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亨这一夜最后是在自家酒店里睡得。
好不容易忍到了早上, 天际微微开始泛白,他就立刻跑到前台, 要求调取昨晚酒店顶楼餐厅的监控。
老板命令没人敢不从,特别是当老板面色冷峻,活像谁敢说个“不”字就要立刻卷铺盖走人的时候。
“晚上八点一刻,看洗手间门口那条走廊的监控。”李玉亨清楚的记得遇见那个神秘少年的时间。
安保人员立刻调取,李玉亨在加速交织的人流里,一眼就看到了那个颀长的背影,激动的戳着屏幕:“就是他!捕捉他的面部资料, 我要知道他是谁!”
李玉亨话音刚落,自己下一秒也出现在了监控画面里。
他和少年是前后脚从洗手间走出来的,眼下又这么着急的要找人……
安保人员的眼神变得暧昧起来。
李玉亨浑然不觉, 他死死的盯着屏幕,偶尔就连呼吸都忘了, 生怕错过少年转头的画面,只是他这样子落在安保人员眼底更加佐证了他们的猜测。
画面里的少年仿佛知道有人此刻会在高处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偏要与人作对,竟然全程都没转过头来。
少年从洗手间离开之后,并没有回到餐厅,但也没有离开富恒酒店,而是坐电梯到了第88层,也是酒店总统套房的那一层。
酒店布局李玉亨自然清楚, 看到少年从第88层电梯走出来的画面, 他的眼皮不由自主的跳了跳。
少年一路走到尽头, 熟练的输入密码, 打开了总统套房的门。
李玉亨攥着保安椅子的手上青筋崩起。
就在少年进门之前,他忽然停了下来, 一路都没有回头的他,抬起头,朝着监控的镜头笑了笑。
李玉亨被这一眼击中了,整个人都被石化了。
刚刚那个瞬间,他透过镜头和少年对视了。
荒谬的,那一瞬间,他竟生出了命运早被窥探,玩弄于鼓掌间的感觉。
“他的相貌已经捕捉放大了,和总统套房的登记住户一比对,很快就能知道身份了。”安保人员汇报。
李玉亨站直身子,面容冷峻的看着屏幕:“不用了,我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了。”
李玉亨单手扣上西装扣子,离开之前驻足叮嘱:“联系前台,今天第88层谢绝任何访客。”
离开监控室,李玉亨的神色立刻胯了,冷峻变成了彻底的郁闷。
他烦躁的扯开了领带,懊恼着,他昨天到底是抽了哪根筋,在见都没见江暮雪的情况下就给人小鞋穿?
然后昨晚,他还那么轻佻的向人递名片!
如果可以,李玉亨想穿回过去给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收到信息,助理很快扛着大包小包跑来酒店。
“礼物是按我的要求备的?”李玉亨沉着脸问。
“是的。”助理跟在李玉亨身后,心道谁能让李总亲自跑一趟,还备这么大的礼,没想到紧张这下,居然嘟囔了出来。
“这礼是要送江暮雪的。”李玉亨头也没回的回答,助理表情空白了足足一分钟才跟上去。
两人坐电梯到了88层,为了表示诚意,李玉亨让助理先离开,自己抱着礼物走到江暮雪的门前。
他整理了衣襟才摁响门铃。
一分钟过去,门像焊死了一般纹丝不动。
没关系,是他态度不好在先,吃个闭门羹很合理。
李玉亨扯了扯唇角,堆起个笑容,再次摁下门铃。
两分钟过去,依旧没人开门。
李玉亨皱了皱眉,他置气般的将门铃连摁了三下,这次他将耳朵贴在了门上。
然而门里一点声音都没有。
不像是故意不给他开门,而像是……里面根本没有人。
李玉亨终于意识到了还有另一种可能性,他立刻打电话到前台,听完之后,两眼一黑,踉跄了两下对着电话怒吼:“你们怎么不拦着他,就这么让他退房离开了?!”
