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特小说>古代言情>春回冰解>第十七章 一起去京城

  萧笙被魔音震伤,脑子是懵的,视力听力都不同程度受损。迷迷糊糊中只听见了然和海棠一阵忙乱,便背着自己出了城。他虽然先丢了剑又差点丢了命,却很奇怪的一点也不慌,心安理得被人背上马再抱下来,完全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其实他们出了城并未走远,而是在一处荒郊野岭安顿下来。

  萧笙受伤无法独自骑马,一匹马驼上两个男人又走不快。加上海棠分析他们三人的行踪已经暴露,鬼道五门既然都为那一页无字的叶虚经疯魔,定会紧追不放,荣瑟之流一旦缓过劲来,更不会善罢甘休。故而三人不敢走官道,也不敢进城,干脆在荒郊野岭找了处破屋暂时蜗居。

  萧笙的内伤还来不及好转,寒毒又找上门来。了然把他从马背上抱下来时,只觉得他浑身冷得吓人,不由得慌了神。

  他倒是想过要生火给他取暖,可一想到到他们三人离官道并不远,生火必然起烟,可能引来敌人,只能无奈放弃。

  海棠看不惯了然急得失了端重的样子,嘟囔道:“什么大魔头,不禁打就罢了,还一身怪病。”

  了然无心照顾她的心情,对她不满的抱怨全当没听见。思量再三,开始扒萧笙的衣服。

  “你个假和尚,干嘛脱人的衣服!”海棠急着制止,眼看着萧笙白花花的胸脯露出来,看得人眼晕。

  萧笙意识尚存,一想到背上的伤,挣扎护住衣襟,坚持道:“别,别脱……”了然一心帮他疗伤,哪里由得他。强势道:“你太冰了,我体热,可以给你取暖。”

  此情此景,海棠觉得自己真是多余。干咳一身,站起身道:“你们……慢慢来。我出去探路,看看建州还有多远。”

  “你小心些!”了然百忙之中叮嘱她。

  “咳咳,本小姐行走江湖多年,没了你们两个拖油瓶碍事,保证谁也认不出我来。”海棠扔下一句,逃似的溜了。

  了然似看破了萧笙的心思,待海棠出门,才柔声劝道:“她走了,这里只有我。”

  萧笙冷得浑身都疼,思量再三,终于松开了按着腰带的手,任了然把他扒干净。

  了然脱了自己的僧衣,拥着萧笙躺下,两人肌肤相贴,一个像火,一个像冰。了然贴着萧笙那一侧,不多时便像冻伤了一般,针扎似的疼。

  他咬牙强撑,抱着萧笙挪动一下,换了块温暖的皮肤继续贴着,惊觉怀里的人也在竭力抑制颤抖。

  “阿笙,”了然心疼的唤他:“你是不是疼?”

  萧笙闷哼一声,算是回答。

  了然将他抱得更紧,想分更多体温给他,揪心道:“那有什么办法能治么?”

  “没有,”萧笙气若游丝,自我安慰道:“熬过去就好了,很快的。”

  可你上次熬了一整晚……

  了然没了招,小声建议道:“你能睡着么?睡着了会好过一些。有我陪着,你别怕。”

  萧笙不作答,了然从他紧咬的牙关里也能猜到答案。

  “阿笙……”了然的双手就紧贴在他后背虬结的旧伤上,不知是谁舍得在这么漂亮的身体上留下这些丑陋的伤疤。他虽万分好奇,又明白问出口定会刺伤萧笙的自尊,年轻和尚那些复杂的心绪,都埋在一声悠长的叹息里。

  时间分秒捱过,萧笙在闭眼等着寒毒的劲过去,了然却一直心急如焚的在思考如何让他好受些。

  忽然,他心生一计。先想到自己每晚跟着自己懒汉师父打坐时经脉里的热气,又想到荣瑟咬牙切齿说自己内力深厚……

  了然将一只手从萧笙背上挪开,转而扣住对方的手腕,手指搭在他脉门上。一股热流顺着指尖注入到萧笙的经脉里。

  经脉遭遇别人的内力侵入,无异于被人拿刀架上脖子。萧笙浑身一激灵,猛然瞪大了眼。

  了然的脸尽在咫尺,两人的鼻尖几乎贴着。他的眼神坚定而温柔,却又澄明强势,一眼便能看到萧笙从不为人敞开的心底。

  他耐心哄着病人:“别怕,我心里有数。”

  只一句话,萧笙便中了他的邪,阻拦了然的真气缓缓让开路,放下防备,任他长驱直入。

  一股暖流似春风刮遍了萧笙上了冻的骨头,一点一点,缓慢而耐心的消融着他身体里的寒冰。寒毒的痛由内而外,逐渐缓解。

  萧笙只剩下慵懒和乏力,眼皮越来越沉,再不能警惕的盯着入侵者,在不可思议的舒适里沉沉睡去。

  了然累得满头大汗。他强行将体内的汹涌洪水挤成涓涓细流,稳健的灌进萧笙体内,不敢有一丝差池,唯恐自己手脚不稳当,弄伤病人。

  直到萧笙睡过去,了然还坚持了好一会。感受到怀里的躯体变回活人的温度,甚至捂出一身薄汗,才放心的松了手。

  了然虽然累,却舍不得闭眼,痴痴盯着眼前的美景看。

  萧笙枕在自己的臂弯里,像个孩子般睡得香甜。他脸上浮着一层细密的汗珠,显得瓷白的肌肤更加晶莹剔透;纤长浓密的睫毛像两把刷子,在下眼睑投下影影绰绰的阴影;嘴唇微张着,隐约可见的舌尖是比嘴唇更娇美的嫩红。

