驹光过隙,上京城里的叶子落了个尽,当风能把人脖子上的汗毛吹得竖起来的时候,盛栩舟咸鱼脾气上来,一犯懒就恨不得日日躲在房中不出门,钟随却依旧近乎是日日跟了赵旬入宫侍疾。

  他出了宫便直奔盛栩舟小院,恰巧遇见盛演缠着盛栩舟问何时下雪,清脆的童声即便还离得很远就传进他耳朵。

  盛栩舟往他嘴里塞一块绿豆糕,把盛演的声音尽数堵住。谁成想盛演见钟随来过定国公府便记得他,只是误以为这次也钟随是来找父亲的,不管噎得慌,三两口咽下绿豆糕,急着在大人面前表现自己:“钟大人!可是我父亲不在府上……”

  盛栩舟趁他停顿,顺手往他嘴里灌一口茶水,一边趁钟随进门时还未来得及将门阖上冲外面大喊:“白朔,把盛演带出去!”

  不情不愿被白朔牵走,盛演一边走还一边回头,嘴里不依不饶地问盛栩舟:“小叔,你先答应我,一下了雪就陪我一块儿玩,不许反悔不许骗小孩…”

  “好好好好好,”盛栩舟嘴上答应地快,关门的手更加快。

  盛栩舟实在是个好享受的,钟随一进门就闻见房间里头浮动着的若隐若现的沉水香。盛栩舟回身见他盯着香燃后升起的一抹细烟,而后又揉了揉眉心,头疼一般的,盛栩舟心里发酸——暗自骂那狗皇帝,自己吊着一口气什么也不用管,折磨了多少人。

  他思量片刻,到底也不敢将心中所想直接说出来,转过身径直走过去,微微踮脚,“吧唧”一声亲在钟随脸颊,又想反正也没外人在,凑过去又补上一口,然后整个脑袋毛茸茸往钟随颈窝里蹭,软着嗓子对钟随讨好地笑:“大人,陛下这一遭,究竟何时才能尘埃落定,都折腾大半年了…”

  钟随失笑,放松下来,伸手捏在盛栩舟脸颊的软肉,又把他揽得更紧:“快了,总归是快了。”

  他见盛栩舟还是哼哼唧唧,却一副顾虑着他欲言又止的感觉,扶着他两边肩膀亲在他眉心,盛栩舟以往从不在意朝堂上种种,如今这般发问也只不过是担心自己,钟随想了想还是同他解释:

  “既不是风寒,也不是什么痨病,宫里宫外传的那些风言风语都跟真的似的,实则没一句是真话。这两月外头只知晓陛下未曾出来早朝,无非皇子近臣才知,陛下断断续续也是醒过的……小舟,莫急,最后一个冬天了,多少人熬不过冬天,待冬天过去,这年号就该换新的了。”

  “啊?是嘛,”盛栩舟咸鱼惯了,在朝中左不过也是个闲职,接触不到上头的明争暗斗,但他若是真的全然不懂也不会在朝中站得住。钟随说得委婉,但盛栩舟知道,钟随能说出口的,定然是这事已经板上钉钉了。

  他琢磨着,无非是皇帝的病什么时候好,看的是恒王什么时候需要他好。

  这最后一个冬天,便是不打算让他好了。

  他后退两步,似是思考半晌才反应过来一般,然而却故作遗憾一样:“那皇子们,大人同恒王这么久守在陛下病榻之前,岂不是白白浪费了,劳心劳力的,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小舟,你这样讲话都是同谁学来的,你二哥? 可他演起来比你正经多了,你好好的说事便好,这样逗我…”钟随摇头,他笑时眉尾下垂,眼角弧度里含着的情愫,看得盛栩舟脖颈发热,脸颊发热,头顶都好像在冒热气。

  小狗在尴尬的时候总会装作很忙……

  盛栩舟嘴里连声喊着“好热”,走到窗边推开条小缝,心里唾弃自己:没用的东西,人都睡到了,怎么还是看两眼就害羞。

  钟随在他身后嗤笑:“好端端的,不过才说了两句,怎么脸红成这样?”

  他最近也是百忙之中抽了空才来趟国公府,真是有些想念软玉在怀整夜的触感。他素来在小事方面不在意,不到初雪的季节府上炭都不曾烧多少。盛栩舟倒好,暖阁里不用他抱着手脚也是热乎乎的,一觉起来会不会双颊都泛着红?

  愈想他心中愈是燃起火来,钟随拦腰将盛栩舟一路带到床榻上,亲他耳垂,亲他睫毛,直至盛栩舟眼中出现一丝的涣散。

  下一刻盛栩舟却如梦初觉一般,双手推了他胸膛,手指点在钟随嘴唇上。钟随换了个姿势坐好,他这时却跟着乖乖贴上来,寻了个舒服姿势窝在他怀里:“大人,钟随,现在哪是时候,饱暖思淫欲啊…这皇位不定,百姓哪能安心。”

  钟随低头,轻吻在他发顶:“你这说话的本事,是同你演戏的本事一道修炼的?”

  多的话他没说了,事实哪是他描述出来地这样简单平静,如今恒王在朝中压倒性势力背后的苦心经营…他心里明白,那些恶毒念头,不单是他自己不愿让盛栩舟知道,盛翊同盛绥宁定然也是不愿的。

  许诺着这是最后一个冬天,却不是将皇帝熬得油尽灯枯才遗憾咽下最后一口气,

  赵旬同他从开始就没打算在皇帝死之后才将皇位握到手上,或许这是曾经在泥潭里的人才会拥有的阴暗心思,他不愿让盛栩舟卷入其中,也怕让盛栩舟知晓太多明枪暗箭会误伤了他…

  只是如今这,亲得着抱得着却吃不到,真是磨人心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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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改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