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特小说>古代言情>世子嫁到,统统闪开>第四章 【挑拨离间君困情】【下】

  金撒帐,帐帘上的穗子被紧紧地拽下,再拽散。

  晏以秋躲在帐角,目光几乎凝在了远处的楚乔身上。他,楚乔,只看到了大燕世子的泪,只看到了大燕世子的苦,却丝毫没有留意到他自己背后还有一个男子在深深地凝望,在等着他回头,等着他给予安抚的眼神。

  帐篷外,大燕世子的泣声终于渐渐掩了下去;帐篷内,无声的哽咽却胜过仰天的呐喊。

  晏以秋浑身颤抖地将自己拥紧,捂紧了耳朵。

  陆夫人从帐外进来,焦急地拥住他:"侧阙氏,别哭,晏将军来了。"

  晏重云闷哼:"弱小、懦弱,哭哭哭!哭就能够让大君回头吗?"

  晏以秋只是落泪,晏重云大大咧咧地坐在主位上:"大君的性子别人不知道,你难道还没看透?他可是苍蒙最狠心的男人,就算抱着最美的坤泽,他心里装着的也是权势,是地位,是数不尽的财富。"

  "大君爱他。"晏以秋弱气地强调。

  晏重云冷哼:"愚人!如果大君不爱那个男人,他又怎么找大雁借兵,借粮食,明年开春后又怎么去跟九华打仗?大君爱的是那个男人身后的大雁朝。"

  晏以秋抬起头来,半信半疑地问:"难道我们晏家给他的还不够?"

  晏重云几乎要指着晏以秋的脑袋大骂:"我们晏家怎么可以把所有的身家都压在大君一个人身上?我们的兵马去给他打仗,谁来替你守住大君的老巢,守住我们晏家的荣耀?"

  他大气地挥手:"就是要让大燕的人来,让他们代替我们草原人去攻打九华。胜了,九华就是我们的;败了,我们晏家也没有丝毫损失。"

  晏以秋咬着下唇:"如果大燕的人胜了,我们晏家在大君心中还有什么地位?"

  "所以你才必须尽快生下世子!只要生了世子,苍蒙的一切迟早都是我们晏家的。"

  "可是……"晏以秋偏过头,"自从大君娶了新阙氏,他就再也没有找过我,连我的帐篷他也不来了。"

  晏重云猛地扳过他的下额,直勾勾地盯着他:"我大草原的儿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的愚钝?拿出你的勇气和手段来,想想当初你是如何征服大君的,想想当年你是凭借着什么智谋从四大家族的子嗣中脱颖而出,成为大君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侧阙氏的。"他一把甩开他,"连一个男人都征服不了,你还算得上草原上最美丽的娇花吗?"

  待晏重云走远,陆夫人才扶着晏以秋坐了下来:"侧阙氏,不得不说我们都太小瞧大燕那个男人的手段。我听闻大君自始至终也只在他的帐篷过了一夜,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妖法让大君对他一直念念不忘。方才我看那个男人武功了得,说不定在床上也……"

  还未说完,帐篷隐蔽的一角钻出一个脑袋,一个少年轻声唤:"姆妈。"

  晏以秋回头,惊讶:"小彬,你怎么偷偷跑来了?"

  许文彬腼腆地笑了笑:"我想你了。"

  晏以秋擦干了泪,温柔地召唤着他:"我也想你了,在大合萨那边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金撒帐里的眼泪隐藏在了心底,宫帐内的血泪已经干透。

  连澄大哭特哭了一顿,人累了,心也累了,脑袋昏昏沉沉的,由着楚乔抱着他回了宫帐。

  青霜和燕支小心翼翼伺候着他重新梳洗了一番,在楚乔的盯视中狼狈地逃窜了出去。

  静静的帐篷里只听到两人细细的呼吸声,楚乔静静地看着他,难得的安静只觉得回到了少年的时光。连澄与他闹着小别扭,一个人趴在小院里生闷气。

  楚乔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也不知道如何劝导,只好自己守在他的床榻边,一边听着他细细密密的呼吸,一边看着门外春去秋来花开花落。

  秦山关的守城里,到处种着高大的乔木,四季常青。

  连澄格外受到将军们的照顾,单独住在一个小院子。院子的东墙有棵梨树,到了四月的晚间,细小的梨花从树枝上飘落下来,像极了温柔的雪。到了清早,屋顶、窗沿、长廊上到处都是细碎的白白的花瓣,让人不忍践踏清扫。

  连澄就爱在梨树下舞剑,灵动的剑锋从花瓣飞舞的缝隙中穿透划过,像极了老人口中的精怪,勾人魂魄。

  那时候,他的闷气可以一直从梨花开时延续到梨花败落。楚乔笨拙地把小小的花瓣收集起来,用干净的麻布包着吊在连澄的床顶上,这样就算花落了,他也依然可以嗅到四月的梨花香,很久很久。

