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死他!揍他!就是因为他我们今天才没有晚饭吃的!”

  “动手啊!你连狗都不愿意杀,你能有什么用!废物!”

  “我叫喻文州。”

  “以后跟我走吧。”

  “醒醒,我来救你。”

  “黄少天是吧,以后你跟着他们做事,做得好,有出头的日子。”

  “黄少天!坤哥找你!哈哈哈哈哈有好事啊!来,先喝杯水。”

  “滚!滚出去!”

  “少天……你撑着,一定要找我要回来。”

  “如果你想成为不会被放弃不会被利用完就丢下的那个,就必须有足够的实力足够的底气没人可以替代你,现在的你根本不值一提。”

  “少天啊,我发现你有很多特点,尤其是你身上的狼性和野心我很满意,你也很听话,但有时候又不那么听话,如果你想要更多的权利更高的地位,你知道要怎么做的吧。”

  “黄少天,我回来了。”

  “你不属于喻坤,不属于蓝雨,你是我的。”

  一生中各个阶段出现过的人于黑暗中化成了一张张惨白冰冷的假面面具里三层外三层的将疲惫的黄少天包围在狭小的黑暗空间,每一张面具都在机械地重复着过去他们说过的话,如同复读机复读着台词,像是在嘲笑黄少天过去的所有经历,黄少天孤零零地站在包围圈中央,就算极力捂住自己的耳朵都没有办法把自己与这逼人发疯的声响隔绝,

  “别说了!别说了!闭嘴闭嘴!”

  黄少天抱着头大吼,想要用刀劈砍开那些面具,可伸手才发现自己居然不知何时变成了孩童的模样,穿着当初在那个封闭的小院里的破旧衣服,手无寸铁,而他的声音居然也是自己当时的声音。

  “不……不要。”黄少天突然害怕这样不堪一击的自己,抱着身体蜷缩着。

  “你会愿意跟我走吗?”

  突然,如此一句穿过所有的精神压迫,刺进了他的耳里。黄少天抱着头挣扎的动作一顿,抬头看见层层包围着自己的假面中间突然有一张面具停留在他的面前,渐渐地,假面背后的人影变得清晰,竟与他一般高。那人影向自己伸出了手,年幼的黄少天不敢放下挡住耳朵的手,可又下意识不想令他远离,终于黄少天还是伸出了手犹豫着握住了人影,

  嘡

  惨白的假面在他们双手交握的那一刻从人面上脱落掉在了漆黑的地面,黄少天看见了小时候喻文州的脸。

  黄少天想说什么可他一阵恍惚,再次视线聚焦的时候,喻文州已经从十六岁的模样变成了他十八岁正式进入蓝雨的模样,黄少天心口突然一阵绞痛,因为他认出了喻文州身上穿的那件衣服,低头也看见了自己的样子。

  喻文州的双眼尽红,看着自己的神色绝望又痛苦,他张了张嘴,黄少天的心更痛了。

  “撑下去,少天。恨我也好……以后桩桩件件都问我要回来。”

  黄少天才发现喻文州早就松开了自己的手,自己的手悬在空中,胳膊上是一道道血痕和伤口,两个人都如同浴血一般伤痕累累。

  “不……别,别走!”黄少天要去抓喻文州,可喻文州带着一脸决绝毫不犹豫地转身走向了身后的无边黑暗。

  黄少天身上阵阵钝痛,却没法停下脚步,拼命地向着喻文州离开的方向飞奔,可无论跑多久都再也没有看喻文州的身影。

  “别走……我什么都没有了……你说了要带我走的啊”

  “别走”

  很快黄少天精疲力尽地坐在了地上,垂着头,剧烈地喘息,痛苦汹涌着冲刷着他。

  还没缓过劲来,黄少天突然感觉到身后的动静,接着有人从背后将他抱住慢慢地领着站了起来。

  黄少天在惊诧中偏了一下头,看见了已经成年可面目变得既陌生又阴晴不定的喻文州将他的下巴搁在了自己的肩上,

  “是在找我吗?少天,我回来了。”

  黄少天动了下手,发现自己变回了现状,手中握着他惯使的刀,刀刃上还有没来得及干涸的血痕,而自己的脚边不知何时横陈着一具冰凉的shi体,

  黄少天只看了一眼,就惊地汗毛倒立,

  地上的那个人竟然是伤痕累累的自己。

  “不……不……”

  身后依旧抱着自己的喻文州阴恻恻地笑了笑,“不认识他吗?少天。求仁得仁,求死得死。你是后悔了吗?”

