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越来越近, 足音稳重。

  霜白衣袍晃进视线里,那双绣着金线的锦靴不偏不倚地站在她脑袋旁边,长剑点地, 凛冽的寒光刺得她眼睛微疼。

  随后,剑的主人缓缓半蹲下了身子, 却没有什么动作,甚至没说什么。

  夜色静谧, 唯有呼吸声清晰可闻。

  林元枫喘着粗气, 手攥了又攥, 终于抬起眼皮戒备地看向对方,脊背紧紧绷着,如一根即将断裂的弓弦。

  玉守阶亦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黑沉沉的眼里映不进天上半点月色, 无端叫人发怵。

  二人目光相撞, 各自沉默片刻后, 玉守阶未握剑的手突然一动, 似乎想碰碰她。

  林元枫小幅度地发着颤,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只朝自己伸来的手。

  她想叫自己放松, 或许对方并无恶意。然而却身体越绷越紧,连呼吸都短暂地停滞了。

  ……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 她现在这副模样多像一头亟欲攻击的野兽, 阴森危险,仿佛下一刻就要咬断对方的喉咙。

  在玉守阶指尖堪堪碰到自己额头的那一刻,林元枫也像是忍耐到了极致, 突然低吼一声, 无法控制地朝她扑去——

  “吼!”

  不过眨眼间, 只觉天旋地转,皮肉暴涨。

  理智再回笼时,却惊觉自己竟恢复了原先的巨犬模样,庞大的身躯直直将玉守阶压在身下。

  她居然也没躲,似是没料到这么一变故,竟怔愣住,微微张大着眼睛看她——两只纤细的手腕被爪子死死踩住,剑也脱了手,掉落在旁。

  林元枫看她这模样,总算觉得顺眼了些。

  低头,鼻尖动了动,躁动不安地嗅着她身上的香气。

  越嗅,身体越热。

  喉头剧烈滚动着,渴得厉害。

  热汗淌下,正正好滴在女人光滑的脖颈上,又顺着颈肌滑落,蜿蜒出一道靡丽的弧度。

  林元枫定定看着,忍不住伸出舌头,重重舔去了那滴汗。

  玉守阶闷哼一声,蹙眉不语,只偏过头去,目光晦涩地落在她那柄脱了手的剑上。

  她动了动手指,不知怎么的,竟不挣扎。睫羽半垂,浓密的阴影勾出一弧苍白挺直的鼻骨,情绪难辨。

  林元枫呼吸愈重,湿漉漉的舌头在她脆弱的脖颈处反复蹭着。

  太过渴望,甚至发出了急促而黏稠的嗒嗒声。

  玉守阶被她舔得衣衫散乱,仍是不语,眉却皱得紧紧的,似在极力隐忍着。

  突然,林元枫舔得正起劲,冷不丁看见她胸口处漾出丝丝缕缕轻薄的黑色雾气。

  她不免被这玩意吸引去了注意,还以为它是对方补灵那晚出现的东西,停下动作刚想仔细打量时,玉守阶忽然轻喘一声,面色不知为何,变得甚是难看起来。

  林元枫只觉身子一痛,下一瞬便浑身脱力地从女人身上栽倒。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身体猛地又化回了刚刚的人形模样。

  “你……”她俯趴在地上,嘶哑着嗓音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这回竟是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然而身上的燥热却未褪去,如有火舌燎烧,肆意炙烤着她身上每一处。

  ……最难以启齿的是,小腹下三寸处酥痒得厉害。

  她想夹起腿来舒缓一下,却是动弹不得,只能默默忍着,直忍得衣衫尽湿,活像是刚从被水里捞出来的一般。

  玉守阶却从容起身,拾起那柄长剑,慢慢走近她。

  她再次在她身边蹲下.身,这回不再伸手,而是用剑尖轻慢地撩开她黏在额前的湿发,淡淡道:“你怎么了?”

  她低下头来端详着她,又捉弄似地说了一句,“动不了吗?”

  热汗仍在不断浸出,慢慢濡湿了长剑冷硬的尖端。

  林元枫费力地喘了口气,咬牙,想让她走开,嘴一张,却还是老老实实地回了她的问。

  “嗯。”很是不甘心的一声。

  玉守阶笑了下:“还有呢?只是动不了吗?”

  “……好热。”林元枫说话的力气都快没了,“身体好难受,好痒。”

  对方这态度实在难以捉摸,她心乱如麻,想了想,只好软了表情,希冀让自己看起来无辜一些。

  “帮帮我。”她眼角都是湿润的,“帮我看看,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玉守阶眉眼微动,静静看着她许久,才终于收回剑,另一只手转而向她伸来。

  这回轮到她,露出绷紧的、脆弱的脖颈,任由对方在上面动作着。

  女人的手指沁凉得厉害,沿着汗涔涔的颈肌,在某条笃笃跳动的经脉上反复游移着。

  林元枫一激,喉头滚动,重重咽了口唾沫。

  良久,玉守阶才开了口:“不是很大的事。”

  她声音亦是低低哑哑的,和着寒凉的夜风,字字敲打着林元枫的耳膜,“你只是发.情了而已。”

  林元枫眼瞳一缩:“……发.情?”

