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栩舟两眼一闭当真什么也不管,一翻身连着头发糊了满脸也没醒。钟随先紧着他用热水清理了,待自己在盛栩舟之后收拾完毕后再回房就只听得床上均匀而绵长的呼吸。

  他盯着盛栩舟看了许久,伸手替他掖了掖被角,起身缓步踱到门前。暮色将将笼罩,迎面吹来的风里带上了夜里的寒气,钟随怕冷着盛栩舟,才站了片刻就关了门。

  盛栩舟睡得沉,大抵是真的累到了,但梦里人还是身边人,手中握着那张他彼时还未意识到自己心意时写下的“长似今年”……但在别人那儿睡得总归少了几分踏实,他在梦里浮浮沉沉也不知过了多久,只感觉心悸一刻便催得自己醒来,睁眼便见钟随半靠在床头看着他,眼底仿佛沉淀着不可言说的情绪。

  “大人…”盛栩舟见他这幅神色,大差不差能够猜到钟随想的是什么,他不愿一睁眼就上朝似的,声音拐着弯儿一般唤钟随,只是犹疑许久也不知能问上些什么,最后不知所云地说,“也不知恒王与我大哥何时能归来。”

  钟随摇摇头,但嘴里轻笑一声,答的却是:“快了。”

  快了?那是多久。

  盛栩舟想追问,按传回来的南越战事,岭南这一战胜利指日可待。恒王一日未归,他心也一日不定,只因定国公府已是与恒王困在一条船上的蚂蚱,他心中能够仰仗来主持大局的大哥此时也正与恒王身在边关……只是此刻气氛正好,盛栩舟想着,得了他的人,钟随浑身那股冷劲儿才收收,如今这般光景,自是用来好好温存才是的。

  于是他没追问下去,片刻听得钟随的手在锦被下抚过他的后背,问他:“可饿了?我早吩咐过温离备了吃的,睡前吃了正餐也不好消化,我让厨房做了你喜欢的酥酪…今夜就睡在这儿可好,我天黑前就差人向白朔和你二哥传过话了,定国公府那边,你二哥会解释的。”

  “嗯…”盛栩舟应下,心里忍不住想回去可得避着盛绥宁些,免得如今赵旬不在京,他倒是有钟随相陪,盛绥宁看了又出言刺他。他坐起来往钟随身上靠,锦被滑落,隐约间还见得身上有几处留了痕,如今也不局促了,往钟随唇上亲了亲:“还是大人想得周全,若是大哥早些回来就好了,我连家中事都可以完全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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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了十月,冷雨落得淅淅沥沥,盛栩舟屋内的熏笼又点了起来,看白色雾气缓缓地升起又散开消失在空气中。

  一连几日未曾上朝,盛栩舟习惯了清晨起得早,总是要醒来一回,偶尔还起身朦胧的天色,而后裹着被子翻身上床。

  是皇帝又病倒了,还是其他的缘由,他不知,也未曾有风言风语传到他耳中。有人来向他打听是否知晓一二内情,但盛栩舟一向不感兴趣,落得个同僚失望而归。

  皇帝寝殿承明宫中,在京中的众皇子难得齐聚,入宫侍疾。

  细看便发觉,榻上的皇帝双眼紧闭,看着无力面色却还显得红润,不像久病之人一般苍白;端王赵暄跪在最前;他身侧是年纪尚小的八皇子赵昔,因得生母宛嫔正看似不合礼制的握着皇帝的一只手,却时不时抬眼盯着看上去有些恐惧的赵昔;在他二人身后才是余下,还未成年封王搬出宫外居住的六殿下和七殿下,少年身形单薄,低下头跪在床前也看不出面上的情绪,不过看着倒是比赵昔镇定不少。其余的,钟随与国师一同在旁候着,但其二人并未相互交流,只是一言不发站着,目光所落之处都是榻上昏睡不醒的皇帝。

  方才有太医诊过脉,宛嫔待太医一松手就又握住陛下的手心,看得站在不远处的汪皇后眉心蹙起,待太医伸手行礼后才发问:“陛下…究竟是何种病症?怎就一下子……”

  她说着声音便低下去,也是有意压着嗓子,又吩咐太医全力医治,却像支开他一般把众皇子连着宛嫔一起叫到了殿外。

  汪皇后永远是一副端庄和煦的模样,她看着也是为着皇帝的病劳心劳力,仍嘴角扯出一抹笑对宛嫔,只叫宛嫔捏着帕子的手发抖,心里渗出一股凉意。

  “皆知陛下此前下了旨,”沉默半响,皇后才缓缓道出,“不过圣旨乃是为了……准备的,如今陛下这般…朝中不能无人,相信陛下的意思也当是如此,老三,该是你多费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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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觉得自己即将被扔进失信名单执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