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殊是真的懵了，因为西瑞尔这句话，短短几秒钟内，他脑海中掠过了无数个想法和猜测。有一瞬间他甚至在想，这混蛋不会是移情别恋了吧，所以想出这么个荒唐的办法，就是为了弄死他这个旧爱之后，他好跟新欢双宿双/飞。
西瑞尔没有催促他做出决定，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对方，耐心的等待着他的答案。
过了好久，陈殊才艰难的道：“你知道我没了心脏就会死，对吧？”
“是的，人类失去心脏大概率会死亡，你也不例外。”西瑞尔的眼神变得愈发温柔，声音也很轻，“所以我会把我的心脏给你。”
陈殊震惊极了，他想也不想就否决了，拒绝的话脱口而出，“我不要！你把心脏给我，那你怎么办？”
他不想因为自己而对西瑞尔造成任何损害，他宁可十年之后，西瑞尔回深渊去，他留在人间，两人就此分别，此生再不相见，也不愿意伤害到西瑞尔。
西瑞尔明白陈殊的顾虑，他伸手把对方揽进自己怀里，让他坐在自己大腿上，耐心的解释道：“不是把整个心脏都给你，是给你一部分。”
他伸手指了指屋顶，“我本体的心脏就和这个房间一样大，只需要分给你一小块…跟婴儿手掌差不多大小的一块，就足够让你完全适应深渊的环境，还能获得深渊的力量。”
他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一个大概七、八厘米的长度，“这个大小是最合适的，要是太多的话，你的身体也承受不住，肉体和精神都会崩溃。”
从西瑞尔说他本体的心脏和指挥室一样大的时候，陈殊就懵了，他下意识在想，原来那个黑黑的小触手团子不是西瑞尔的本体啊，那个东西和他的人形态一样，全都是化形。
陈殊迟疑了片刻，“你说我可以获得深渊的力量，那我会变得和你一样厉害吗？”
西瑞尔温柔的嘲笑，“宝贝，做什么美梦呢？”
陈殊：“……”
眼见他面露不快，西瑞尔又赶忙改口道：“不过解决避难所这些怪物还是没问题的，这也是你想要的答案吧？”
他这话说到陈殊心坎里了，陈殊这几天之所以饱受心灵上的煎熬，就是因为他没有足够的能力去拯救避难所这些人，而现在西瑞尔把力量送到他手上来了，他没理由不接着。
但这也意味着，陈殊要彻底舍弃自己人类的身份，变成另一种存在。
还有一点西瑞尔虽然没有明说，但是陈殊明白，他接受这份“馈赠”之后，必然要在十年后深渊通道崩塌之前，跟着西瑞尔回深渊生活，几千几万年都不一定会再次返回人间。
他们将长厢厮守，在黑暗的、孤寂的、永恒的深渊之下。
陈殊沉默了很久，以至于连西瑞尔这种人都不安了起来，担心对方是不是不愿意接受这个改变。也对，陈殊以人类的身份在光明温暖的人间生活了二十多年，怎么会愿意变成怪物一样的东西，跟他去往阴暗的深渊。
即使西瑞尔会在深渊中创造一个华丽富有的王国，让陈殊的每一天都过的富足而快乐，他也不一定会喜欢，因为他就是很讨厌幻境，不管这个幻境有多么的真实。
西瑞尔有些紧张的开口：“宝贝？”
陈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认真的看着西瑞尔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西瑞尔，我愿意舍弃我的心脏，换成你的，但是有一点你不要误会，我之所以答应，并不是因为想得到那份强大的力量。”
“就算没有避难所这些人，就算没人需要我拯救，我也愿意从人类变成怪物，因为我也爱你，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西瑞尔的呼吸停滞了一瞬，眼睛微微睁大了，下一秒，他用力抱住陈殊，低头亲吻他的嘴唇。他与对方极致的缠绵着，手臂紧紧勒着他的后腰，仿佛得到了天底下独一无二的宝物。
陈殊几乎能听到对方那如同雷鼓一般的心跳声，隔着两人紧贴的胸膛，彼此的心脏正在通过跳动的方式来呼应。
就这样亲了好几分钟，陈殊才不得不伸手推他，费劲儿的扭头躲避，断断续续的道：“行…行了，快憋死了，喘不上气……”
西瑞尔这才放过他，手臂上的力气稍微松了一些，但仍然搂着他，“抱歉，亲爱的，我只是太高兴了，我没有想到你会答应我。”