  “很奇怪?”玉守阶却不咸不淡道,“妖兽会发.情,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尤其是——”

  她眸光深深扫过她无力俯趴在地上的身体,语气不明,“像你这样成了邪魔的妖兽,反应会更强烈。”

  林元枫:“……”

  她只觉得荒谬,唇轻扯,想笑一笑,但身上感觉越发难耐,连呼吸都是滚烫的。

  玉守阶一直在看着她,目光沉静,神情却有些古怪。

  林元枫无法形容,但这种情况下,对方不执剑杀了自己就已是万幸,其余别的,她也没有精力去猜。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自己现在无法动弹,才省得模样更狼狈。

  只是身体动不了,喉间的呻.吟却难以忍耐。

  林元枫没忍住,轻轻哼了两声,沙哑娇媚,浓浓的求.欢意味。

  她顿住,未免觉得难堪,赶紧咬住下唇——不过咬得太仓促,唇边的湿发都一并被咬进了嘴里。

  那一波波的情.热接二连三地涌上来,难受得她意识都快涣散了。

  朦胧间,玉守阶忽然倾身低下头来,贴在她耳边,沉沉说了一句:“我来帮你吧。”

  林元枫微弱地抬起眼皮,想看她一眼,猛不防被人抱起,半拥进怀中。

  玉守阶坐在地上,一只手扣住她一只热汗淋漓的手,十指交叠,握得很紧。

  很快,林元枫便感到有一道清凉如水的气息涌进了她体内,以无法反抗的力道,强硬地将她体内的燥热压了下来。

  “嗯……”她低叹,总算没有那么难受了。

  身上的力气也恢复了一些。林元枫仰起头,看到的,是对方苍白瘦削的下颌,和轻轻抿起的,弧线流丽的唇。

  她不知怎么的,默默微笑了一下,视线一移,却突然注意到,玉守阶的胸口处又渗出了刚才看到的那团黑色雾气。

  她一愣,下意识伸出手指碰了碰它。

  雾气却忽地凝成一缕,缠绕上她的指尖打转了几圈,而后竟沿着她的手臂往胸口的方向爬去。

  林元枫虚弱地拉了下玉守阶的衣袖,低声问:“这是什么?”

  说话间,黑气已经慢慢钻进了她的心口。

  这感觉很微妙,像是被人紧紧贴着,与对方呼吸纠缠,连思绪都跟着迷乱了。

  黑气钻进来的那瞬间,她头皮一紧,双腿不禁交叠着摩擦了一下。

  “玉守阶。”她声音更哑了,还带着点释放过后的慵懒,见对方沉默,又问了一遍,“这是什么?”

  玉守阶低眸看她,高挺的鼻尖上竟也溢出了薄汗。

  “怅气。”她说,眼底幽深一片。

  林元枫回味着刚刚那阵感觉,骨头都发着软。

  这所谓怅气,似乎与她那天晚上看到的黑气不太一样。

  光是两者钻进她体内后带来的感觉,就很不同。

  “怅气又是什么?”她接着问,“为什么会进到我身体里来?”

  玉守阶却目光微闪,不说话了。

  “不好说吗?”林元枫看她这反应,更是好奇,“它既然还有名字,应该不是什么小玩意吧?”

  玉守阶仍是不语,只专心为她输送着那道可以平息燥热的清气。

  林元枫等了半天,不免悻悻作罢,索性眼眸一转,百无聊赖地看向了别处。

  她这时才有了余暇去打量周围的环境——这里应该是座废弃了的宫殿,连盏灯笼都没有,四处荒草丛生,常有阴风袭过。

  她掠过院子的角落,目光上移,想随意盯着夜空发呆,却冷不丁间,瞥见那残败的殿宇屋脊上,竟站着个人影。

  月色盎然,那人影也被映照得格外清楚。

  红衣银发,眉眼潋滟绝尘,她拢着袍袖,双足赤.裸地踩着檐顶,如一枝凝香桑槿,恰开在盛华之下。

  本是惊鸿一眼,然而此情此景,鸿没有,只剩惊了。

  尤其是,那美人还正在阴冷地瞪着她们。目光极为狠戾,甚至还能品出点嫉恨来。

  林元枫被她瞪得浑身一僵,呼吸又跟着急促了起来。

  “怎么了?”玉守阶留意到她的反应,将她搂得更紧了些,“还是很难受?”

  林元枫回神,再看去时,人影已经不见了。

  她并无隐瞒,道:“不,是我刚刚看见了,那站着个人。”

  指一指屋顶,“只是,人现在已经不见了。”

  玉守阶面色一变,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片刻,将她轻轻放下,执剑飞身前往檐脊那处。

  不多时,她又跃下屋顶,边朝她走来,边皱眉道:“应该是这儿的怨灵吧。生前枉死怨气太重,魂魄就被束缚在这了,不得安息。”

  林元枫撑着身子坐起来:“是么?”

  她却觉得没有那么简单,回想起当初在双河镇李府瞥见的人影,心一沉,越发感觉不妙。

  似乎,有人在暗地里偷偷跟着她一样。

  “好些了么?”

  出神间,玉守阶又回到了她身边,指尖探了探她颈侧的经脉。

  身上的潮热已经退去,林元枫这才完全恢复理智,往旁边躲了一躲,垂眼道:“嗯。”

  玉守阶静默须臾,收回了手,语气平淡的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那你在这待着,我还要去其它几处地方看看。”

  在她转身离去的瞬间,林元枫深深吸了口气,叫住了她:“玉守阶。”

  女人回眸,斜看她一眼。

  “我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回事,更不知道,自己原来是……”她声音变得有些含糊起来,“你,信我吗?”

  沉默许久,才又听见对方那冷质的嗓音响起。

  “你不是失忆了吗?”

  身后墨绿色的树影起伏不定,玉守阶一身白衣,在浓稠的夜色中,如纤尘不染的玉石一般耀眼。

  “那样的话,过去的你,就和现在的你暂时没有关系了。”她眼里浮现出了点并不明显的笑意,“至于你的身份,等你恢复记忆了再说吧。”

  林元枫呼吸微滞,片晌,才点了点头:“你放心,我不会害人的。”

  玉守阶不置可否,只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座荒芜的宫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