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特小说>穿越重生>重开反派路线,拯救落魄白月光>第136章 云在青霄

  大海的尽头,是一片雪原。此处空茫无物,唯有纯白。此处就是极金本该存在的位置,阴极和阳极归位后,就算再有极人降临,也只会沦为凡人。

  蔺含章感慨道:

  “只是不知剩余的极金,是否还有那个效用。”

  拏离笑看他一眼:

  “那就不是我们该挂心的事了。”

  “师兄真的放下了么?”

  良久才听得回应:

  “我何曾拿起呢。”

  走出雪原后,前行了数年。再看见那沿海陆地,已经不似往日宁静。几个小童在海边淘贝,身着猎装的男人,手臂上停着一只海鸟,正在训导它寻找鱼群。

  一大片鱼类,被从中剖开成两半,晒在烈阳下的沙滩上,直到变得干硬,以作贮备粮食。

  二人知道这是回了建木,再往上走,一路风土人情各异。而越是交通发达、商品繁复之处,就离那亢固城越近。

  他们遇见了山语荷。虽都不大熟悉,但许久不见故人,也续了一番旧情。将那极金之事告知后,山语荷道:

  “这样倒好,我不打算走了。”

  “极金归位后,此处无法修行,到时再想离开,可就难了。”

  “多谢师兄照拂,我有了想做的事,便不走了。”

  山语荷拿出一沓画册,其中竟是她所描绘的星象图。二人见此,连忙将那《经星辩》给她抄录一遍。山语荷看了星图,难得有几分少女般的活泼,连连赞道:

  “果然,果然是移动的。太阳越来越近,月亮却越来越远了……”

  分别时,她歉意道:

  “我此番的确任性妄为,对不起藏剑诸位师长,更对不起蔺师兄多年栽培。”

  蔺含章没想到她还是个会说漂亮话的,一时间居然有些懂了拏离的心思,推辞道:

  “我常年不在峰中,哪里称得上栽培。”

  山语荷平和一笑:

  “春风化雨,何须有形。若非蔺师兄一人破解诸多秘文,阵法一脉哪有如今兴旺之势。藏剑……乃至整个太乙,实则都在二位师兄的庇护之下啊。”

  两位师兄受了这般赞叹,只恨身上掏不出什么合适法宝来送了师妹。最后还是蔺含章装了些金银,让她拿着傍身。

  他们便一个南下、一个北上,就此别过了。

  再回亢固,此处已建起一座座初具规模的行宫。袁绍死在他们离开的第一个冬天,此时十九岁的袁朗,也早已接任城主之位。

  失去父兄后,他成长的极快,也已有了家室。见二人归来,惊喜之余不免怅然——这两人还是那年轻模样,他却早生华发,梳理时都要特意藏进鬓发中。

  与他结亲的女子来自其他城邦,也是端方贵女,姿容优雅。不过初见这传说中的人物,难免流露几分好奇。

  她与许多宫廷中女子,额上都装饰有花钿,想来是最近流行的妆扮。拏离见了觉得有趣,便多问了两句。

  夫人也通情达理:

  “仙人面带吉兆,令人心生向往,故此模仿,以表虔诚。”

  ——和极人有关的文书,早已被销毁了,民间却又自发参拜起神明来。这个神明指的虽不是面前二位贵客,却又与拏离的外貌重合了部分。说完,她自觉失言,又福了福身。

  这般豆蔻年华的少年,在拏离眼中其实跟孩子没大分别。何况他向来温和,只说:

  “也是兰质蕙心之人,才有如此巧思。”

  年轻男女有心思打扮,便说明亢固的确过上了相对平和的生活。拏离将地图交予袁朗,也不提以后。城主设宴,三人畅饮几番,反倒是袁朗不顾忌讳,谈及许多谋略展望。他似乎想征求拏离的意见,可直说到月上柳梢,对方也未有明确回应。

  期间蔺含章出言询问:

  “城主可听过‘云梦泽’?”

  “云梦泽……”

  袁朗摇晃酒樽,

  “神话中,倒有这么一块藏匿之地。只是许多书籍都已损毁,我也找不到具体记载。”

  他转向拏离,面带酡红,眼神却清明而哀怜:

  “我父亲死前唯一记挂,便是他的宏图无人可展。”

  拏离看着他拉住自己的手,似乎看不见那眼中希冀。他神情突然变得淡漠,仿佛已经不在这宴席上,语调缓慢道:

  “云在青霄,水在瓶。”

  云在青霄水在瓶……

  袁朗默默重复,掌中紧扣的手腕,也不知何时抽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恨惋,似乎无处发泄,只是又仰头将烈酒入喉。

  ……月明星稀,拏离和蔺含章出了城邦,最后回望了亢固一眼。对拏离而言,这是他未曾到达的故乡。对蔺含章,则是命途转机的契点。

  远方的城池,点点灯火,犹如天幕繁星的倒影。蔺含章双颊也染了些颜色,他是放纵自己饮了酒,斜靠拏离身上。吐出话语,也就在他耳畔:

  “袁朗来做这一方君主,似乎过于斯文了……”

  “我倒觉得,他儿时有些像你。”

  拏离抬手贴着他的脸颊,感受对方发丝轻蹭。

  “不过也是过去的事了……总是会变的。”

  “任何事都会变化么?”

  “若如袁术所说,天上繁星就是另外的世界。星辰尚且转动,他物又如何;唯有变化不变。”

  “我对师兄的心也不变。”

  拏离转过身,捏了一把他的脸,好笑道:

  “你可是真醉了,区区凡酿,也能叫你发痴么。”

  “我从见到师兄的那一刻起就痴了。”蔺含章说,“要怪便怪你当时救了我。”

  “可你怎知那个我,是如今的我?”

  拏离微微侧头,神色天真专注。蔺含章也清醒了大半,心里莫名空荡了,只身雪原,满眼茫茫的白。

  “只要是我眼前这个人,”他轻声说,“是你就好了。”

  这夜,神鸟引吭高歌,两个世界的交际徐徐展开。

  四方修士,或有响应前来,或有收敛声息,各做打算。仅存的残片,也在拏离手中焚毁。

  离开洞天的那一刻,蔺含章身心一震。似乎有某种枷锁,冥冥中断开了。他的心跳剧烈,如一只锈迹斑斑的锁扣,突然弹动簧舌,发出清脆鸣响。

  他握紧拏离的手。自此后,便是他的故事了。

  拏离转头看他,眼角潮湿一闪而过。他那张惯常的、面无表情却温和的面孔上,居然划过一道泪水。

  而他的神情,好似那只是天上雨水,恰巧砸在眼下。

  拏离愣了愣,伸手触摸,才发觉指尖湿润。而这点湿意,转瞬也挥发于空气中,只听他平和嗓音:

  “终究是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