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种小年轻总觉得老一辈的人对你们的忠告是废话,不过看在你确实很对我胃口的份上我还是要对给你说一句,小子。”魏琛叼着烟抖了抖,

  “别把你老大的话太当回事,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为谁效力为谁办事,但做人要把自己放在第一位。进来黑牢这么个地方,多半一只脚进了鬼门关,你老大多半已经放弃你了,你在里面再怎么拼命他外边都一无所知甚至可能已经找好了代替你的人,毕竟打手这种活门槛不算高。没必要为了别人的野心把自己搭进去知道吗小子。好好琢磨以后自己的路怎么走,走什么样的路,跟什么样的人,这都是为了你自己。”魏琛语重心长地说完还拍了拍黄少天的肩膀,一副过来人的样子,

  黄少天瞥了他一眼,回给他一个相当敷衍的尬笑,

  “老家伙,不要那你几十年前的价值观来衡量我好不好,你再说我家主的不是,我现在就和你开练,你又不了解他,全世界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我来到这你以为我就是个任人驱使的卒子吗?想要我的命那还没几个人做得到,我当然有我的打算我的想法,你是不是太小看我了?当然如果你只是用这样的套路来套我的话你也歇歇吧,我领你的情可不打算当个傻子。”

  “不过你总是说为了我好,你到底经历过什么啊,该不会进来一批人你就会抓着一个这么说一套吧?你也不像是这么圣母的人设吧,我真的对你越来越好奇了。”

  魏琛眼里露出稍许赞许的神色,黄少天几句话中了七成,说是关心算是关心,但更多的也是试探,不过既然被看出来,那就算了。

  “老家伙,你为什么会一直留在这里。”黄少天又问魏琛,“你既然帮我就说明你的立场和黑牢不在一个阵营,可你既然二心又为什么不离开这里,你这么有本事,想走就能走吧,难道你是怕被追杀灭口?这可不应该是你的作风。”

  烟草给魏琛嚼了个尽,他呸呸地吐掉渣滓,避重就轻,“是啊,既然我想走就能走,所以走不走什么时机走又有什么关系?说不定明天我就消失了,导师胡就没人帮你咯臭小子!”

  霖城刑侦总局在一天的凌晨收到了一份十分详尽的举报函,其中罗列了霖城地头蓝雨集团名下所有人员的名单和他们涉险违法违纪的行为记录,包括蓝雨名下的地产资产,不在账面上的一些买卖,全都有头有尾有理有据的罗列出证据和线索,甚至还有在蓝雨暗桩了多年的人都没能挖出来的蓝雨安排在省厅的卧底人员。

  一夕之间,整个蓝雨像是一张千疮百孔的玻璃纸被明晃晃地展示在了霖城众人的面前,

  刑侦总局连夜组建了专案组,针对这封举报函从头到尾给出的内容展开了一系列的抓捕和调查,蓝雨上下大到已经斗到眼看着就要坐到一把手地位的人,小到刚入帮只负责泊车的小弟无一幸免全部被带回调查问话。当然也有手上人命太多被抓住就要吃枪子的在殊死抵,这些人直接在逮捕过程中就被击毙,另一些顽抗拒不认罪的也在铁证如山的证据和证词面前翻起过去负隅顽抗,蓝雨这根扎在霖城多年的利刺从当初强如铁壁的绝对的黑道地位到现在墙倒众人推过街老鼠一样的现状,令无数人胆寒又唏嘘。

  蓝雨的覆灭自然在霖城整个黑道引起了风波,再怎么群龙无首再怎么内斗也都是黑道里自家的事,但一旦牵扯到了公事,就说明这个问题非常不简单了,蓝雨的人无一幸免被连锅端,一个盛极一时的帮派瞬间被条子瓦解,产业全部查封涉事人员全部抓捕,这么骇人听闻的结果只嗯呢该证明,早就有人要对蓝雨下手,这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这必然谋划了多时。那下一把刀会落在谁的头上?这场大清洗是在蓝雨这结束了,还是会把整个霖城的黑道都彻底洗牌没有人敢侥幸揣测,只能全部夹起尾巴做人不敢造次。