  了然趁他睡着,斗胆摸了摸他背上的伤疤。萧笙背上的鞭伤,他从第一次看,便觉得触目惊心。可心里越是介意,就越不敢开口问,只能一直装没看见。这会趁人睡着了,他才敢仔细瞧一瞧,用指尖抚过虬结的沟壑,寄希望于能将他过往的苦痛消弭几分。

  萧笙的脸和后背差别太大,了然左看右看,心情一会在云端,一会又沉入谷底。他恋恋不舍的看了好久,因为担心海棠回来,只得体贴的帮萧笙穿好衣服,遮盖住他不愿示人的伤疤。自己则跑到破屋的另一角,带着身心的疲惫睡去。

  萧笙醒来时,兔子就卧在他的身侧,而海棠已经回来了。

  她不知上哪买了零嘴,化失落为食欲,旁若无人的一口一颗糖葫芦,咬得嘎嘣脆。

  萧笙惊异于自己的迟钝,海棠这个吃相居然都没能吵醒他。很快又给自己找理由,只道定是被那卖艺的伤了感官,反正绝不承认是被了然哄睡的。

  他撑着自己的上半身坐起,发现体内的寒毒已经散尽,浑身罕见的舒爽,唯有脑袋昏昏沉沉,比平时重了数倍,想来是魔音留下的伤。萧笙环顾四下,自己衣服穿得整整齐齐,却不见光头的和尚,于是问海棠:“了然呢?”

  “在那呢。”海棠一指破屋的角落,不忿道:“睡得比你还死,也不怕被狼叼去。”

  萧笙探脖子望去,看清草堆里的人才安心。心知以了然的老妈子脾性,居然敢蒙头大睡,定是给自己渡功累坏了。

  海棠见冷脸的萧公子居然也会一脸关切,揶揄道:“放心吧,我看过了,还有气。”

  萧笙不想接她的话茬,选择沉默。

  又呆呆的看着她像兔子一样咀嚼,转眼就把手上那串滑稽的红果子啃了大半,忍不住问:“那是什么?”“糖葫芦啊,”海棠道:“你没吃过?”

  萧笙惭愧低头,实话实说:“没有。”

  海棠突然觉得他好可怜,不忍再开口奚落,心不甘情不愿的把剩下的两颗递给他,嗡身道:“给你尝尝,甜的。”

  萧笙介意她的口水,尴尬摆手:“不用不用,你吃吧。”

  了然恰在此时醒来,看见那两人中间横着半串糖葫芦,不禁好奇万分。

  海棠大惊小怪,只道:“了然师父,他出门带那么多仆人,居然没吃过糖葫芦哎,你说怪不怪。”

  了然好脾气的冲她笑笑,算作回应。从萧笙背上的伤看来,他过得肯定不算好,跟外人想象的有很大的区别。了然忍不住帮他疏解尴尬:“没吃过糖葫芦有什么奇怪的,他家远在塞外,肯定也吃过很多我们听都没听过的好东西。”

  “是不是啊,阿笙?”了然跑到萧笙身侧坐下,习惯性的摸一把他的手背,看体温如何。

  萧笙木讷点头。浮屠宫冷冷清清,无人敢大声说话,他吃的东西虽然精美,这会却全想不起来吃了些什么。

  海棠见萧笙不肯笑纳,又将糖葫芦收回来,三下五除二下了肚。

  了然的手还放在萧笙微凉的手背上,只道是:“没吃过糖葫芦有什么要紧的。等到了城里,我给你买。买十串!”

  “喂喂喂,”海棠看不下去了,急道:“了然师父,你还说要找娘亲讨根玉钗送我呢。别光惦记他的糖葫芦。”

  了然是个守诺的人,连声应到:“记得的。等我回家了,一定找我娘要。”

  萧笙听了“娘亲”、“玉钗”等字眼,无来由的一阵不爽。不动声色将自己的手从了然掌下抽出。

  了然一手抓空,心里空落落的。只得换了个话题道:“海棠,你出去探路探得怎么样了?”

  “哎,我们这这个月就没走出几步,还在泉州附近,离建州远着呢。离京城更是遥遥无期。”海棠捶胸顿足,仰倒在地上。

  “我们已经被鬼道五门盯上,接下来恐怕寸步难行。”了然蹙眉道。又借题发挥,转头问萧笙:“阿笙,你接下来什么打算?那张纸既然是你家的东西,你也想知道那上面有什么秘密,不如干脆跟我们一起去京城,找那接镖的人问清楚。我们一起赶路,还能有个照应。”

  了然这番话可谓说得合情合理,滴水不漏,萧笙找不到拒绝的借口。

  他正好也不想拒绝,于是就坡下驴,勉为其难道:“那就这样吧,眼下也没别的好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