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琰本来以为江肆的死会给聂思远造成巨大的打击, 让他意志消沉很长一段时间。

  没想到聂思远再次醒来后便恢复了冷静,不仅没哭, 在喝了两碗粥后甚至还主动开始喝药。

  要知道在云岭的时候这人还各种推诿耍赖不肯喝药,这次倒是没用封琰哄着逼着,自己就乖乖调养身体。

  但是封琰还是很担心,因为聂思远自从醒来之后就再也没笑过,每日空闲的时候只是呆呆地望着天空,就算是他过来说话, 也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聂思远在江肆准备的木箱里又找到了一管碧玉萧,与他之前用的有几分相似,但不是同一个,似乎是新做的, 上面还刻着两个很小很小的字——二二。

  他失魂落魄地拿着那管玉箫看了许久, 最终什么都没说。

  封琰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本来是根本不会哄人的性子,这几日话都多了, 寻找各种机会想和聂思远多说几句,但每次对方都是勉强应付着, 一转身又开始看着那管玉箫出神。

  几日之后就是元旦,街道上的商贩都比平日多了许多。

  因为他们现在被各方人马追杀, 封琰只能隐姓埋名, 过几日消停日子。

  他索性易了容, 亲自上街买了猪肉和芹菜,准备晚上给那人包顿饺子。

  回去后见聂思远还坐在院子里出神,封琰便独自进了厨房, 结果等天色渐暗的时候, 他端着饺子出来, 外面已经空无一人。

  顿时封琰心里咯噔一下,专身就要找人,就听到断断续续的萧声从房顶上传来,一抬头便看见熟悉的身影坐在上面,吹着断断续续几乎不成调的曲子,音准也有些不太对,却让他停住了脚步。

  又哭了。

  就算不上去,封琰也能猜到聂思远又在哭,应该去把那人抱下来好好哄哄,可他不想去——不想再看见那些让他心烦又无措的眼泪,

  他在原地站了许久,最后默默转身回了厨房将饺子放回了笼屉之内,跌坐在地上,完全不知道怎么样才能把人哄好。

  封琰背靠厨房的门坐着,也不肯进屋,聂思远在外面吹了多久,他便在下面陪了多久。

  直到月色渐明的时候,萧声才终于停了下来。

  聂思远黯然地从上面下来,就见封琰高大的身影蜷缩在厨房门口,抱着腿,一声不吭,像是只无家可归的弃犬,比他还要狼狈可怜。

  他心里一疼,默默地走了过去,封琰也没抬头。

  “怎么不进屋?”

  “不敢。”

  青年的声音嘶哑,听起来莫名有些委屈:“怕你想不开从上面跳下来,我在屋里来不及接你。”

  聂思远心里又疼了一下,将他从地上拉起来,结果没拉动。

  坐在地上的年轻人像是赌气,又像是受气,别扭地将头转了过去,就是不肯起来,看起来可怜又可笑。

  聂思远无奈地摸了摸封琰头发,也知道这几日让对方没少担心,轻声哄着:“放心,我不会的。”

  听到这话,封琰脸色终于和缓了许多,也听话地站起来身。

  聂思远替他拍了拍身上的土,小声道:“我还有你呢,才不会寻死,再说......这点高度,也摔不死人。”

  “话说得好听,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子,说好只是午后晒晒太阳,结果又吹了这么久的冷风,呵,大公子颇有情调,连月亮都得一起晒晒!”

  青年不依不饶,语气还有点凶,不过却让聂思远的眼眸渐渐染上了温度,最终轻轻笑了一下。

  “你是不是偷着去见宋极乐了?连说话都开始像他,他嘴巴毒不饶人,你就学过来堵我!”

  封琰哼了一声,见他终于笑了一下,心里悄悄松了口气,脸上却没半点想要放过他的意思。

  他把人往厨房里一推,冷冷道:“你跟他还挺熟,之前还特意让他帮忙调养身体,结果刚养了两天就跑了,气得他喊着要把你扎成筛子,省得坏了他神医名声。”

  聂思远又笑,被他推推搡搡地拽进了厨房,当看见笼屉里依然温热的饺子时,笑容却淡了下来。

  现在想来,江肆那晚对他的态度确实不太对劲,像是已经预感到了再也没机会回去,所以才厚着脸皮撒泼耍赖地让他陪着过个生日。

  结果最后的饺子也成了那个德行。

  聂思远苦笑,慢慢夹起一个饺子,哑声道:“你还费这个功夫做饺子,前几日二二缠着我陪他过生日,也是做的饺子,结果我把面加多了,一锅饺子脆生地掉在盘子里都能听到响儿......”

  他想要说下去,脸颊瞬间被人凶狠地捏住。

  封琰直勾勾地看着他,冷声道:“今天你要是敢掉一滴眼泪在碗里,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聂思远顿了下,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就是与你闲聊几句,二二跟你有点像,却没你的天赋,我虽然没打过他,但是对他也算严厉,所以当他说恨我的时候,其实我也没太吃惊,只是觉得不至于,结果那个笨蛋翅膀都没长硬,就想把所有事都自己扛下。”

  “他不像我,至少我不会独自扛下本就承担不了的事情。”封琰冷笑,“这点像你,一样的笨蛋。”

  聂思远盯着碗里的饺子,沉默许久之后,悄然红了眼睛:“我是笨蛋,我应该早点看出来的,也能早点制止他,如果......”

