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雨的喻文州和黄少天好像是闹掰了,这个消息不知何时传了出来,这段时间蓝雨高层气压低地可怕,以至于其他人人自危。之前所谓黄少天消失了是被喻文州给处理的谣言毕竟因为没几个人去了黑鹰谈判现场所以可信度存疑,黄少天两天后的出现就让这个荒诞的谣言不攻自破。但是这一回,是个人都能看出来黄少天和喻文州之间的关系和态度急转直下,以前家主说什么黄少天都是不问前后无条件服从执行,现在家主的指令黄少天都冷着一张脸能反对两句绝不忍气吞声。自从喻文州上位后,他在蓝雨一向是只执行不决策,只有喻文州指使地了他,没事的时候能在院子里睡一天,要不就溜达着。而现在却一改往常闲散的处事态度,对外处事狠绝张扬地仿佛是当初喻坤手里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黄少天,做事越来越不收着性子,简单的小摩擦和矛盾,原本威吓下就行,他非要弄出点人命见了红才满意。

  喻文州曾经说过蓝雨现阶段是规范化运作,而黄少天完全反其道行之,几乎是偏执地在挑起蓝雨和其他社团的冲突。

  这些家主这边早就有人汇报了,但喻文州听了只严令必须随时有人跟着黄少天,随时汇报位置和动态,把监控放在了明面上。

  又有人重新提起来黑鹰要挖黄少天的消息,还有人说那天离开的时候黄少天最后才走,然后黑鹰的坐馆好像很开心的样子,那笑声门外所有的人都听到了,包括喻文州,所以黄少天应该是想去黑鹰,被喻文州知道且拒绝了,所以他们闹掰了。

  各种传闻都有,但大体上都是这个走向。可谁都不敢去探黄少天的口风,这几天如果从黄少天身边走过,一晃而过的空气中似乎都夹带着洗不干净的血腥气。

  “少天,你最近怎么了?”楚云秀满脸担忧地看着合眼躺在按摩椅上的黄少天,原本说短时间内不会来的人突然出现,眼下青黑不减反增,眉头紧锁,面色极差,眉宇间满是暴戾,楚云秀见到他这幅模样简直以为回到了五六年前他们刚认识的那时候的黄少天。

  “没什么,最近逼自己有点紧,我也觉得有些累,来你这里休息一会儿。”黄少天拉了拉身上的毯子,侧过身把脸转向另一侧,只留给楚云秀一个背影。楚云秀这里是心理咨询室,黄少天就算抗拒情感交互,但只要来了这里,云秀是他朋友,他总会稍微放松点多说点,可这一下就是非常明显的拒绝沟通的态度。

  “……好吧,你睡会儿,沐橙已经给后边预约的客人通知过了,今天不会有人来打扰。”楚云秀点了一盏安神舒缓的香薰,坐到了离他有点距离的位置,过了片刻又忍不住说,“少天,不管你去做什么,我和沐橙一直都想告诉你,喻坤已经死了,也过去很多年了,没有什么是放不下过不去的,你不用那么逼自己。你刚才的模样真的很令人担心。”

  黄少天依旧背对着她没有动作,楚云秀见他依旧抗拒表达只好离开了房间,良久后原本紧锁着的双眼慢慢睁开,黄少天对着空气无声地说了句谢谢。

  夜色深深,城区某个破旧工厂里却人头攒动,废弃工厂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阎道会这个帮派占了成了一个小型的制药场所,一直很隐秘地运作着,谁知今天晚上实验机器刚开,突然从外边杀进来一伙人,为首的二话不说确认了地点没错就叫人动手,原材料被点了火,实验仪器被砸了大半,人也都打起来了,眼下正在僵持。

  黄少天停了车于夜色中裹着寒风从外边走进了工厂,看周围人既不戴口罩也不戴防毒面罩于是也就摘下了头盔,

  “管事的谁啊?”黄少天抓了抓头发,左右看了两眼,对面的一行人里让开了半条道,走出来一个光头,胸口纹着半只泛着红的饕餮,

  “我!我知道你,蓝雨的黄少天是吧!怎么着?云泽这块是我们阎道会的地盘,离你们蓝雨隔着一个街区之远,你们蓝雨的人大半夜突然闯进来就动手,怎么?是打算和我们阎道会开干是吧!道上的都知道你们蓝雨最近嚣张地很,但是我们阎道会也不是好欺负的,你出去打听打听,我们——”