  黄少天不由自主地否认摇头,发抖,他当然不畏死,也不畏结果,可这些不应该是现在这样的。

  手中的刀掉在了地上,他丢了自己唯一的武器,黄少天抓着自己的胳膊弓起了背,感觉自己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软弱无措,

  “不是这样的……”

  “不是哪样?”身后的喻文州冷冰冰地问,

  黄少天面对着他,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我那样要求你别走,别离开。可你还是一心寻死。”喻文州冷着脸看他,“你还是恨我。”

  黄少天机械地重复着“不是”“我不是”可他无法狡辩,接着他看见喻文州的面目上逐渐浮现出一张惨白的假面面具。

  熟悉的面具。

  “不……别这样!文州!文州!”

  黄少天想要伸手把喻文州脸上的面具摘下,可他整个人像是被数万只手禁锢住,无法动弹,喻文州的身影逐渐向后退,即将消失在他的视线里,黄少天再也忍不住了,使出了全部的力气挣脱开无形的枷锁,奋力地再次跑向正在离开的喻文州,

  这一回,在喻文州彻底消失前他抱住了喻文州,尽管寒冷刺骨,但黄少天都没有再松开手。

  “少天。”

  黄少天耳边都是嗡嗡地,接着才逐渐明朗,他听见有人在喊自己。

  黄少天微微睁开了眼睛,视野前一片模糊,但却亮地很,黄少天皱了皱眉,闭眼睁眼数次,终于恢复了视力,他稍稍偏头,看见了床边刚才喊自己的那人,

  黄少天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地,“文州……”

  喻文州的面目比周围的陈设都清晰,黄少天看着他,眼前的喻文州和刚才噩梦中的那个截然不同,虽然现在这个依旧是面无表情,甚至令人感觉到有些阴冷,可黄少天就是知道,他们不一样。

  “别说话。”喻文州说完,摁了床头的传唤按钮,医疗团队这几天全部住家待命,主治医师上午检查的时候说黄少天今天有对光反应。喻文州坐了一个上午,给黄少天擦手的时候突然被昏迷中的黄少天抓住了手腕。

  紧接着,昏迷了五天的黄少天醒了。

  黄少天眨了两下眼睛,可能是想动手,结果发现自己的胳膊还被固定着。

  “双臂脱臼,各处关节软组织挫伤,不要乱动。”喻文州面无表情地说,

  黄少天还想开口,但可能因为躺久了,开口艰涩,他只能一直盯着喻文州,想多听喻文州说些什么,至少让他更确定现在不是在梦里。

  喻文州没有如他的愿,不知道是无话可说还是在生气,自从黄少天醒来他一直是面无表情的样子,连对视都不肯给黄少天半个。

  医生团队效率很快,没半分钟就推着车进来了,黄少天很想让他们别挡着自己,他想再看几眼喻文州,可被光束照了几下,他就又陷入了沉睡。

  黄少天的身体不知道是多亏他这么些年胡来瞎弄出来的身体习惯还是医生给他开的药效作用,在意识恢复苏醒后就主动进入自我调节的状态,每天只会短短地醒几个小时,剩下的时间都在睡觉,云姨不知情,几次去房间照顾都见他在昏睡,问过医生检查后发现黄少天还真是非常全神贯注地在休息,以调整自身机能全力康复修养。