前台工作人员面面相觑:“可是,让他退房,是总部昨天来的命令……”
躲在角落里的助理此刻已经是汗流浃背了。
他眼巴巴的看着李玉亨,心中祈祷自己不会变成失业人群。
李玉亨揉着额角,张了张口,最后没有怪他。
话是自己说的,助理也只是执行者而已。
李玉亨知道这是他自己的问题。他昨天想让江暮雪退房,也有存着逼江暮雪主动来找他的意思。
没成想,江暮雪不仅干净利索的退了房,还搬到了万嘉。
万嘉可是他们富恒的死对头。
可回想起昨晚的那些经历,李玉亨就将自尊揉吧揉吧扔到了垃圾桶里。
他打电话给了智明。
听了江暮雪的话耐心等待的智明,真的接到李玉亨电话的时候,心情不如想象中那样惊喜。
李玉亨态度比之前好了不止一倍,为了让智明充当和事佬角色,还允诺了许多他从前都没有的待遇。
挂断电话,智明看着电话出神,好奇江暮雪做了什么,竟然一夜就将李玉亨这样的少爷性子调/教至此。
智明以为江暮雪料到了李玉亨的反应,便会在万嘉等着他过去。
事实证明,他仍旧小瞧了江暮雪。
他在万嘉的大堂里一直枯坐到晚上,才等到了江暮雪回来,脸颊红扑扑的,手上还抓着一束游乐园的气球。
智明:……
智明迎了上去:“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我知道李玉亨态度不好,你心中憋着气,但既料到他今天会主动联络你,为什么不给他个机会见见他呢?富恒广场的事一天不解决,受伤的人就越多。”
江暮雪将气球送给了前台,前台脸色红晕,拿着气球小跑着离开,江暮雪这才注意到智明似的,挑了挑眉:“不想伤害普通人,那让李玉亨把商场关了就是。”
“舍不得?那就不要道德绑架别人了。”
智明哽住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希望改变不了别人的时候,至少我们自己能做的更好一点。”
江暮雪轻笑:“你的道德情操够高的。”
眼看着智明又要说车轱辘话,一旁的小雪急了。
“雪雪今天又不是去玩了,你看他微信步数都快三万了。雪雪把富恒广场周围都看了一遍,还见了几个受害者家属,连饭都没吃上呢还。”
智明顿了顿,“抱歉,是我误会了。”
江暮雪摆摆手。
两人默契的将这话题揭过。
江暮雪打了个哈欠,眼角沁出泪花,语气恹恹的:“你去跟李玉亨传达一声,我明天中午有时间,让他来万嘉见我。”
智明面露难色:“富恒的总裁来万嘉……恐怕要上新闻。”
“这不是我该考虑的问题。”江暮雪眨了眨眼,“哦对,别忘了跟他说,我很忙,只能匀给他十分钟。”
智明:……什么是报复心,他算是见识到了。
智明照实传达了江暮雪的话,他忧心富恒广场的事,担心李玉亨听完后,两个人又谈崩了,正在考虑该说些什么补救……
“好,我明天一定准时登门,麻烦智明大师了。”
“嗯……嗯?”
智明眨眨眼,李玉亨居然就这么答应了?
一直到第二天,李玉亨比约定的时间更早的出现在了万嘉酒店的大堂,智明才认清了现实——江暮雪将李玉亨降的服服帖帖的。
江暮雪显然刚起没多久,开门时还穿着睡袍,头发湿漉漉的搭在眼前,显得年纪更小了些。
换做一天前,李玉亨看到这活色生香的场面,免不得夸一句秀色可餐。
现在却只敢眼观鼻,鼻观心。双眼盯着鼻尖,完全不敢抬起来,险些看成了斗鸡眼。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然后是清冽的声音。
“时间有限,我就有话直问了,希望你诚实的回答我,这样我才能帮你。”
“富恒广场在建的过程里,出过什么事故?”
不是“有没有出过事故”,而是“出过什么事故”,话语意思天差地别。
李玉亨拳头攥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江暮雪喝着茶,还不忘给智明也倒了一杯,喝了一口后徐徐说:“一分钟过去了。”
李玉亨身子颤了颤,咬着腮帮子道:“我不知道算不算事故,当时承建的工地上,一个包工头的儿子自缢了,但他是死在工棚里面的,那个工棚离富恒广场还有一段距离,是工人们的生活区域。”
“包工头的儿子是个高三生?”
李玉亨看向助理,助理忙道:“是的,当时还引发了一些法律上的纠纷,全程经我手处理的,所以我记得很清楚,那孩子……是压力太大自杀的,和我们富恒没有关系。当时为了不影响工期,即便不是我们的责任,我们也给了对方一笔抚恤金,那孩子就算报复,也没理由来找我们呀。”
江暮雪似笑非笑:“你要去和鬼讲道理?”
