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都濡县令传信给何荆生请求帮忙时, 原本何荆生是打算自己前来都濡,让燕行露几人留下继续处理彭水的治灾事宜。

  但林元枫暗地里却存了私心,系统给的资料上写男女主的初遇是在黔州彭水县, 她便主动提出要来都濡帮忙,刻意让燕行露在这几天里暂时先避开彭水。

  谁曾想眼下两人竟又碰上面了, 这不是月老追着绑红线是什么?

  难道说,男女主相爱的这一剧情点必须完成, 是无法改变的?

  她这样想着, 人都麻了, 木着脸一动不动,就这么稍显不悦地觑向骑马朝她们匆匆赶来的燕行露。

  总算到了她们跟前,燕行露勒紧缰绳停马,利索下马后, 气还是不匀的。

  她鬓发微乱, 看得出一路快马加鞭而来, 脸色红润, 比之平时缺乏血色的冷淡模样,此时的她实在是说不出的生动艳丽。

  “小姐, 你怎么跟上来了?”流徽一脸讶异。

  燕行露待平息了呼吸,这才摊开手心,里面放有一枚铜制钥匙:“雀枝落了东西, 应是刚刚骑马的时候掉的, 我担心这钥匙很重要,就赶着追上来给她了。”

  林元枫闻言,赶紧伸长脖子瞥了一眼。

  “这不是我的钥匙。”她看完后撇撇嘴, 从腰带上解下自己紧紧系着的荷囊, 打开, 示意里面,“喏,我什么东西都没掉。”

  “是么?”燕行露面上笑意滴水不漏,不见任何尴尬,“那兴许是别人掉的,待会我回去再问问吧。”

  林元枫见状却狐疑,就算真是她掉了钥匙,至于这么着急追上来吗?

  她目露探究,燕行露眸光却与之相错,落在了她的手肘处,那里因为方才剧烈的落马翻滚,薄薄的绸衫都给擦破了。

  “不过这是怎么回事?”她皱起眉,抬头巡视周围一圈,望向了不远处的马车一众人,“你们怎么突然停下了?他们又是谁?”

  林元枫不语,只微微抿唇,走到一边去整理衣衫。

  流徽将原委解释一遍后,燕行露眉皱得更紧:“真是蹊跷,雀枝兴许猜得没错,说不定就是刺史府里的人,毕竟……”

  她话还没说完,不远处的那位白袍公子便朝这里走来,温声道:“方才真是惊险,二位姑娘没事吧?”

  “没事,劳驾公子出手了。”流徽朝他欠身施了一礼。

  林元枫垂眼,有些敷衍地跟着施礼:“多谢公子。”

  这男主银冠高束,手持一把乌木洒金折扇,举止随和大度,看着倒是个谦谦君子,再没有方才应对蒙面人时的冷厉,目光一转,同燕行露对上了视线。

  “这位是?”他问流徽。

  流徽有些犹豫,燕行露则淡笑开口:“我是她们的家姐,有劳公子方才相救。”

  “欸,不必客气。”陈宜舟意有所指道,“其实看刚刚那情形,即使我不出手,你的这位妹妹也完全有能力对付他们,只是这群人来路不明不白的,看你们似乎也不清楚,以后可要当心了。”

  “嗯,一定。”

  陈宜舟用扇骨轻轻敲了敲手心,又说:“对了,我看三位都是从那个方向过来的,听说前边正在修一条引水竹道?”

  “嗯。”燕行露睨他一眼,“难不成,公子是要来帮忙的?”

  “我倒是想。”陈宜舟笑笑,“其实,我是去修竹道的那地方找人的,打听了一路才来到这里。不过现在看来,人已经找到了。”

  燕行露眯一眯眼:“何出此言?”

  陈宜舟敛了笑,打量她们一瞬后,突然问:“你们中的两位,就是燕姑和雀姑吧?”

  此话一出,三人反应皆有不同。

  林元枫轻哼,流徽惊异,而燕行露却面色淡淡,似乎早有预料。

  沉默片晌,燕行露颔首:“我们确实是。”

  “不知是哪两位?”