  大草原上没有梨树,楚乔只能在香炉旁的案几上找香粉盒子,从里面抓了一把木樨粉末撒在了炉子里面,再盖上青铜的异兽盖子。又出去吩咐人送了干净的布条和药膏,还有换洗的水,一大堆东西放在了床榻边。

  他推了推连澄的手:"莲子,我受伤了,得上药。"

  连澄抱着被子盖住头。

  楚乔自己解开长袍,他喜欢绀青色的袍子,可草原上尊贵的人大多着浅色,只有做粗活的奴隶和流血流汗的武士才穿深色,有的会在深底上锈上丽的纹饰或者吉祥的图案。楚乔的则是月白的袍子镶嵌绀青靛蓝的缎襟袖口,上面一针一线地绣了古老的咒语,腰间再系上长达十多尺长的赤金腰带,用结实的红绳扎紧,挂上玉坠、牛角等物,要解开这些东西颇费工夫。

  他自己折腾了半晌,还是只能去推连澄,撒娇:"血都干了,估计伤口要结痂,再上药就迟了。"连澄背对着他,踹了两脚。

  楚乔继续道:"等一下血溅在你的床上,弄脏了别怪我。"

  连澄瞪地跳起来,恨不得对着他半裸的背部伤口再狠狠踹上一脚:"你赖在我这里干什么?滚出去!"

  楚乔举着湿透的布巾子对着他:"这是我的土地,我不滚。"

  连澄气极了,吼道:"那我滚!"

  楚乔笑着抓住他,耍赖:"你给我上药,弄完了我带你一起滚。"

  连澄打开他的手,恨不得用布巾勒死他。楚乔一点都不怕,他已经什么都不担心了,坦然地把伤痕累累的背部露给他:"都说最毒妇人心,你明明是男子,却心狠到了极,你是真的差点杀了我。我死了,你会被苍蒙人给生吞活剥,所以我无论如何不能输。"

  连澄冷笑,觉得他说的都是鬼话。

  楚乔背后的伤口有大有小,但相比胸口前那最狠的一剑,也只能算是小巫见大巫了。连澄的剑法太刁钻,那一剑差点要了他的命,到现在他依然脸色苍白,死撑着要他亲自动手上药。

  除了连澄给的新伤,他身上还有很多成年累月的旧伤痕。战场上拼杀过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一些,连澄一点都不奇怪,也不心疼,上药的手更加算不上温柔。

  他就算对楚乔有再大的怨恨,也不能忘记自己的身份和责任,既然已经无法反抗,那么怎么生存下去才是正事。不过,这样也不妨碍他流露自己的怒火和不甘。

  楚乔由着他,像是已经吃饱喝足的狮子王,在阳光下坦然地敞露着自己的肚皮,由着母狮子用锋利的爪子在他的背上、胸口重新抓出无数的细小伤痕。

  两人都折腾了一个早上,很累了,勉为其难地一起吃了午饭,楚乔二话不说地脱了靴子,从后面抱住连澄倒在了床榻上,他贴在他的鬓角,双手双脚固住他的挣扎:"我失血过多,很困,让我睡一会儿。"

  滚滚红尘酒三杯。“烈酒”一杯笑红尘,“烈酒”二杯敬往事,“烈酒”三杯醉余生。

  连澄也很累,持续的打斗和哭泣耗费了他太多的心神,再也无力反抗,沉沉地睡了过去。

  一直候在帐篷外的盛钦直到听不到里面任何的响动才安心地舒了口气,对一边的燕支道:"别担心,世子不是那么容易妥协的性子,就算暂时是大君占据了上风,也不代表世子的人全部都由大君说了算。"

  帐篷外一圈的侍从依然有点担忧,盛钦颇有深意地追加了一句:"当然,如果你们只是不想嫁给寻常的武士,而是苍蒙的达官贵人,或者是大君本人的话,则又另说。"

  燕支等人一惊:"嫁给那个杀人魔王?"

  青霜在一旁凉凉地道:"盛大人您真的没听说过?苍蒙这位大君可是心狠手辣的主,对自己的父兄都下得了狠手,更别说对其他人了。现在看来大君对世子情深意重,可谁知道他到底是真的为了世子本人,还是为了世子身后代表的大燕朝。"

  盛钦只能叹息一声:"只能等天长日久,才能见人心了。"

  天上的苍鹰发出嘹亮的啸声,振翅高飞,划过长空。那一片天蓝包容了它的不羁,承载了它的稳重,为此蓝天才多了一份神秘,多了一份美丽。

  它一如既往地盘旋着,目光如炬地寻找着草原上的猎物,一旦寻得,即会展开巨翅,冲刺而下,像离弦的箭般一击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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