助理:……
江暮雪正色:“我之前也猜测,前两年发生在富恒广场的自杀是两起偶然事件,真正发生变化是从今年开始。但在富恒广场逛了一圈,又见了那两人的家人之后,我的想法变了。”
智明拧眉:“那两起也是鬼怪干的?可是时间间隔那么久,受害者的特征也完全不同。”
“看看这个。”江暮雪将手机递给了智明。
手机画面定格在视频播放的界面。
智明点击播放,悲戚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开来。
画面里的中年男人和女人不过四十出头的年纪,但两人俱是双鬓斑白。
“这是去年死去的孩子的父母。”江暮雪解释。
画面里,女人哽咽着倾诉:“他从小就很贪玩,上了初中之后就更变本加厉了,逃课、躲在厕所里偷偷抽烟、和那些小混混一起去网吧混,我三天两头就会被老师叫去办公室。”
“一次两次还打的动,骂的起,时间久了,就连我自己也绝望了。我想着怎么着也要读完高中,混个文凭。”
“所以我每天逼着他,就希望他哪怕是忍,也忍到高中结束。”
“可、可我没想到。”
女人说不下去了,男人接着她的话说道:“我们没想到,有一天早上起来,那孩子就变了。”
“怎么变了?”画面里响起江暮雪的声音。
“变得好学了,成绩也突飞猛进。我和他妈第一次被叫去学校不是因为他又闯祸了,而是因为他进步了。”
“那天我们别提多高兴了,孩子他妈还特意去菜市场买了两条鳜鱼炖给他吃。”
男人叹了口气:“是我的错。孩子明明已经在变好了,我还不知足。”
“我对他说,你要是早点这么懂事该多好,那就连重点高中的重点班也能考的上。”
男人神色忧伤:“那一天,他离开家之前,问我的最后一句话就是,爸爸,你真的觉得我变成现在这样,你们会更开心吗?”
视频就停在了这里。
智明看完之后,眉头紧紧地锁成一团。
“你的意思是,那个男孩儿是被夺舍了?”
“可是好不容易夺舍成功,为什么又要自杀?”
“不是夺舍。”江暮雪道,“是镜鬼。”
“我去富恒广场看过,可能是为了美观或者什么设计需求,富恒广场的顶做的像是一面巨大的镜子。”
“长时间盯着镜子看的话,镜子里的那个人就会夺走你的魂魄……”李玉亨神情麻木的喃喃。
“没错。”江暮雪勾唇,“富恒广场的顶是在工地上出事之后上的吧?吊顶的材料里可能沾染到了那个男孩儿的生前之物,导致男孩儿的魂魄附着在了上面。”
【镜鬼】这个词,智明只在家中的古籍上见过,这么多年还从未碰上过实例,他好奇的问:“镜鬼为什么一年只选择一个人?在富恒广场来来去去,被这面镜子照过的人应当很多。”
“镜鬼并不是法力很强的鬼怪,他只能侵蚀那些先天心智较弱,或者情绪处于剧烈动荡期的人。”江暮雪解释,“被镜鬼附身之后,也不意味着镜鬼就能快速占据这副身体。镜鬼夺取魂魄是有个过程的,这个过程里,需要身边人对镜鬼产生认可。”
“这种认可的力量越多,镜鬼就会变得越强大。”
“就像你看到的这样,死者的父亲不断地重复,现在的孩子比过去的他更好,这就是对镜鬼的认可,镜鬼得以顺利战胜原身的精神体,最终成功占据了原身的身体。”
“如果是这样,今年的受害者为什么陡增呢?”李玉亨疑惑。
江暮雪看向李玉亨:“这还要问你啊。”
李玉亨:?
“社区整合是你提出来的吧?今年富恒广场旁边多了一所高中,这就是原因。”
“高中生特别是高三生的精神状态总是最敏感的。”
李玉亨听完,欲言又止。
江暮雪弯了弯眉眼:“十分钟快到了,有什么就问吧。”
李玉亨:“那我昨晚碰上的那个也是镜鬼?”
江暮雪吹了吹茶汤:“你觉得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只要你身心坚定,镜鬼这种邪祟是入不了你体的。”
这话让李玉亨提着的心放了下来。
确实,他最近的精神过于紧绷了,恐怕这才导致了镜鬼成功入侵。
“好了,我要休息了,没什么事你们就先走吧。”
“你不是刚起床吗?”智明震惊的张大了双眼。
江暮雪翻了个白眼:“瘫着不意味着要睡觉,瘫着,只是一种积极向上的生活姿态。”
智明:……
李玉亨:……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李玉亨小声说,“既然查出了富恒广场的问题,不知道江大师能不能帮忙收了那个镜鬼呢?”
“条件您尽管提。”
江暮雪莞尔:“这些都可以过后再说,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救人不是吗?”
李玉亨瞬间感动的眼泪汪汪,他态度真诚的道歉:“之前是我带着偏见和有色眼镜看人,见大师年纪小,便觉得您是智明大师随便找来搪塞我的。”
“今天来之前,我也做好了大出血的准备。”
“没想到,先生高洁!”