  像是为了随时会出现的下一次性命交搏积攒更多的生存资本一样。

  黄少天这次的身体情况其实不算太糟糕,之前喻坤手下的时候,胳膊断了腿断了他都是医院夹板了后回自己的小破出租屋躺几天权当算是修养的。这一次没有什么硬性损伤,只是因为被黑鹰关起来之前黄少天在东南亚沿线出的任务条件苛刻艰苦他还没来得及调整恢复好身体就又一次重复,接二连三的精神和身体压力才让人这么容易虚弱。这一回算是足足地补了回来了。

  后几天黄少天已经恢复了精气神,可是房间被上了限制,没有医生和云姨手上的磁卡,黄少天出入不得,他只能老老实实待在房间里哪里都去不了。

  “鸡汤,少天。”云姨替黄少天盛了一大碗澄黄的鸡汤,黄少天一边填进肚一边念,“云姨,我差不多好全了,不用再这么进补了,我感觉我都胖出两个自己了!”

  云姨笑着又给他添了一勺,“那是你之前太瘦了。家主说了,要给你养好。”

  黄少天听见喻文州,眼神暗了暗,“家主……还好吗?他这段时间都在哪里?”

  因为一直被迫关在房间里养伤,见的都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医生和护理,还有云姨,黄少天对之前到底怎么回事一无所知,黄少天只在他第一次醒来的时候迷迷糊糊见到了喻文州几眼,然后就再也没有见到他,有时候黄少天甚至怀疑那几眼是不是自己将醒未醒时做的梦。他要见喻文州,他要知道发生了什么,黑鹰为什么放了他,所谓的谈判又是什么,和喻文州有关的事他竟然什么都不知道这么久,他受不了这个。

  “家主?他这几天都在啊。家主最近很忙的样子,但还是每天会问我和医生你的情况。”云姨有点奇怪地看着黄少天,黄少天的动作停住了,“他在?那我怎么……”黄少天左右在喻宅里扫了一圈,哪里有旁人?连其他家仆都因为会打扰病人修养,被请出去了。

  “这几天我来的时候家主都在,晚上出没出去我就不知道了。再吃点吧”云姨把虾饺往黄少天碗里添了一个,

  “那就是今天上午也在,那时候我醒着……”黄少天眯了眯眼,突然抬头,“云姨谢谢,我不吃了,我突然有点头晕我想上去休息了。”

  云姨一听说黄少天头晕立马紧张地问,“头晕?好好地怎么头晕呢?要不要把医生都叫回来?”

  “唉不用了,可能是我下午在房间里锻炼,一不小心练狠了……太久没运动了有点高估自己。我躺一晚上,如果还不舒服我会按铃的。”黄少天说完,撑着扶手晃晃悠悠地回了房间,留着云姨忧心地站在餐厅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夜幕时分,黄少天在房间里安睡,眉目已经不像之前被伤痛折磨时日日紧锁的样子,双唇也不再泛白干裂,只是还看得出面颊清瘦。

  喻文州坐在他床边,沉目望了他许久,晚上他从蓝雨回来的时候云姨站在门口等他还没有走,忧心忡忡地说晚饭过后少天突然头晕就回房间了,一整晚都没有出来但也没有不舒服按铃,她想和家主说完再走。

  喻文州不是医生,看不出睡着的黄少天是不是还会不舒服,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有什么病症医疗团队没有查出来,他看了好久,最终还是没忍住伸出了手,轻轻地替黄少天拨开了一丝不太听话的散发。

  啪!

  刚要收回的手被一把抓住,喻文州表情一怔,看见刚才睡了足有半个钟的黄少天睁开眼睛牢牢地锁住自己,眼睛里全是精神和锐意,哪有丝毫刚睡醒的样子。

  喻文州几乎立刻明白过来,黄少天估计是猜到了什么于是在云姨面前做戏,他只需要露一分,这个善心的女人自会替黄少天扩充到十分然后告诉自己,剩下的他只要等着就行。

  黄少天抓着喻文州的手腕坐了起来,掌心温烫,在安静又笼罩着难以言说的气氛的房间里沉声,

  “抓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