  黄少天压根就没再听对面那人的叫嚣,只确认了管事人的模样就开始做自己的,把头盔递给一边的人,从手腕上套下一条皮筋,嘀嘀咕咕地一边抓起额前的留海一边说,

  “我头发有点长了,看人不方便,是该剪剪了。”说完就在脑袋上扎了个小揪,然后拿回了头盔,抬手打断了对面的话,

  “可别胡说啊光头,我们蓝雨的人最讲道理了,而鄙人呢又恰巧是蓝雨里最最讲道理好说话的那个,不然我也不会亲自过来是吧。你的人,这个月7号,10号,14号在我们蓝雨的地盘蓝雨的场子里偷偷卖货,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那这个道理我总该和你辩一辩吧。卖货也就卖了,不仅不知道打招呼,还他妈卖假冒伪劣的货,就你这小实验室叨叨叨弄出来的东西要是把小孩弄进医院了,jing察找上了门,到时候替你们背锅的可是蓝雨,怎么?我不该来讨说法?”

  “放你的*!我们有自己的场子,谁他妈去你们蓝雨的地盘卖货!谁!证据呢!”光头大嚷,

  黄少天装作被震到了地掏了掏耳朵,冷笑一声喊了句拎上来,后边就有两个人架着或者说拖着一个人上来,丢到了对面人面前,别说阎道会的人,光是蓝雨站在黄少天身后的手下都禁不住打了个颤。

  这还是人?这是个血皮吧!一张脸除了五官可以根据常人的布局判断方位,哪里还能看出来样貌,一身的衣服也都是脏污灰尘看不清颜色和特征,就这么被拖上来丢在地上,也看不清楚到底是死是活。

  “哦,我怕你们认不出,所以在他晕倒前特意帮你们问了一声,他好像说他叫揽七来着。落在我手里,半个小时都没撑够,不然他就能自己告诉你了。”黄少天笑着颠着他的头盔,

  “我*你*!!”光头自然认出了自己的人,揽七确实是他们这负责散货的,但是从没有说过要去蓝雨那越界,人都已经这样了,到底是黄少天搞的鬼还是揽七真的违反了规矩根本就是黄少天一张嘴的事,他无法争辩。但说到底,在还没有两边对峙的情况下就把人打成这样,直接是不给阎道会面子,光头让把人扛走,手上抓着棒球棍咒骂。

  “我够讲道理吧,现在这年月谁还送货上门啊,我人都给你们留着全尸呢。所以我们现在可以来聊一聊刚才的话题了吧?这个实验室今晚你们铁定肯定是保不住了,敢来蓝雨的地盘散货,还他妈是我的盘口,等于是踩我的脸。不知道你们熟不熟悉我的风格,我黄少天心眼可真太小了。”黄少天比出自己的小拇指间晃了晃,“就那么小。”

  “所以有一个算一个,今天这个工厂里的人和狗,一个都别想竖着出去。”黄少天手一挥辐射对面一片,

  “诶光头,你胸口的饕餮哪家做的啊?付全款了吗?希望你付完了,不然他们可能是收不到尾款了。”黄少天突然冲着光头笑了笑,一口白牙在昏暗的工厂里看着分外渗人,下一秒脸上的笑意全无,刚才还被他抛着玩的头盔就像是小型炮弹一样被砸向了光头,光头避之不及用手上的棒球棍一把击开,可半秒后黄少天已经杀到他的面前膝击冲腹。黄少天带来的人都是自己训练出来的,不需要黄少天指示,早已经跟着动手。

  一场械斗持续了好久,直到站在园区口都能感受到无比压抑沉闷的环境氛围和空中混杂着尘土、机械的血气。

  深夜,黄少天在喻文州安排的“保镖”护送下回到了喻宅,一进门就看见刚挂电话的喻文州,黄少天一身尘嚣也不收拾,踢了鞋子就往里走,

  “家主。”黄少天冷冷地打了声招呼走进了一侧门,

  喻文州听见哗哗流水的声音响了一会儿,接着黄少天走了出来,脸湿漉漉的,头发也都湿了,向下滴着水,不知道是洗了把脸还是干脆淋湿了头,他晃悠着去厨房拿啤酒。

  喻文州抱着胳膊默不作声地看他,今天下边的人来汇报说最近蓝雨和其他社团帮会的冲突实在过多,很容易成为风口浪尖,他们被喻文州交代的很多事变得不好行动,而且他们收到风声,风向对黄少天很不利。

  黄少天当然知道自从自己进屋后喻文州一直注视着自己的视线,他随便找了个地坐下,看着喻文州,“黑鹰二次交涉后说了什么?”