“误会解释清楚了就好。”江暮雪温声道。
明明是一副温馨的画面,智明却觉得后脖子发凉。
以他和江暮雪打交道的经验来看,这人不仅睚眦必报,而且报的都是先头的两三倍。
仔细想想,李玉亨这种商海里浮沉的老油条,被镜鬼盯上,也很是蹊跷……
“需要我配合什么吗?”智明打破了两人之间温情默默的画面。
江暮雪点头:“嗯,现场捉鬼的时候,是需要智明大师配合的。”
“不过,眼下倒是需要李总先下个命令,将富恒广场关停。”
“关停?”李玉亨迟疑,“我也不瞒着大师,最初向玄门求助,我为的便是不关停富恒广场。”
“江大师也知道我今年在集团内主推的就是社区融合的政策,而一个社区往往是围绕着大型购物商场、医院、学校来构建的,如果富恒广场关停,我推行的计划在集团内会遇到很大的阻力。”
“别急。”江暮雪双眸含笑,“我说关停,又没说让你关十天半个月。就用检查消防的名义,关停一天就行。”
“一天?”这下错愕的轮到了智明,“一天就能捉住那只鬼了?”
江暮雪笑而不语。
李玉亨是很有办事能力的,很快就敲定了富恒明天关停的事,并按照江暮雪的要求,将富恒广场周围都设置了隔离带。
江暮雪和志明在正午十二点在富恒广场前汇合,看到江暮雪睡眼惺忪的样子,智明忍不住好奇的问:“你选这时候,是因为要睡懒觉吗?”
江暮雪古怪的看了他一眼:“当然是因为中午十二点阳气最盛,你连这都不知道?”
智明:……
“接着。”江暮雪抛给智明一个玉葫芦,“待会儿你就站在阳光从顶上射下,汇聚的那个点上,扶着玉葫芦在旁边等着,等鬼出来,将鬼引到玉葫芦里就行。”
“引鬼你会吧?”
智明:“……会的。”
智明觉得自己有必要为自己正名。
被清空的广场很是空旷,两人说话甚至会有回声。
智明在约定的地方站好,看着江暮雪乘着电梯上了楼。
他还没有哪次捉鬼像这次一样忐忑,明明这次的搭档是最强的,可心却像坐山车一样,七上八下的。
究其根本,大概是因为江暮雪太乱来了,没有一步是踩在智明的常规认知上的。
就譬如眼下,智明仰着头,看到江暮雪身影变成了小小的黑点,绕着顶层的圆形设计的走廊不紧不慢的逛了一圈。
他对江暮雪即将要做什么毫无头绪。
就在这时,智明瞳孔骤缩。
“江暮雪,你清醒一点!”他声嘶力竭的大吼。
只见江暮雪半只脚踩在护栏的边缘,紧接着,他双手支撑着身体,整个人攀爬到了护栏的上方。
江暮雪并不是高壮的类型,视觉上更偏少年的单薄,此刻站在高处,智明看上去,只觉得他像片花瓣,颤颤巍巍的,随时会碎。
难道那个镜鬼那么厉害,江暮雪这才刚上去就被控制住了心神?
不行,他要去救江暮雪。
就在智明的指尖离开葫芦的刹那,江暮雪像是振翅的鸟一般,跃向了天空。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对于智明来说,都像是个梦,因为他没有办法用现实去解释。
江暮雪并没有如他想象那样坠落,反而身轻如燕的扯住了吊顶上的细线。
那线是圣诞节的时候,挂灯管用的,这些日子商场出了事,便一直没有收拾。
江暮雪将手缠绕在线上,脚下用力荡了一圈,双手同时松开,然后,紧紧地抠住了吊顶上凸起的一块。
智明的声音卡在了嗓子眼。
智明以为这已经是极限,结果江暮雪松开了一只手。
智明惊的捂住了嘴巴。
他就知道江暮雪这个身板,不可能悬停这么长时间!江暮雪撑不住了!
