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特小说>古代言情>不惑>第28章 暗流

  送出去的八哥又被送回来,贺牗是没想到的,只得让六出挂在廊下同一只山雀作伴。

  因着迎接使臣,贺牗早早起身梳洗换官服。他身份不及盛鸿祯,也配不上那人的金鱼袋,只在官服腰带后面坠了半弧形的银鱼袋,走动间却也悠悠晃的养眼。

  外面天色还未明,天际依稀能看到淡黄的月牙。六出替他拢起发髻用玉簪固定,拿起官帽戴上。

  “家主什么时候回来,我让后厨好准备饭菜。”

  贺牗起身提着写了官职名姓的灯笼出门,抓着缰绳坐在马背上,想了想道:“今日要迎接使臣,归来的时辰未可知。”

  说罢便策马往宫城去,六出站在门前看不见人影了才回。

  为了腾出时间,常朝便也早早结束,由赵献带着大臣到城门出迎接使臣。

  浩浩荡荡的仪仗出了宫门沿着御道一路前去,赵献坐轿子,盛鸿祯和贺牗等人则是骑马紧随其后,沿途都有士兵守卫,以防有心怀不轨之人借机行事。

  六月已有些炎热,这会儿的阳光驱散晨间清冷,逐渐攀升的温度让迎接的众人都不免心中躁动。好在也没有等多久,就遥遥的能看到使臣车驾了。

  赵献仍穿的正红圆领饰玉革带,由福安搀扶着走出轿子,盛鸿祯等人也跟着下马。众人按照官职大小排列,静静看着马车由远及近。

  打前头的是刺真的臣子,见了文朝仪仗倒也算客气的含笑寒暄。算上年关,刺真每年都要来个一两回,两方臣子在各自眼里大多都是熟面孔,不免又是好一阵的客套。

  贺牗的位置靠后,每次来人都是颔首挤个笑敷衍了事。他不喜刺真,更不爱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无用交际上。

  和文朝不同,刺真的人惯爱穿皮衣戴毡帽,崇尚金子做装饰。天气回暖,便穿不得皮衣了,只在异域风格的布衣在围了皮裙点缀。

  除却服饰,饮食文化也差别很大,面貌特征也较他们中原人特别,一水的高鼻梁和眉骨,瞳孔深邃,盯的人难受。

  赵献的笑渐渐冷下来。他同刺真臣子寒暄片刻,却也不见那位二王子从车驾里出来,架子委实太大了些。

  早就命人刺探清楚,刺真的二王子生性傲慢无礼,只对武力上能胜过他的人另眼相看,也正因如此,在刺真臣子里的势力远不如大王子。而且传言此人脾气还有些残暴。

  见二王子怠慢,盛鸿祯立在他身侧,抬眼问使臣,“听闻二王子木法沙也一同前来,怎么迟迟不露面?”

  话音刚落,未等使臣解释,众人就听到一阵凌厉鸟鸣,只来得及看到刺真的车驾里有黑色的影子闪过,跟着回头探寻,待看清后瞬间都脊背生出冷汗。

  贺牗被太阳晒的没精神,还在思考什么时候能回去的时候,再抬头就见一只纯黑的大鸟伸出厉爪迎面飞来。

  “贺中丞当心!”

  “大人!”

  “贺牗!”

  一时间人群嘈杂,下意识的提醒贺牗躲避,可都畏惧那只展开双翅有近两米的大鸟,脚下犹疑着不敢近前。

  事发突然,负责安全的守卫拿着长矛上前也来不及。盛鸿祯是距离最远的一个,更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而贺牗大脑一片空白,根本听不清其他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他下意识后退躲避,奈何为时已晚,眨眼就被大鸟的厉爪紧紧抓住右侧肩膀,钩行的爪子刺破官服和中衣陷进皮肉之中,疼的他当即白了脸。

  “御驾面前,怎敢放肆!”

