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宗主,你这话何意!?”金凌拔出了岁华,挡在江澄面前,他犹记得自己的舅舅伤势未愈,“你们这般欺天罔人,还要不要脸?”

  杨洒一听,又是一阵哈哈大笑,居高临下望着他甥舅二人:“小金宗主此言差矣,你问一问你身边的舅舅,这欺天罔人的,是我们,还是他!”

  听了他的话,江澄神色晦暗,目露寒光。金凌却头也没回,只朝杨洒叱到:“胡说八道!你别乱泼脏水污蔑我舅舅!”

  杨洒哼笑了一声,向着江澄道:“江宗主怕是心知肚明,杨某在说些什么吧!”

  江澄以冷笑回应,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森寒的杀意。此时,另有两人,从旁边敞开的屋门中走出。

  “江宗主,莫要激动。”来者是蕪湖冯氏的两兄弟,这两兄弟皆为天乾,非常年轻,尤其是弟弟,最近才刚刚显征,这两兄弟,哥哥冯柏性格相当孤傲,而弟弟冯榆以脾气火爆而出名。两兄弟关系非常好,修仙界常常将他们拿来与蓝氏双璧比较,但如诺有人说他们不如蓝氏双璧,两兄弟便会立刻暴跳如雷,甚至出手伤人。因家世显赫,竟无人能管教。

  “江宗主若是问心无愧,便请上校场一叙。”冯柏看似彬彬有礼,朝江澄笑道,“我们不会伤害江宗主的。”

  “哼。”江澄朝他们阴阴一笑,“你们将我骗至此地,还说不会伤我。这话,三岁小儿都不信。”

  “说到骗,我们只不过骗了江宗主,”冯柏无奈的耸耸肩,“江宗主,你可是把整个修仙界,骗得好苦啊。”

  “舅舅……他们在说什么?”金凌不安的小声问道,问完赶紧又补上一句,“你别担心,我一定站在你这边!”

  江澄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抓住金凌的肩,把他往身后一甩:“没你的事,待会你给我躲远点,别碍手碍脚。”

  “舅舅!”金凌踉跄着退了好几步,被江澄拦在身后。

  “你们有话,就别拐弯抹角了,在这里说吧。”江澄朝他们扬起头,表情阴沉又冷漠,有着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我不会和你们任何人走,就别白费力气了。俗话说好狗不挡道,就请诸位让开吧。”

  “好你个江晚吟!”见他气焰如此嚣张,杨洒怒从心头起,二话不说,拔出佩剑就向江澄袭来。电石火花之间,两剑相交,蹦出了青白色的光芒。仿佛是信号一般,杨氏的门生也手执利刃围冲上来,江氏门生毫不犹豫举剑相迎。刀光剑影霎时将四周染得杀气腾腾。

  杨洒身材高大,孔武有力,持天乾之气,剑气非常强硬,但江澄身手灵活,步法轻迅,三毒和主人一样锋利冷厉,又有紫电助力,两人斗得不相上下。他的四周,江氏弟子以金凌为首,围成一圈,相互扶持,剑法统一,尽管杨氏人数众多,但在狭窄的阶梯上一时也很难攻破。一行人竟然就保持着这样的步调,一点点朝山下突破。待杨洒发觉,他已经被江澄带着往山下移动了尽十来尺。

  “啧!”杨洒恼怒不已,两颊的肌肉因愤怒不停颤抖,朝着看好戏一般的冯氏两兄弟吼道,“你们傻愣着做什么!他快要跑了!”

  那冯氏兄弟不屑的瞟了杨洒一眼,冯柏挥了挥手,冯榆便持了他家传的银蛇软剑朝江澄袭来,冯家门生也跟着攻向十来位江氏门生。江澄凝紧心神,以三毒对杨洒,以紫电应冯榆,打得难舍难分,突然见眼角一道锐光,是冯柏也加入了战局——但不是冲着他来的,而是冲着背对着冯柏,正在与数名杨氏和冯氏弟子酣战的金凌而去的。

  眼看冯柏的金蛇软剑就要割断金凌毫无防备的后颈,江澄一颤,大喊了一声“金凌!”,同时挥出紫电,格开了冯柏的剑,但没了紫电防护,冯榆瞬间就抓住了江澄露出的空隙,银蛇软剑像是一只张开嘴的毒蛇,咬向江澄的腰腹,尽管江澄反应迅速,侧身躲过,还是被割出一道溅血的伤口。

  金凌听到江澄的警告,回头一望,便看见江澄替自己格开了冯柏,却被冯榆所伤的一瞬间。他愤怒得几乎要喷出火来,手中岁华剑光大盛,不要命一般的朝冯榆战去。冯榆一退,与哥哥会和,两人手中的软剑舞得变幻莫测,剑路捉摸不定。金凌以一敌之,颇为吃力。江澄一边抵挡杨洒猛烈的攻势,一边照顾金凌,也开始有些力不从心。此时,江氏弟子中也有人体力不支,不慎受伤,稳固的阵型被破开一个缺口,几名弟子立刻被冲散,又因苦战多时,以一敌数,相继被俘。

  江氏弟子虽被人制服在地,却都仰头大喊:“宗主快走!不要管我们!” 江澄眼看着自己这一队人马渐渐落入下风,心中悔恨自己为何轻信谎言,如此轻易就落入了陷阱。然为今之计,恐怕只能断尾求生,先带金凌离开,待回到莲花坞,再与这群人算账!