  这把刀确实没再落下,起底一个扎根多年的涉黑组织对霖城的影响需要花些时候来消解,整个清剿行动历时一个月才算是真正收了尾。

  从此在霖城的地界上再也没有了“蓝雨”的名字。

  而遥远的另一片大陆,黑牢的地下,雇佣兵选拔也迎来了最关键的选拔淘汰环节,这批候选者之间的内部角逐也将告一段落,只要在最后一场拟真赛中存活,剩下的就是面对黑牢的正式考核,没有经历过的人无法判断到底是之前一场场真人厮杀比较地狱,还是最后的考核比较严格,但不用再互相角斗,这显然是好事。目前剩下的十余人来自不同的大陆不同的国家,比起一开始进黑牢时同为候选还能互相打哈哈,现在剩下的人各个心怀鬼胎。进了黑牢就等于把命交了出来,每一场角斗和拟真赛都不是过家家,在对抗中重伤失血过多或者干脆死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对手也不用负责任,自然是处理掉一个就对自己有利一点,魏琛很早的时候就提醒过的关于杀性的这点,黄少天在一集集临近结尾的对抗和淘汰中,算是充分体会了。他不是什么好人,甚至身上背了不少人命,杀人和被杀都有觉悟,可他确实没见过把人的脖子掐断,把人的胸口捅出对穿窟窿的时候,能狞笑着舔血的场面,好像在这里时间越久,每个人的弑杀因子就会被环境激发,不是自己先疯了就是仙贝淘汰了,这样的选拔选出来的人才会被黑牢留下,而这样的队伍这样的人,到底要做什么,黄少天都不想去想。

  他终于明白喻文州一直拒绝他的请求,甚至对萧恒起杀性的根源了,因为这里确实有进无出。喻文州在国外长大,他多少知道这里的恐怖,所以不让自己来。黄少天有些后悔没有在临行前多给喻文州吃点定心丸,这么多个月过去了,比起自己他更担心喻文州会怎么样。他在深夜会对这座地下牢笼感到恐惧和害怕,但因为有任务在身他需要保持长时间的专注和敏锐的洞察,留给她感到恐惧的时间和空间都不多,所以也没有那么畏手畏脚,可喻文州对他现在的状况是一无所知,是失控的。

  能解决这样的状况的路只有一条,他早点完成任务带着兰斯离开这里,之后怎么安抚喻文州总不见得比这里的手段还棘手。

  第二天就是最后的拟真赛,黄少天却心不在此,他制定的撤离计划也近在咫尺,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活动区域里的人已经少了很多,黄少天对那些高热量的牛排羊排没什么兴趣和胃口,让固定窗口里的那个漂亮的美国妞给他配了份蔬菜完事,美国妞好像对身形比那些过于蛮壮的野人较小的亚洲男人有点兴趣,好几次隔着窗口向黄少天抛媚眼,这一会儿还从裙底掏出几块巧克力放在了黄少天的餐盘上,一句Good Luck伴随着飞吻落在黄少天端着餐盘的手背上。黄少天眨了眨眼,冲她轻佻地吹了声口哨当做回应。他转身要找空位,结果刚好背后走来一个体格健壮的男人堵住他的去路,分明是冲他来的,两人就这么撞在了一起,黄少天连退了两步又骂了句粗话,抬头看见了来人。Holland,体格健壮有两个黄少天那么壮,枪法卓越,入营至今大到淘汰赛小到对抗从无败绩,教官也有的伤在他手里,从黑牢里躺着出去找坟地的几个家伙有一多半归功于他手。

