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皇后此言一出落得个一片的寂静。

  连呼吸都放轻了声音,赵暄脸上依旧没太多表情,反应最大的唯有离皇后最近的宛嫔,她捏着绣花帕子的手指尖都因为用力隐隐泛着白。

  只等片刻,赵暄上前一步,向皇后躬身:“儿臣定不负嘱托…”

  他语调中压抑着激动,想来也是意外与他并不在一个阵营的皇后竟会将如今陛下重病时把持朝政的重任交到自己的手上,只是此时再过得意也不能够显露出情绪,赵暄回完话便后退一步,偏头与一同退出寝殿的国师对视一眼。

  “臣等…必将协助端王殿下……”霍营正欲开口,还未说几字见太医从承明殿中走出,而后众人乌泱泱迎上,他身边一空,唯有钟随不紧不慢还在他身边不远。

  擦身而过间好似听见钟随轻声嗤笑,他不由得手心攥紧,指甲深深印到手掌心的皮肤里也不觉着疼。霍营,或说是在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虽同为这两年间陛下跟前的红人,他说到底与钟随接触不多…只因钟随油盐不进,屡次尝试拉拢都未果,如今赶着巴结端王,还未说上话便马屁拍马腿上了,落得个不尴不尬的境地。

  他不是不知陛下宁愿朝堂拉杂,也久久空悬储君之位,是心中属意八皇子;况且自己与钟随明面上未在此次储君之争中站队,也不过是为了讨得陛下的信任,但自己暗中早已投靠端王…

  论年纪,霍营已然比钟随长了不少,却见钟随擦身而过间的眼神古井无波一般的,与他四目相对那一刻霍营脸上的僵滞还未散去,被撞破更是尴尬。

  没得多余的时间留他二人于原地你看我我看你,霍营跟着钟随快步也走向被众人包围着的太医。宛嫔近乎哀切的伸手,似乎想去拽太医官袍的衣袖,不知是自知于礼不合还是碍于皇后都被自己挤开而觉得不合礼数了,悻悻地停在半空,只一双眼殷切地盯着太医。皇后目光就落在宛嫔身上,太医却目光惶惶地冲皇后行礼,最终还是端王出声询问:“院使,父皇当下情况是如何?”

  “殿下……”

  听他问话,太医于是转头正对向赵暄,话刚起头又沉默片刻,只是这回停顿他不敢抬头,宛嫔忙想追问下去,这时太医才悠悠开口:“陛下起初不过是偶感风寒,如今一日日地,到今日这般……但陛下脉象并无大碍,因得臣推断只是多年来积劳成疾,一时气血郁结才会导致昏迷。按照臣的诊断为陛下开出药方,相信陛下不多时该会转好…”

  他头近乎埋进因着保持着行礼姿势的僵直的手臂之间,话一说完周围寂静得仿佛落下一根针都能有所察觉。

  “如此这般,是无大碍就好,那么院使将药方交予掌管煎药的宫女们便好,”汪皇后越过宛嫔上前半步,抬手虚扶了一下太医,让他不再行礼,嘴角勉强扯出一抹笑,看向赵暄和排在他后头站着的其他年纪较小的皇子们,“老三,陛下跟前的皇子属你年龄最长了,朝政要多费心,侍疾也当多出些力来。”

  “母后说的是。”赵暄脸色不变,目光悠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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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事能让钟随头疼。

  难得!

  盛栩舟是慢了半拍才知晓汪皇后将目前朝政交给了端王,他心里并不意外:但是站在皇后的角度,若是此时与端王和平一些,日后哪怕赵旬败了,也能落得一个母后皇太后;若是选了宛嫔,她往常便恩宠过盛,明面上虽与皇后并无交恶,皇后从此开始回心转意扶持赵昔就是明面上与赵暄交恶了。

  钟随手指在太阳穴轻按,眼睛阖上。盛栩舟远远看他好久,又悄声绕到钟随身侧,他弯腰,冷不丁一口气吹在钟随耳侧,看钟随身子迅速地颤栗,眼睛倏地睁开,却见盛栩舟无辜的表情。

  “大人,可是为皇后将朝政大权交予端王而头疼?”盛栩舟问得一脸淡然,好似方才凑到钟随耳边吹气将人吓得一激灵的不是他。

  钟随轻嗤一声,也不正面回答,盯着他良久,看得盛栩舟浑身不自在,想要退后又被钟随眼疾手快抓住了手腕,等到他不耐,才听钟随简短的一声“嗯”。

  他听毕撇撇嘴,只自顾自地发问:“当真?我原以为大人与恒王那边计划当是缜密,这点小意外——皇后总不可能突然转了性子,去相信他端王一日夺得太子之位,会对待亲生母亲一样对待皇后…大人,只是不知端王和我大哥何日能归?”

  按说此次征战南越,威慑为大,战争为小,该是将岭南混乱局面平定方可凯旋,却迟迟等不来军队归来的消息,加之近日皇帝病来如山倒,朝堂多在吵嚷,也鲜有人提及在陛下抱病期间将权力下放少了端王的一份。定国公还是一副岿然不动之色,反倒是盛夫人听了些风言风语干着急,旁敲侧击催着盛栩舟打听军队可有回京的消息。

  钟随稀奇的看他,盛栩舟的性子,往常一个人都能絮絮叨叨说个不停,一通分析过后来个大喘气,不知后头还有多少话接着来。他打断盛栩舟:“你说的是不错,汪皇后从小养着的是恒王,但眼下又有何办法?”

  盛栩舟目光呆了呆,听钟随继续说:“可还记得霍营是做什么的,只是没想到端王如此之急迫,皇帝的病哪里是病,当然要趁皇帝还未护着赵昔长成,恒王不在是锦上添花罢了。”

  不用钟随将话全说明白,但盛栩舟都听懂了。他手心有些出汗,抬眼发现钟随正冲他笑,好看的眉眼成了一弯月,瞳孔中却流转着寒意。

  他的心突然落了地,也讨好般地扯了扯嘴角,掰开钟随一直拉着自己腕子的手,蹲下身子,用脸颊去蹭他的手心。钟随的手心温热,只任由他捧着,盛栩舟眼睛小兽似的亮,脸颊的软肉贴着钟随的掌心,也像小兽毫无防备地敞开了脆弱而柔软的肚皮。

  “大人,我都明白了。”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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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好久没更但是不会坑的🥲按平均分预计写到60但现在感觉实际应该没有这么多,剩下的打算等下个月考完期末再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