  就在此时,忽听得一声高昂尖锐的“住手!”响彻头顶,紧接着便有一道剑气阻隔开两方。一道纤细的身影从天跃下,挡开了正在缠斗的江澄与杨洒。杨氏和冯氏被这气道一震,皆停下了手中的剑。

  “沈宗主,你干什么!”杨洒眼看就要占得上风,却被人打断,心中极为不快,恶狠狠的盯着眼前衣着干练的妙龄女子。

  此名女子,是处州沈氏的宗主沈玉琼,也是现今唯一一位女性天乾,她修为极高,虽是女子之躯,但无论是风评还是武力,都胜于杨洒和冯氏兄弟。她看了杨洒一眼,眼神满是轻蔑,然后又转身面向江澄行了一礼。

  “江宗主,请先冷静下来听我说。” 沈玉琼长得非常秀美,声音也十分动听,“这段阶梯上埋伏的是杨氏和冯氏,山门下方和左右,也有其他家族的弟子候着您,现下还有人准备了捆仙索与缚仙网等物。今日您是插翅也飞不出这不净世的。”

  金凌持着岁华拦在江澄身前,向着沈玉琼斥问道:“你们想对我舅舅做什么!”

  沈玉琼语调轻柔的应道:“小金宗主莫急。江宗主,恐怕我们为何如此,您自己心里也清楚。如今这样缠斗,于我于你,都没有好处。不如请随我移步聂氏的演武校场……我们慢慢商议。我向您保证,不会伤害小金宗主,和诸位江氏弟子的。”

  江澄抬起眼睛,冷冷的看着她。金凌怒道:“舅舅,别听他们的!谁知道他们肚子里还有多少坏水!”江氏弟子也挣扎着,呼喊着要江澄不要听信他们。但江澄一言不发,眼神有如寒冰。

  “江宗主,请。”沈玉琼将手一伸,侧身让江澄先行。道路两旁的门生们也纷纷后退,让出一条通往校场的路。

  江澄看了他一眼,又把视线移向金凌和被按在地上的江氏门生,目光沉炽。随即转身大步向着校场走去。

  金凌立刻跟了上去,那些杨氏和冯氏的门生,也押着江氏门生跟在后头。江澄高扬着头,目光锐利毫无恐惧,步伐稳健,完全不像一个正在步入危险陷阱的猎物,反而更像是手握胜券准备拼杀的将军。人潮在江澄面前退开,又在他走过之后慢慢跟随着包抄而上,仿佛十分惧怕江澄,却又不甘心放弃,就这样一路走上了阶段顶端,踏上了平坦广阔的聂氏校场。

  聂氏的校场,此时灯火辉煌,将一片天空,映得跟白昼一样,却笼罩着令人不安的气息。除却五个天乾家族和聂氏以外,还有另外几个并非拥有天乾的家族,也在宗主的带领下,戎装披挂的围在校场四周,将整个校场,防得密不透风,仿佛一座森严的牢笼,等待着珍贵的紫雀自投罗网。

  江澄冷冷的环视了一周,发现既没有蓝曦臣的身影,也没有一个蓝氏弟子在列。心下又是安心,又是鄙夷。蓝曦臣果真没有出事,他放心不少。但显然今天来到这里的家族,都或多或少明白,若是蓝曦臣与蓝家弟子在此,他们根本没有得到自己的胜算。

  江澄冷笑一声,就算蓝曦臣不在,他们也休想碰自己半分!

  校场正中央的主座上,聂怀桑神情不安的蜷坐在那里,江澄与他四目相接,他那张俊俏的脸庞,瞬间显露出了沮丧和胆怯。

  江澄皱了皱眉头,聂怀桑这幅神态,简直就像变回了金光瑶死前,那个长年被人嘲笑鄙视的废物“一问三不知”。

  自聂怀桑主持了封棺大典之后,他似乎换了一个人,精明干练,锋芒毕露,在修仙界迅速的竖立了不亚于江蓝金三大家族的威名。就连江澄也差点都忘了,聂怀桑曾经有过这幅惨淡的模样。

  但为何,现在他又露出这脓包般期期艾艾的姿态了?江澄想起他传给自己的那张纸条,眯起眼睛盯着聂怀桑,仿佛想要透过那富贵风流的皮囊,看清楚那里面藏着的是一颗什么样的心。

  “我不知道啊,江宗主!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是他们,是他们逼我骗你来的!”聂怀桑仿佛承受不了江澄近乎逼问的视线,慌慌张张低下头发出了辩解的哀嚎,举起从不离手的纸扇遮住脸庞,另一支手指向护在主座前的人,然后缩起肩膀微微发抖,恨不能在地上挖个洞逃进去。

  江澄挑起了一边的眉毛,望向聂怀桑座前的老人。

  “商河贾氏。”*1

  听到江澄寒彻骨髓的声音,老人抬起厚重的眼帘,用浑浊的眼珠盯着江澄,露出了一个油腻的笑容。

  “欢迎之至啊,宝贵的江宗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