  “条件不变。”

  黄少天嗤笑了一下,“猜得到,所以呢,你还没改变主意吗?你也不是不知道我这几天都做了什么,就这样,黑鹰还是条件不变,你又和他们僵持什么?等他们把你要的那几个人的消息真的藏起来,就真的没办法了。”

  喻文州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可以尽管闹,但你哪都去不了。”

  黄少天烦躁地啧了一声,用略微嘲讽的表情对着喻文州,昔日永远站在喻文州身边的那个人仿佛在他们产生争执的那天以后就完全消失了。

  “那我现在这样蓝雨能保得住我?现在蓝雨做事都束手束脚吧,更何况还不能见光的蓝溪阁,你要怎么运作?而且我可以告诉你,除非你把我关起来,不然我只会变本加厉,等我真的成为众矢之的,其他帮会会声讨蓝雨,内部的人一定会要求处理我。你坚持保我只会让你举步维艰,所以你现在把我交到黑鹰是一举三得。或许我接下来还会做一些要挟你这个家主地位和权利的事,就算这样你也不考虑黑鹰的条件吗?及时止损的道理,你会不知道吗?”

  “少天,你应该明白这种要挟对我来说没有用。”喻文州站起身,已经走到了黄少天面前,近乎冷漠地说,“现在的蓝雨原本就不是我要的,整个赔进去对我而言也不过如此。你把自己放在矛盾的中心没有任何意义。”

  尽管喻文州用蓝雨家主的身份去压迫黄少天,可黄少天真义无反顾的时候是没有人能够说服他的,黄少天不明白为什么喻文州要在这件事上这么犟,他用尽了办法去踩喻文州的底线,他也明知道喻文州不可能会放弃黑鹰的交易,这就是个必选题,答案也就一个,那为什么就要卡在这个节骨眼不松口?平时的权衡利弊和利益取舍都忘到脑后去了?萧恒是个什么东西,仅仅一个条件就能把喻文州逼成这样,喻文州之前生杀决断那种狠劲都被狗吃了吗!

  他几乎恶狠狠地盯着喻文州,“有没有意义我们很快就会知道。你要和我耗我奉陪到底,我做事不考虑退路,我甚至可以不要命。你行吗?你这么多年不能放下的东西只会比我多,以前是我让着你,现在不会了。我们就会知道到底是谁赢了,家——主。”说完就从位子上跳下要回房间,擦身而过的那一刻,喻文州抓住了他的手肘,

  “我们一定要这样是吗?”喻文州问地很轻,刚才的针锋相对瞬间烟消云散一般,只余下一个无可选择的喻文州个人,挣扎着抓着黄少天,想要一个出口。

  黄少天眉宇间闪过转瞬即逝的动容,但下一秒便冷漠地侧头,

  “抛下我是你最好的选择,你当年不是也抛下我了吗?再做一次有什么不可以的。”他冷冷地丢下这句话后明显感觉加之在胳膊上的力气被瞬间瓦解,以至于他能轻松地挣脱开喻文州的手,掩盖着略微慌乱的脚步快速回到了房间。

  关上门的那一秒黄少天在门背后沉默地蹲下,低着头埋进双臂在一片漆黑中包裹住了自己,

  他最终还是说了那句话。

  他根本不是那么想的,他怎么会不知道喻文州出国的那时候是什么无望的心情,怎么会不理解这是他必须要走的路和没得选的结果。他也未曾有一刻怪过喻文州,包括之后无数次喻文州问自己恨不恨他,他都反复强调着不恨他并且希望喻文州放下,像自己一样强制性地遗忘。他希望喻文州相信黄少天这个人就算只剩下一身肮脏和邪恶,他那点唯一的信任也都是依凭喻文州存在的。

  但是只有那么说才能击败喻文州,这是自己唯一能伤害喻文州的了,一句话将自己那么久以来和喻文州建立的近乎脆弱的关系一笔勾销,甚至要用破碎的残片化作最锋利的刀直接扎进喻文州本就边缘的心里。

  没什么是不可以利用的。黄少天心想。

  对,包括他仅有的一点念想。

  不下四五家帮会的头目宣称蓝雨要是再如此不顾规矩和道义,他们就要和蓝雨势不两立,甚至会联合起来孤立蓝雨,谁都别想好过。所有针对黄少天的声讨都被喻文州按下了。

  黄少天还是失踪了,他就像一匹失控的脱缰不受控的狼,切断了和蓝雨之间的联系。

  而没两天后,黑道上所有的人都收到了风,黄少天出现在了天水街,而天水街是黑鹰的本家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