  “我是燕姑,她是雀姑。”

  陈宜舟闻言,登时拱手作了一礼,正色道:“陈某见过二位姑娘,我此次前来,就是为了答谢你们搭救家母的恩情的。”

  他转头示意两位随从,等他们从马车里取来一个匣子后,才接着解释道:“家母是彭水人士,因为旱灾生了病,我舅舅一家也没了生计,垂死挣扎之时,正是你们送米送药救的他们,我这次来探望家母时,她叮嘱我一定要来答谢,可惜去何参军府上找你们的时候,却不见二位姑娘的踪影。家母说是你们两人请的大夫医好的她,务必要我见到你们面报恩,所以我问了何参军,他告诉我你们去了都濡,因此一路打听到了这里。”

  随从们将匣子打开,里面装着各样玉饰翡翠,价值连城。

  “谨以这些聊表心意,若二位姑娘还有其他要求,都可提与我,我一定尽力满足。”

  燕行露看也没看一眼那匣子,显然是不感兴趣。

  林元枫趁她张嘴婉拒前,主动上前一步接下它,微微笑说:“公子美意,岂可辜负?只是现下到处都要修竹道,济米施药,反正我们姐妹二人对这类饰物无甚喜好,不如就拿来补贴赈灾用,公子说如何?”

  她这么讲,燕行露忽地就住了口,似笑非笑地看向她。

  “东西既给了二位姑娘,来去随意。”陈宜舟道。

  林元枫微笑点头,又暗示:“在这耽搁太久了,燕……姐姐,我和流徽还赶着回去拿东西呢,你也回去吧。”

  最后几个字她咬字微重,觉察到陈宜舟的视线正看似不经意地落在燕行露腰间那把银白宝剑上时,更是暗叫不妙。

  剧情设定这两人年少时曾见过一面,现下要是认出来了,那互生好感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燕姐姐。”林元枫主动伸手挽住燕行露胳膊,恰好挡住陈宜舟的目光,亲昵道,“你就先回去吧,我怕他们那里出岔子,到时候改路线很麻烦的。”

  燕行露挑眉,看看那只挽住她胳膊的手,随意应了一声:“嗯,那我就听雀枝的吧。”

  流徽就站在旁边,一脸迷惑地看着她们二人一来一回。

  陈宜舟见状笑道:“既然心意已经送到,陈某也不逗留了。”

  林元枫顺势接话:“陈公子慢走。”

  她刚要暗自松一口气,却见他转身走了几步,又突然回头,眸光微深,问:“还有一事,燕姑娘,你们不是黔州人士吧?”

  燕行露很是无谓的:“哦?陈公子也同样不是吧?”

  陈宜舟轻笑:“山水相逢,各有来意,陈某就不多问了,告辞。”

  他神情如常,并无任何探求的意思,可林元枫看他这反应,总感觉耐人寻味。

  她舌尖抵住门齿,不豫地啧了一声。

  待得傍晚时分归县令府,才上桌要动筷,却有门房前来通报,称有人求见。

  将那人领过来一看,林元枫面色微变,下意识看向燕行露。

  “我家公子想见燕姑娘一面,前往附近的绍光亭相聚。”来人正是今日晌午遇见的陈宜舟的随从之一,说着还拿出一张帖子,“奉谒求见,还请姑娘过目。”

  未曾想到这个陈公子竟还专门写了请帖,郑重到叫人觉得好笑,只是好笑之余,难免令人多想。

  燕行露不动声色地接过帖子,打开草草扫了一眼后,淡淡开口道:“知道了,我这就去。”

  她起身,和林元枫对视一眼,又转头看向流徽:“你同我一起去吧。”

  林元枫蹙眉,张口想说些什么,但见燕行露一脸坦然,便猜到她肯定也是认出对方了,心下蓦地一沉,也懒得多管,径自低头继续吃饭。

  她们走后,那都濡县令不禁笑着打趣说:“这是哪儿来的公子?特地写了帖子来求见,莫不是另有心思?”

  林元枫拿起手绢拭嘴,不咸不淡地回:“偶然碰见的。”

  “偶然?”

  “嗯。”林元枫起身,腕上玉镯碰到桌缘,发出清脆一声,“你们继续吃,我先走了。”