就在智明思考来不来及弄个充气垫子的时候,江暮雪垂下的那只胳膊从怀里掏出了一沓东西。
距离太远,智明看不出那是什么,可就在江暮雪用嘴巴撕掉了那东西后面的胶体,将他贴在镜面四周的时候,智明从眼色判断出来了,那是八卦镜。
江暮雪用铁锅炖大鹅贴饼的手法,将八卦镜绕着吊顶贴了一圈。
期间不知换了几个姿势。
智明由最初的担惊受怕,到后来人已经麻了。
江暮雪贴好八卦镜后,拽着绳子稳稳滑落到了走廊上,甚至还有闲心模仿了几声泰山的叫声。
智明:……
镜鬼在那一圈镜子的作用下,很快就出现了,智明连忙集中起精神。
玄门之中,每个家族都有独门的引鬼之术,据说有些灵媒体质的,甚至能够将鬼引上身。
智明家同样有引鬼的口诀。
镜鬼如同江暮雪所说那般,法力并不高强,很快就被逼进了玉葫芦里。
整个过程异常的顺遂,智明有些汗颜,因为真正高难度的事都被江暮雪做了。
将鬼引至玉葫芦后,江暮雪也坐着电梯下来了。
江暮雪皱着眉打量着智明,那眼神看的智明心里发毛的时候,江暮雪疑惑道:“我怎么觉得你忽然老了好几岁?”
他小声嘟囔:“引个鬼有那么难吗?”
智明终于爆发了。
他咆哮:“我那是被你吓得!”
“被我?”江暮雪眨了眨眼。
智明模仿着江暮雪跳护栏,抓着绳子荡来荡去的样子:“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我以为你也被镜鬼附身了,我心脏病都要被你吓出来了!”
江暮雪恍然:“难怪你让我清醒一点。我还以为你是觉得我没睡够懒觉不清醒呢。”
他眯起眼:“居然认为我会被一个小小的镜鬼拿捏,智明大师,你清醒一点吧。”
智明老脸一红,正绞尽脑汁想着该怎么转移话题的时候,手里的葫芦忽然剧烈的震荡起来。
那动静不是一般的大,他的手顷刻之间就被震麻了。
智明惊愕的看向江暮雪:“这个葫芦不会碎吧?”
江暮雪挠了挠脸颊:“应该……不会吧?难道是我太过分了?”
一股浓浓的不详笼罩住了智明,他一字一顿的问:“这不是个普通的收鬼葫芦吗?”
所谓的收鬼葫芦,就是将葫芦放在佛台下若干年,这样的葫芦能够将鬼和人间彻底的分隔开。
一般玄门中人,会将作乱的鬼怪塞进收鬼葫芦里,再用符篆封印起来,等寻到合适的地方之后,再摆个阵将葫芦里的东西炼化或者超度了。
江暮雪眼神游离:“是普通的收鬼葫芦,不过,我在葫芦内壁里加了一丢丢东西。”
智明:“……你加了什么?”
江暮雪破罐子破摔,一脸你能奈我何:“这葫芦是我连夜做的,我这人熬夜的时候情绪就不是很稳定,我一想到这个小鬼害死了这么多人,我就悲从中来,于是我灵机一动,在葫芦里刻了几道高数题。”
智明事后去了解了包工头家自缢的儿子的生平,那孩子成绩一直十分优异,但可能就是在这种所有人都对他有很高期待的环境下,压力太大了,他最后走上了歧路。
江暮雪双手抱胸:“我想这小鬼自尊心应该很强,碰到做不出来的题应该会很难受吧。”
智明看着江暮雪的眼神彻底的变了。
这已经不是人形恶魔了,这简直是杀鬼诛心呐!
还好葫芦到最后依然□□,江暮雪懒得炼化,就交给了智明。
既然已经到了北安,江暮雪就准备玩上两天再离开。
富恒广场恢复了营业,李玉亨连着几天都想约江暮雪见面。
终于,在江暮雪疯玩了三天之后,终于想起了还有李玉亨这么个人,约着他晚上在富恒的顶楼餐厅见面。
李玉亨不知道的是,江暮雪在同一晚还约了另一个人。
包厢里,江暮雪和吴晏面对面坐着。
江暮雪托腮看着吴晏笑了:“你恢复的比我想的更好。”
吴晏轻笑着给江暮雪斟茶:“大师尝尝,这茶叶是我刚从拍卖行弄来的。”
“果然入口清冽,好茶。”江暮雪满足的眯起眼,“都是富二代,我还是比较喜欢你。”
吴晏弯了弯眉眼,但很快就收敛起了笑意:“当初帮我祖辈布阵之人我已经找到了。”
江暮雪垂眸把玩着茶盏:“既然你坚持当面跟我说,想必那个人势力不小吧?”
吴晏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斟酌该怎么说,但最终还是选择了直说。
他直视着江暮雪的眼睛:“当年帮我祖辈布阵之人,就是如今玄门协会会长一凡大师的师祖。”
“按照您的推断,这次阵法被破坏,很有可能是当年布阵之人的后人所为,一凡大师就是最有嫌疑的那一个。”
吴晏将文件袋推到江暮雪眼前:“我已经调查过了,那个时间点,一凡大师确实有出入境的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