  赶来的守卫抽出腰侧长剑就要将大鸟斩杀。

  口哨声适时响起,赶在长剑落下前,大鸟扑腾着翅膀迅疾飞向半空。

  车驾上的锦帘被掀起,木法沙头戴紫金冠慢悠悠走出来,用胳膊接下飞回来的鸟儿轻拍它脖颈安抚。

  “让陛下受惊了,本王有罪。只是这鸟乃刺真珍禽海东青,且毛色纯黑为上品,本王驯养多日只为了送给陛下做生辰贺礼,当真斩杀不得。”

  方才还狠厉刚劲的海东青现下乖的好似温驯不已。

  木法沙悄无声息打量着赵献,见这文朝小皇帝的个头还不及他,心中难免带了不屑。

  赵献面上失了笑意,不咸不淡扔下一句。

  “二王子有心了。”

  这话一语双关,惹的在场所有人都心思各异。木法沙不觉失礼,反而目光一转,在赵献身边的盛鸿祯身上停顿片刻,最终定格在贺牗那里。

  他笑了笑问:“适才多有冒犯,大人可有什么不妥?”

  他在马车里时透过间隙,发现文朝小皇帝带来的大臣里只有这个人懒散的格格不入,连那些客套话都不想敷衍,这才起了捉弄和试探的心思。

  贺牗也因刚才的阵仗心惊肉跳,那畜生飞起时,陷入皮肉的厉爪硬生生拔出,肩膀处疼的近乎麻木。他脸色仍然苍白,却轻飘飘应道:“早就听闻二王子生性勇猛,今日得见果然如此,就连驯养的禽类都如出一辙。”

  闻言,还在等着看笑话的木法沙面容微怔,明白贺牗拿他与畜生相比是在故意辱没,笑意便也阴冷起来。

  这海东青的迅猛他最清楚不过了,这人就算没有被抓伤脸,也定留了伤口,强撑着嘴硬罢了。

  他心中冷笑,倒要看看这人能撑到何时。

  两边刚见面就带了些剑拔弩张的味儿,盛鸿祯眼神不由自主停在海东青带着血肉的厉爪上。

  气氛逐渐冷下来,文朝的官员护短,绷着不肯主动说话,刺真的使臣自知二王子的脾性,不敢劝说,只能赔笑。好在勾兰的使臣赶来,还未到城门便下马疾步上前行礼。

  “我王命我等前来贺皇帝陛下生辰之喜。祝皇帝陛下旦逢良辰,顺颂时宜;如月之恒,如日之升。”

  勾兰同文朝的关系向来平和,自建朝以来还未生出过嫌隙。二者互商,物品上多是互补关系。文朝缺战马,勾兰最擅长养马,去年赵献继位时便送了两匹血统最纯的乌尔马,其中一头又被他赏给了定安侯。

  而勾兰虽然深谙养马之道,土地却只适合放牧不适合产米粮,好在文朝最不缺此物,得益于商道交易,日子也算好过。

  连串的吉祥话略消了赵献心头怒火,亲自扶起勾兰使臣,两边相谈甚欢,刺真见状实在不好硬插嘴,好在僵硬的气氛是破了。

  勾兰这次的贺礼除了马还有几箱上好的玉石,并且命人取出几块最好的供赵献把玩。

  玉石要么绿的浓厚,要么剔透晶莹。赵献观赏片刻便叫贺牗上前,将一块白玉赐给他。

  临近晌午,天气闷热起来,贺牗肩膀处的官服被海东青撕扯出巴掌大的口子,实在不美观。只庆幸官服是红色的,伤口渗血不易被发现。

  他右臂疼的麻木,连小幅度活动都艰难,只能用左手接了玉谢恩。

  众人面前明晃晃的赏赐贺牗,还是勾兰上贡的贺礼,足见赵献对木法沙做法的不满。反观木法沙本人还是摆着张臭脸,用鼻孔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