，帮他们打开门：“这栋楼是我老邻居谢哥的，我跟他做了四十多年邻居，现在一家人出国了，这个家只有我在帮他看。我呢，没人租就帮他发发招租信息，有人住就只管收水电费。那两个女孩子是三年前租的了，在这里住了好久，钱也交得及时，我还挺高兴。女孩子嘛，省心。住这么久，也没见她们有问题找我。”
柏舟多问了一句：“她们一个月要交多少钱？”
“我们这儿的收费一般是单间五百块，整栋楼我就给了优惠价，一个月两千，水电加在一起，她们一个月的开销也就两千五左右。”
他们走进房子，一楼没有摆放杂物，非常空旷，只有长期没有人住而积攒的灰尘，还有一股柏舟有点熟悉，但一时想不起的味道。
不算好闻，感官上也不太喜欢。
“都能按时交？”
大婶领他们上楼。
“能啊。所以我才说省心嘛。两个女学生，爱干净，应该是好学生，也不乱带人，我们房东就喜欢这样……的。”
大婶走在最前面，突然失语。
柏舟走在她后面，看着她原本放松而有点佝偻的背突然变得僵硬无比，接着开始颤抖。
“这……这……”大婶的声音像是被真空抽走，干涩而恐惧。
柏舟绕开大婶，只看了一眼，浑身血液便急速逆流，仿佛一头扎进幽暗又诡异的世界中。
本来这种非常传统的自建房，房型十分方正。
这家也是。
楼梯上去，两边都是房间，通常左边是厨房或卫生间，右边是卧室。
属于一眼能看完的布局。
然而这样的布局最大的问题是，一旦把两边的门都关上，就彻底隔绝了光线的射入，导致房内昏暗不清。
柏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这个关系，他觉得楼梯的尽头黑蒙蒙的，像连接着另一个世界。
如果只是这样，大婶不至于被吓得这么过分。
真正让人背后一凉的，是右边的卧室门。
不，那不是门。
那是一块土棕色巨大的，面上刻着怪异纹路的，棺材板。
这间房，就是一个坟墓。
“这是谁的房间？”
柏舟一开口，大婶吓得尖叫一声，“诶哟要死哦，你不要突然讲话啊！”
大婶怕是惊吓过度，下意识抬高的声音把柏舟震得后退两步。甄游适时抵住他的背，好站稳了别摔下去。
趁大婶喘气的间隙，他给卢维空打去电话。
“我也不知道是谁的房间，那两个女孩子也不会跟我说这种的嘛。警察同志，这个门，我们不开了吧？”
柏舟朝后看了一眼：“行，先不开，我们上楼瞧瞧。”
大婶有点怵了：“还、还要上啊。”她不安地往楼上瞟，但楼梯间依然昏暗，估计也是关着门，她生怕又是一块棺材板，“要不你们自己上吧？”
“也可以。”柏舟同意了，“你有她们的房间钥匙吗，我们需要进去看看。”
大婶把手里的一串钥匙都给他，跟甩瘟神似的急吼吼的，“都在这了，你们自己看着开吧，我、我先走了。”
大婶走得飞快，边跑边喃：“诶哟，晦气，晦气！”
专门以房为坟，这事挺常见的。在一些住宅区，有一些人专门买一套房，以水泥和石头把墙边全部砌满，在里面摆灵位和骨灰。可是像寰俍这地方，用租的房子做棺，就太不厚道了。
要她是个普通人，这样做迟早放出去得被打。
“上去吧。”身后，甄游打开手机电筒，“卢维空待会就到。”
好在三楼不是棺室了。
柏舟先把左边的房门打开，是个厨房，一看就是没人用的样子。
有了光进来，他又找钥匙打开卧室门，扑面而来一股灰尘和霉味。
因为拉了窗帘的缘故，房间里很黑。柏舟走了两步，才察觉到这可不是一间用于睡觉的房间。
没有床，只有一个灵台，上面点着两根蜡烛，已经烧完了。中间是个香炉，里面的三支香也烧到了屁股。
没有照片，不知道是祭奠谁。
灵台两边是储物架。
上面放着瓶瓶罐罐，里面装着东西。
甄游把窗帘拉开了，光线突兀地闯进来，柏舟冷不丁对上瓶子里的东西，瞳孔一缩。
一颗眼珠子。
飘在瓶子中间，正对上他的方向，就像对视。
眼珠子旁边，放着的是一个摔裂的瓷碗。瓷碗旁是一只古时的红色布鞋。
储物架对面是一个神像。
那个神像的面容色彩很深，眼睛和额头上是红色的纹路，他眼下有一丁点白色，乍看之下像在阴森森地翻白眼。
让人浑身不舒服。
柏舟皱起眉头，蓦然感觉意识很重，脑海中一片混沌，还有晕乎乎的失重感。
紧接着他就像脱离了身体，恍惚间睁开眼睛，背后的灵台上坐着一个少女，脸很模糊，他看不清面容，却能感觉对方在冲他笑。
“你来这里干什么？你是道士？你在看什么？你要做什么？你要拿走这些东西？”
少女跳了下来，扒在他背上，冰凉的手臂绕过他的脖颈，声音变得粗哑狠厉又癫狂，“不准碰！不准碰！不准碰！不准碰！不准碰！都是我的！我的！我的！我的！我的！”
她尖利的指甲抵在柏舟的喉咙上，只要用力，就会戳进去。
柏舟咬牙：“我不碰。”
“你撒谎！你撒谎！你撒谎！你撒谎！”
“你不放开我，怎么知道我没撒谎？”
柏舟呼吸有些紧，却不怎么怕。这种感觉他很熟悉，跟鬼压床很像。这些鬼是对他警告，并不会真的伤害到他。
只是肢体脱离了他的掌控，让他焦灼不安。
他要出来……太难受了，哪里能动一动，只要动一动就好！
柏舟在意识里挣扎，却总也不能摆脱。
就在他束手无策之际，一只手挡在他眼前，顺便拍拍他的背，“别看了。”
那沉重感被扫开，柏舟浑身倏地一轻，清醒过来。
甄游有些担忧：“被影响了？”
柏舟点点头，背后冷汗涔涔。
甄游揽着他，当机立断：“走吧。”
柏舟体质特殊，在这种极阴的环境下，非常容易被感染。
甄游却不同。
他属于纯阳的体质，相当于能横行绝大部分的极阴之地，这种东西还不能影响到他。
甄游没有关门，有风从后面吹进来，灵台上的蜡烛棍突然从中间断开，悄无声息。
柏舟似有察觉，回头看了一眼，晃眼之下没有变化，却瞥见了一道影子。
陆商酌？他刚才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