  他说不下去了,江肆客死他乡,最后的愿望是回到云岭,可就连这点聂思远都做不到。

  “没有如果。”

  封琰又捏了一下他的脸,“我都说了,你是聂家大公子,自幼体弱多病,本就什么都做不了,还想那么多?”

  他顿了一下,见这人始终不肯吃饭,干脆自己夹了饺子喂到了聂思远嘴边,眼里藏着一丝小心和期盼。

  聂思远也没让他失望,终于吃了下去。

  “封琰,你早就知道我是他了对不对?”

  封琰依然拒不承认,甚至直接绕开了话题:“饺子怎么样?”

  聂思远被他这副态度堵得有些难受,最终还是忍不住瞪了他:“你在这装什么糊涂呢?”

  “我装糊涂?”封琰简直都要被气笑了。

  “之前的账我还没跟你算呢,大公子,你当初怎么答应我的?任君处置,结果呢?先是新婚之夜故意把我气走,私自跟百里河达成交易,然后在销金楼左拥右抱好不快活,趁我失忆还在骗我,如果不是命在旦夕,你是不是都不会告诉我咱们还未圆房的事情?”

  怎么还扯到圆房上了?

  聂思远怔住,随即脸上微红,糟心地把人推开。

  “谁骗你了,之前让你做你不做,这个时候倒是怪我?”

  “所以你就敢给我下药,自己一个人跑到长平关孤身犯险?”

  封琰咬着牙,美艳凌厉的眸子中火光跳动:“现在又提那个人干什么?是不是想冒充我的白月光,告诉我其实我喜欢的始终都是那一个?然后恢复小家主的身份,与我这魔头一刀两断,再来一场生死决斗?”

  “你胡说什么呢。”

  聂思远只觉得今晚的封琰有些胡搅蛮缠,也懒得与他掰扯,将碗筷放下,心烦意乱地想要回屋。

  “不吃了,我先回屋休息。”

  听到这话,封琰眸中火光更盛,这几日积攒的憋闷和委屈瞬间爆发,也不顾聂思远挣扎,直接就把人扛了起来。

  “既然不饿,还有力气吹箫吹冷风,看来大公子的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你也不用休息了,都是老夫老妻了,择日不如撞日,你今天就先把承诺兑现了吧!”

  “你干什么?封琰!你放我下来!!!”

  聂思远大怒,拼命地挣扎着,可这次封琰将他倒着扛,活像是土匪抢人,全身的血液都涌向大脑,顿时阵阵头晕目眩。

  片刻后,身体便砸在了柔软的床铺当中。

  粗暴的吻带着疯狂宣泄的委屈和多年求之不得的渴望,像是张密不透风的网,一寸一寸地烙印在他的身上,点起的火苗让聂思远全身战栗,只能勉强将支离破碎的喘息压制在喉咙中,根本无力反抗。

  窗外不知道何时下起了雪,也更冷了几分,屋内却满室春色。

  随着砰地一声炸响,有人点燃了元旦的第一支爆竹。

  一闪而过的火光照亮了房间内的旖旎,白皙单薄的身子光滑莹润,落在暗色的床褥中有些晃眼,上面的斑驳红痕像是雪中红梅,透出无边艳色。

  预料之中的疼痛缓缓降临,聂思远本以为自己能忍得住,可胸口压抑酸胀,几乎觉得要被厮磨在一起的滚烫皮肤给灼伤,最终还是发出一声压抑的泣音。

  只是听到这声音之后,惩罚他的人不仅没有住手,反而愈发凶狠。

  最终当锋利的犬齿死死地咬住他脖颈的时候,聂思远又哭了出来,挣扎着想要爬远一些,结果又被拽着脚踝给拖回了原来的位置。

  “既然哄不好,那我就让你哭,今晚让你哭个够!”

  男人的声音嘶哑,带着从未有过的狠意,发了疯似的折磨怀里的人。

  果然如他所说,房间里的哭声整晚都没有停下,直到天色大亮,才终于恢复了平静。

  等聂思远再睁开眼睛,还没来得及喊疼,就被封琰捏住了脸颊,再次吻上还未消肿的唇瓣。

  “还想哭吗?”

  他露出了惊恐的目光,挣扎着又想跑,结果被人摁住。

  封琰总是这样,规矩又放肆,专门喜欢欺负他嘴巴,聂思远的唇舌又被人狠狠捏住,秾艳至极,红润欲滴。

  好像九天上无欲无求的潇洒仙人终于被业障拽入滚滚红尘中。

  他瞪大了眼睛,眼角洇湿,惊慌又畏惧,想要努力解释什么,然而男人根本不给他机会。

  “哭,继续。”

  封琰眸光沉得骇人,指尖的动作温柔又残忍。

  没过多久,房间中又传出了断断续续的呜咽和哭声,这一次没有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