  黄少天和他没什么交集,他向来是以低调的作风游离在这些会聚集焦点的人和群体之外的,他在黑牢里伪装出来的人设是一个十分滑头又有欺善怕恶的亚洲男人,说不上是刺头,所以不会被这样的人盯上。不过现在剩下的人就那么些,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Holland会注意到他也不是什么奇怪的现象。

  “你好啊,小猫。”Holland的右侧脸上有一条竖贯眼睛的伤疤,没伤及眼球但他低头看人的时候这道疤足够令人吓退几步,他这么盯着黄少天,眼睛里是赤裸裸的猥亵。

  “你好,借过。”黄少天仰头面无表情地看他,

  “急什么。”Holland单手压在黄少天肩膀上,指腹用力抓着黄少天的肩骨不让他走,对着打饭的窗口嚷了几句,就有人替他把餐盘端好放到了就近的餐桌上,Holland抓着黄少天看似亲密地往那张长桌走,

  “小猫,我前几天晚上找地儿抽烟的时候,一不小心听见了你和你的老家伙最近在玩的把戏。”Holland侧头声音落在黄少天头顶,黄少天微微皱眉,他说的应该是魏琛,至于他听见了什么……

  “那老家伙很棒吗?看不出来你喜欢那样的老东西。”Holland粗鄙地笑了笑,把黄少天手上的餐盘放在了他的对面,人却没松手,“怎么不说话,你是怕我?”

  黄少天拨弄了几片生菜,眼神随意又平淡抬头看他,“哦,我只是英语不太好。”

  Holland哈哈地笑了两声,粗粝的手指一把捏住了黄少天的下唇,“明天就是最后一场游戏了小猫,我今晚想要点赛前点心,你这小体格估计不太够我玩,但你呗抬出这里前我要是还没尝过多少有些可惜。”

  “听说亚洲人的身体都很柔韧,我看过你的对抗赛,我很好奇你有多可口。”

  他说话的功夫右手不知何时已经放在了黄少天的屁股上,猥亵般地揉抓了几下,黄少天眉头一紧,瞪着Holland,太阳穴青筋突突地跳了几下,恨不得现在就掀了桌子用塑料叉子捅进他的眼球挖出来塞他嘴里,但他不能在这个当口这么做,他甚至不能和Holland起任何冲突,比起成为众矢之的,现在如果吸引到了不必要的目光才是最不可取的。

  Holland的言语侮辱和挑逗还在继续,黄少天默不作声地忍受,直到Holland说今晚让他到他的房间去。

  “如果我不去呢?明天是对抗,我想好好休息。”黄少天冷淡地说,

  “如果你不来,或许我会告诉别人,你和那个老家伙每周都在谋划什么,别紧张小猫,我对你们的把戏没兴趣,我只是想要在对抗前让我们两个好好放松一晚。”

  黄少天抬了抬下巴,餐盘里的蔬菜早就变得无趣,黄少天觉得反胃,他拨弄开隔着餐桌把玩他手掌的Holland的手,面无表情地丢下一句“那你就等着吧”说完端起餐盘离开了餐厅。

  晚上Holland自然没有等到他想要的人主动送上门。第二天他们被分批送到了黑牢专门围建的拟真赛场的时候,他隔着一条队伍看见了垂涎了一晚上不见的亚洲男人。

  黄少天很久没有接触路面阳光了,人比在霖城的时候白了不少,头发许久没有打理已经长长了,估计是问别人借来的皮筋,他把稍长的头发扎在脑后,额头上绑了一根墨绿色的宽巾,脸上画上了黄绿相间的几道油彩,墨绿色的作训服贴在身上,可以隐约看见他健硕匀称的肌肉线条。黄少天一个人站在角落检查着身上配发的统一制式的装备,一切妥当后才转过头直视那道从刚才起他就注意到的一直牢牢盯着他的视线来源,然后向着Holland竖起了两根中指,轻蔑地做了个挑衅的动作,

  Holland不知道有没有被激怒,眼睛眯了一下,吐掉了嘴里叼着的烟草,骂了一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