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温明
江野拉车门的手都是绵软的，试了几次才把车门打开。
李洋快速下了车，替姜雨和小米拉开车门。小米下车的时候，腿都是软的，要不是姜雨拉了一把，肯定摔在地上了。
两个姑娘紧紧靠在一起，相互打气，不让自己哭出来。
几人快速朝着搜救的队伍移动，半道上跟另外几个人打了个照面。这几人正是另一名失踪者的亲属，显然他们也在此等待了一整夜。
搜救队近在眼前，双方却都因恐惧而停下脚步，不敢上前，不敢面对现实。
最后还是江野鼓足勇气上前，他在担架前站定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拉着白布的右手上，空气在这一刻都仿佛凝滞了。
终于，江野深吸一口气，把白布掀开一角。
小米心里极度恐惧还是强迫自己瞪大眼睛不肯转头，在看清白布后那人的面容后，她整个人仿佛脱力般往下滑去。
那不是季宁辰。
另一队人已经认出了自己的家人，扑上去痛哭不止。江野被挤到一旁，他的神情并没有轻松多少，相反脸上多了几分茫然。
季宁辰到底在哪里？现在这种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状态，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搜救人员安抚着遇难者的家属，为首的一名男人则把江野他们叫道一旁。他表示搜寻还在继续，只是这样的天气落水，很可能会失温，而且一整夜过去了，让他们做好心理准备。
江野想说谢谢，可想到那种最坏的可能性，声音像是哽在喉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一句话。
最后还是李洋冲那人道谢，表示自己会安抚好同伴。
男人深深地看了江野等人一眼，他身处这个位置，见识过太多的生离死别，心底除了浓浓的无力感外，还有的就是怜悯。
他也不多说，点点头，转身联系同伴去了。
等到天彻底亮起来，县城的很多人自发带着花束来此哀悼，姜雨跟小米的眼睛肿的厉害，却不敢放声大哭。
她们知道，他们这些人里，最难过的还是江野。
江野平静的近乎过分，从事发到现在，他一滴眼泪都没流。
回去简单的修整后，江野开始收拾装备，准备自己找人。
他的理由是，汴河水系四通八达，流经多个村庄，搜救队一直没找到人，季宁辰很可能冲到岸边被村民给救了。
时代在发现，如今农村的年轻人多数在外打工，村子里留下的都是老年人。老年人不会上网，消息闭塞，救了人可能也不知道公交车落水的事件。
这个理由其实很牵强，如今短视频普及，村子里很多留守的老人也是手机不离身的。公交坠河这么大的事情，早已在网上传的沸沸扬扬，如果有人捡到季宁辰，怎么可能不上报。
而且把季宁辰从冷水里捞出来，这样的天，怎么也该送到医院去，可至今都没有消息。
可姜雨他们什么都没说，自发加入进来。他们知道这样的行为很傻，可是万一呢？
为了这个“万一”，他们愿意做任何事。
就这样，四个人分成两路，沿着河道两旁的村庄搜寻了整整两日，都没问到季宁辰下落。他们筋疲力尽的回到江野的出租房。
季宁辰如今下落不明，姜雨他们不放心江野一个人，便把江野家当成了集合的据点，这两天四个人修整的时候，都挤在这间狭小的屋子里。
将军似乎也感受到了异样，这几天都很乖，只是偶尔会去季宁辰的床边转转，似乎在疑惑主人这几天去哪儿了。
屋子里的气氛愁云惨淡，忽然外面传来敲门声，屋内四人齐齐一震。
他们都期盼着门外的人是季宁辰，但谁都不敢动，害怕打开门这个梦就破碎了。
敲门声还在继续，一下又一下，很有耐心，最后还是离房门最近的小米去开门。
门外出现的不是众人期盼的季宁辰，而是站着一名西装革履的陌生男人。男人鼻梁上架着一副银边眼镜，身上精英味道十足，小米的神情有些茫然：“你找谁？”
“江野先生在吗？”男人问。
小米回头，江野已走了过来。
男人冲江野道：“江野先生，我是温先生的助手。”
温？
江野想起什么，神色有了轻微的变化，他说：“你好。”
男人似乎松了口气，他转过身，让出身后的一辆豪车。
江野，季宁辰租住的是老旧小区，车辆登记后就能把车开进来。助手打开后车门，一名气质儒雅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
男人身着正装，外面罩着一件灰色的羊绒大衣，他的脸色有些苍白，面容却极为俊美。想来年轻时也是会让姑娘们为之疯狂的存在。
江野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他名义上的父亲，温明。
温明是季父的好友，当初季家收养江野，他的户口并不是落在季家，而是落在了温明那里。
温明年轻时出过意外，身体一直很差，所以没有娶妻生子。
得知好友从福利院领了一个身世凄苦的孩子回来，温明就提议干脆把孩子的户口落在他这里。
一来这样季家不必担心遗产纠纷，二来等他走了，这孩子给他送终，他所有的遗产也都会留给江野，让这孩子有个着落，不必为吃穿发愁。
江野只在小时候见过温明一面，温明身体实在太差了，这些年一直都在海外的小岛上静养。
季家事发的时候，恰好温明陷入昏迷，险些丢了命。等他终于醒来，才知道好友已经离世，好友的孩子和江野也不知所踪。
温明心里很愧疚，一面联系了追债的人，一面命人寻找季宁辰跟江野的下落。可世界这么大，想找到刻意躲避的两个人谈何容易。
此刻，温明跟江野面对面站着，温明的一声孩子，让江野的心里很是触动，他道：“温先生。”
温明并没有纠正江野称呼的问题，而是看了看他身后小小的出租房问：“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江野这才让开位置，请男人进来。
相识半年，姜雨他们并不知道江野的来历身世，现在见出现的男人虽然病弱，气势却不弱，便知道这不是简单的人物。
三人殷勤的把桌上的杂物收拾了，还擦了桌子，最后端上茶水后，十分有眼力劲儿地退出了房间。
屋子里只剩下江野和温明两个人。
温明坐下后，打量了一眼所处的环境，他的眼底没有嫌弃，只有心疼和愧疚。
温明告诉江野，自己一直在寻找他和季宁辰，可惜没有线索。直到前两日在新闻上看到虞城公交坠江的遇难者名单，还在视频上看到一闪而过的江野的脸，才确定他们的位置。
季父还在的时候，会把两个孩子的照片让人带给温明。也多亏了这些照片，温明才好让下面的人去找人。
也是天意弄人，其实最开始温明醒来的时候，手底下的人寻找的第一站就是虞城。
这里毕竟是江野的老家，他们思来想去，逃难的两个孩子最有可能回到这里，可惜那些人去了福利院询问，江野并没有回去。
江野安静的听着，并不说话。
温明解释了自己迟来的原因，又说出自己此行的目的，他希望江野跟他走。
温明表示，季家欠下的巨额欠款不必担心，他会想办法解决，江野要做的，就是回到学校，好好读书，继续自己的人生。
如今季宁辰生死不知，江野自然不可能同意离开。
温明知道他们一起出逃的情意，并不勉强，临走的时候他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表示什么时候离开虞城，决定权在江野。
“到时候给我打电话。”温明说，“我会让人安排。”
温明走后，姜雨他们才重新进到屋子里。他们已经从温明的助手那里得知了江野的身世，才知道原来他不是穷小子，相反，还是富二代。
温明病弱，在事业上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可名下的资产也足够江野舒舒服服活几辈子了。
姜雨他们没有羡慕，也没有打趣，相反心中更是难过。如
果季宁辰在就好了，这样他就可以结束苦日子，跟温明回去过衣食无忧的生活。
很可惜，一切都太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