其实他有预想过陈殊会同意，但他本来是把这件事当成了一个交易去做，他想用这份可以拯救避难所的力量去交换陈殊的诺言，其本质也是一种逼迫，用两千人的性命去逼迫陈殊答应他的提议，接受他的心脏。
所以当陈殊说他之所以答应，只是因为他爱自己的时候，西瑞尔是真的感动了，这场始于欺骗与玩弄的感情，最终还是得到了真挚的回应。
西瑞尔很感动，陈殊大概是因为第一次说这种情话，也有些扭捏，俩人腻腻歪歪的抱了一会儿，陈殊才说起正事，“我们什么时候做这个心脏移植手术，这里好像没有手术室，也没有麻醉剂。”
西瑞尔宽慰道：“没关系，不需要手术室，只要我把你打晕，剖开你的胸口，把心脏扯出来，再切一块我自己的心脏放进去就可以了，是不是很简单？一点也不可怕。”
陈殊：“……你在逗我对吗？”
西瑞尔一本正经，“没有，流程确实是这样的。”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宝贝，说出去的话可就不能反悔了，不过你放心，虽然过程听起来很血腥，但我保证不会让你感受到一点儿痛苦。”
这话听起来怪怪的，但陈殊也不打算反悔了，他视死如归的扯开自己的衣领，露出白皙的胸膛，仿佛即将英勇就义的大英雄，“来吧，就算是活剖我也不怕，不就是一颗心脏嘛，我要是皱一下眉我就不是男人。”
西瑞尔忍俊不禁，“心脏移植仪式需要我变回本体的样子，这小小的地下室可装不下，我们去山顶吧。”
陈殊想起刚才西瑞尔说他本体的心脏和房间一样大，要知道，一只蓝鲸的心脏才不过和小汽车差不多大，那么西瑞尔的本体可能比蓝鲸还要庞大数倍，陈殊忽然对他的本体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你本来长什么样子，我能看看吗？”
“还不行哦，你现在看到我的本体，有很大的概率会崩溃。”
陈殊惊讶，“是因为很丑吗？”
“……是因为恐怖和未知，人类在看到他们无法理解的东西时，很容易精神崩溃的，就像是程序运行中出现的Bug那样。”
陈殊认真点了点头，“明白了，就是因为丑。”
西瑞尔：“……”
陈殊又问：“我们怎么去山顶，外面有很多人，总不能当着他们的面大大咧咧的走出去吧？”
西瑞尔笑了笑，“我有办法。”
他抬了抬手，头顶忽然洒下细碎的闪闪星光，陈殊摊开手掌接住这些星光，他惊讶的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逐渐变得透明，最后连衣服都一起消失不见。
他竟然隐身了。
身边传来西瑞尔轻柔的声音，“好了，这样我们就可以出去了。”
陈殊半信半疑的站起身，推开门走出去，果然，附近的人谁也看不到他，即使从对方身旁经过，他们也毫无察觉。陈殊顺利的来到大门口，但是这个金属门开启时会有很大的声音，肯定会引起周围人的注意。
西瑞尔抬手按在门上，陈殊忽然能直接穿过去了，自己好像变成了幽灵，他不由得感叹，“这一招也太好用了，以后出门都不用带钥匙。”
离开避难所之后，隐身的效果便消失了，两人牵着手慢慢的向山顶走去，途中落下了小雪，染白了陈殊的头发与肩膀，他完全不觉得冷，只觉得满目苍茫，连绵雪山大气磅礴。
他们来到山顶，这里是一大片人迹罕至的空地，被厚厚的白雪覆盖着，安静而空旷。
陈殊呼吸着这里凛冽的空气，感觉肺里清爽又舒服。
空中落下的细雪变成了金尘，雪地变得如同春天的湖水一般温暖，西瑞尔让陈殊躺在雪地上，而他则半跪在他的身边，垂下头深情的望着他，轻声道：“别害怕，很快就好了。”
陈殊抬手摸了摸西瑞尔的长发，笑道：“我怕什么，不是有你在吗。”
西瑞尔也笑了，他俯下身，亲吻陈殊的额头。
陈殊一下子就感觉到困意如同潮水般上涌，他闭上眼睛，沉沉的睡了过去。
西瑞尔伸手按在对方的心口，五指慢慢的沉没进去，鲜血也随之涌了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陈殊才从这场静谧的睡梦中苏醒过来，他缓缓睁开眼睛，瞳眸已经变成了和西瑞尔一样的冰蓝色。
但他自己并不知道，他动了动手指，感觉自己没什么变化，接着他又掀开衣服，胸口没有伤痕，他的两条腿也没有变成章鱼触手。
陈殊疑惑的看向西瑞尔，“没换吗？”
“已经换了。”西瑞尔温柔的抚摸着他的脸，拇指轻轻掠过他的眼角，“你的眼睛，变得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