  夜里躺在床上,左思右想睡不着。

  原剧情设定,泰宁十一年,大晋邻国的国力愈渐强盛,尤其是楚国和吴越国两国。泰宁皇帝杨勉执意要将这两个国家收进疆土,遂秘密派燕云天率兵突袭吴越边疆的光州,不宣而战。

  吴越国君忙向楚国寻求兵力相助,楚皇陈元基没有耽误,当即增派名将和兵力前往吴越支援。

  毕竟,吴越过后,大晋的下一个目标就是他们楚国了。

  那时的楚国已经立储,乃是大皇子陈易水,他与他一母同胞的弟弟,即二皇子感情深厚,两人才能皆是出众。

  故而陈元基打算培养陈易水继位的同时,也很注重二皇子的历练,为的就是让他以后能辅佐他的亲哥哥治理江山。

  此次吴越求援,同将领和士兵一起去战场的,还有楚皇那刚满十七岁的二皇子,陈宜舟。

  他受父皇所托,磨练之余,还要趁机窥得吴越的兵事能力。

  然而正是这场战役让他遇见了年仅十四岁的燕行露,当时她手上挥舞着的凛利长剑,就是折流。

  少女银盔白甲,红缨缀发,骑着战马破开火光迎风而来,如天神降临,气势摄人心魄。

  一片兵荒马乱间,少年少女视线交汇,彼此目光皆是灼灼。

  事后,陈宜舟还特意去打听了一番燕行露的身份。或许,这也算是一见钟情了。

  而燕行露这边,亦是对那个与战场格格不入的清俊少年印象深刻。

  林元枫敛眉,一想到这段剧情,自己也说不清心里这是什么感觉。

  憋了半天,只觉苦躺着身楚,于是起身披了外衣,打算去外面的院子里走走。

  至于陈宜舟明明是楚国皇子,却为什么会出现在黔州,系统给的资料里也有说明。

  前因后果,其实还要从他的亲生母亲说起。昔年天下分崩,到处都在打战。楚皇陈元基当时还只是一个藩王,参与巴蜀争战的时候,在黔州彭水一带邂逅了一位采桑女。

  采桑女年方二八,容貌惊人,是粗布麻衣也掩盖不了的秀美。陈元基一见倾心,随即将其纳入自家后院。

  只是在他于潭州立都建国后,却因采桑女身份卑微的缘故,迟迟不给她名分,甚至她都给他诞下了两位皇子,在楚国的后宫里仍是极其尴尬的存在。

  久等无果,两个孩子又都被寄养在了体弱难以生育的皇后名下,无法经常见面,采桑女最终愤然出走,回到了自己的家乡,跟弟弟一家一起生活。

  春去秋来,皇子终于长大成人,可那位年迈的楚皇明明已经妃嫔成群,却还在病重之时反复念叨着采桑女的名字。

  他将陈易水和陈宜舟叫到病榻前,叮嘱他们去一趟黔州,务必请他们的生身母亲来同他见最后一面。

  两兄弟听完后心情复杂,但还是同意了。

  不过国君病重,储君不能随意离都,陈宜舟便自己带着随从翻山越岭,一路伪装进入大晋境内,来到了黔州。

  今日相遇时,他说他是受他母亲的嘱托来答谢她们的。这阵子她们忙得脚不沾地,前后不知道接触了多少灾民,在彭水见过的病妇人也有好几位,都给她们请了大夫医了病。

  林元枫认真回想了一番,终于在脑海中找到了那位采桑女的面容。

  原来,她就是陈宜舟的母亲。难怪当时就算生着病,看着也是风韵犹存。

  林元枫落寞地叹了口气,沿着长廊漫步。

  当时她没留心,自然也没意识到这个剧情点。而且她是陈宜舟的母亲又如何,总不可能不救了。

  只是,她实在没料到,陈宜舟毅力竟这么强,她都特意让燕行露来都濡县了,他还能一路顺着找过来。

  方才席间的邀约,想必燕行露也已经是认出他了。

  林元枫拢拢外衣,只觉夜色疏寒。迈下廊阶后,借着四周微弱的青石灯的光往院子走去。

  不过一个抬头,在瞥见树枝掩映间端坐在圆桌旁的人影时,脚步倏地停住。

  她沉默片刻,蹙起的眉又松开,轻嗤道:“燕姐姐好兴致,从外面回来还要在院子里赏赏月色。”

  “今夜云重,无月可赏。”燕行露微微侧头朝她看来,情绪莫辨,“过来。”

  林元枫没动:“你才回来?”

  “没有,早回来了。”

  “和那陈公子都聊了些什么?他为什么又要见你?”

  夜有虫鸣,光影潦倒。

  林元枫静静注视着眼前之人,口吻难得有些犀利。

  燕行露只淡淡一笑,话里隐隐有诱哄意味:“你过来我就告诉你。”

  林元枫依言走过去,才到她跟前,忽然腰身一紧,竟被她拦腰抱住用力一带,直直坐在了她腿上。

  “你……”

  林元枫话还没说出口,就见燕行露垂首,将下巴抵在了她肩上,懒懒说了一句:“嘘,安静点。”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1-16 23:39:09~2023-01-18 23:58: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暖阳 20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