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想到一楼会出现第二只眼球怪，连队长都没有预料到这个情况，这些怪物明明有着各自清晰的领地，轻易不会随便跨越楼层，但是怎么会忽然出现第二只怪物？
指挥室里所有人都愣住了，除了西瑞尔，他仿佛早有预料一般，看着屏幕上的画面，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仍然平静似水。他甚至坐在椅子上，悠闲地拿起咖啡杯，慢悠悠的喝了起来，丝毫不嫌弃这是陈殊喝剩下的。
其实他昨晚已经隐晦的提醒过陈殊了，他说这个计划可以杀死血红色的眼睛，其重点不在“可以杀死”，而是在“血红色的眼睛”上。
队长他们制定的计划确实可以杀掉红眼，但是其它颜色的眼睛就不一定了。西瑞尔自认为已经尽到了一个爱人的义务，事先提醒陈殊已经是仁至义尽，至于对方有没有理解他的意思，那就是他自己的事情了。
他淡定的喝了一口咖啡。这是用速溶咖啡粉冲泡出来的，西瑞尔并不喜欢这种粗制滥造的东西，不过因为陈殊喜欢，他爱屋及乌，勉强也可以接受。
陈殊死盯着屏幕上那两只怪物，脸色难看极了。他终于明白自己忽略了什么，他们在做计划的时候一直把怪物看作是凶猛的野兽，而忘记了有些怪物的智慧和思维并不逊色于人类，那么当它们陷入绝境时，自然会寻求同伴的帮助。
另一只眼球怪，就是它叫来的援军。
队长很快便恢复了冷静，他按住陈殊的肩膀，沉着道：“别紧张，只是多了一只怪物而已，应对方式都是一样的。”
话音刚落，新来的那只眼球怪的眼珠忽然变色了，但和血红眼珠不同，它的眼珠竟然变成了金色。
只见刺眼的金光一闪，离得最近的七号忽然发出一声惨叫，他的四肢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扭曲了，手臂以不可能的角度反折了过去，全身上下的骨头都被拧断了。
无人机无法传回声音，但是陈殊可以想象到现场那种令人心悸的骨骼断裂声，不过几秒钟，七号全身骨骼尽断。没有了骨架的支撑，他的身体已经没了人形，像个破布口袋一般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已然气绝身亡。
陈殊不可置信的盯着屏幕，冷汗顺着侧脸滑落，他喃喃自语道：“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西瑞尔淡定的说道：“这对怪物名为血眼和金眼，血眼的能力你已经知道了，而金眼的能力和血眼正相反，当它看向猎物时，猎物的骨骼就会瞬间被拧断，但当猎物盯着他的时候，能力就会失效。”
“血眼和金眼一般会成对出没，所以尽管他们的弱点很明显，人类也很难反制。”
闻言，队长眼神复杂的看了西瑞尔一眼，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他明白西瑞尔不是普通人，甚至有可能不是人，但由于对方和陈殊关系密切，而且从未表现出恶意，队长也没有刨根问底，更何况现在情况紧急，没工夫去管他。
队长拿起对讲机，短促道：“所有人立刻撤退，原路返回地下室。”
那九个人立刻转身往回走，黑色无人机在前，白色无人机殿后，陈殊最后看到的画面是那只金色的眼球怪和血色眼球怪在分食七号的尸体，一个吃掉了他的眼睛，另一个则吃掉了他的骨头，而他的血肉则被寄生虫啃食殆尽。
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彻底的消失了。
金眼和血眼都忙着进食，并没有对其他人赶尽杀绝，如果它们再聪明一点儿，就会知道此时应该赶紧追上去，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找到地下室的入口。不过怪物到底是怪物，还没聪明到那个地步，这对陈殊他们来说是不幸中的万幸。
突击小队剩余的九个人顺利的回到地下室，队长起身去迎接他们，负责操控无人机的俩人也走了，安静的指挥室里只剩下陈殊和西瑞尔两个人。
陈殊看着已经黑屏的屏幕，没有回头，“你早就知道今天会发生什么吗？”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但这种平静背后却是他努力压制的混乱情绪，仔细去听的话，就能从他的嗓音中听出一丝颤抖。他的身体紧绷着，垂在身侧的两手攥成拳，指甲深陷于掌心之中，带来阵阵刺痛。
西瑞尔静静地注视着他的背影，眼神温和，“你是在责怪我没有提前告诉你吗？”
“我没楠封有……”
陈殊矢口否认，但很快又沉默了。
要说一点儿也不怪西瑞尔，那是不可能的，如果你深陷泥潭之中无法自拔，岸边走来一位强者，明明只要他伸一下手，自己就能得救，但对方却熟视无睹，任谁心中都会有怨气的，更何况陈殊也只是个凡人。
但陈殊也明白，西瑞尔没有出手帮忙的义务，他袖手旁观也是理所应当的。陈殊相信如果自己遇到危险，西瑞尔肯定会救他，但他不会管其他人。
西瑞尔不是人类，他是来自深渊的邪神，当然没有多余的同情心。他不但不会去拯救，而且还会去杀戮与毁灭，陈殊知道自己没有立场去责怪他，所以他只能保持沉默，只能怨恨自己太弱小，太没用。
如果他能有哪怕西瑞尔十分之一的力量，也不会在这里自怨自哀了。
大概是看出陈殊的煎熬，西瑞尔的语气变得愈发温柔，他劝道：“宝贝，其实你没必要非得留在这里，那些人和你非亲非故，你有什么必要帮他们呢？不如我们离开这里吧，我们继续去旅行，好吗？”
陈殊不由得回想起两人一路走来的种种画面，不得不承认，当这场末日旅行只有他们两个人时，确实很轻松很快乐，但当牵扯到别人时，末日便会展现出它沉重恐怖的本来面目。
他之所以能这样轻松，也是因为他活在西瑞尔的庇佑之下，这些他都知道的，也很感谢对方，只是他也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来保护自己的同胞，所以他没办法丢下这些人。
陈殊摇了摇头，“我不能走，西瑞尔，你不是人类，所以不明白即使是陌生人，同胞之间也是有感情的，这里有两千多人，还有很多老人和小孩，如果我见死不救，我以后可能睡觉都睡不踏实。”
同胞之情，西瑞尔确实无法理解这个词，如果说亲情、友情、爱情还在他的理解范围之内的话，那么陌生人之间的感情对他来说就是匪夷所思了。就像他虽然出身于深渊，但看到深渊里其它生物死去时，他的心并不会产生半分波动，连一丝不忍都没有。对同类尚且没有同情心，更别说是对人类了。
西瑞尔凝望着陈殊的眼睛，仿若叹息一般说着，“宝贝，你说同胞之情，但你确定现在人类还算是你的同胞吗？”
陈殊一愣，“什么？”
他心中涌起一种糟糕的预感，一直以来他都在担心的事情，仿佛就要在这一刻水落石出了。
西瑞尔充满爱意与怜惜的望着他，缓慢而清晰的说道：“你已经不是人类了，宝宝。”
他拉起陈殊的手，手中出现了一把银色的小刀，他轻声道：“我们来做个小实验吧，很快你就会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可能稍微有点儿疼，宝贝忍一忍。”
他用小刀在陈殊手背上轻轻一划，很快皮肤上就出现了一道血痕，几颗血珠从伤口渗了出来。
陈殊眉头紧皱起来，眼神变得凝重。
但这并不是因为自己被小刀割破了手，而是那道浅浅的伤口竟然飞速愈合了，从受伤到痊愈不过才十几秒钟，一点儿痕迹都没留下，皮肤光洁如初。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陈殊顿了顿，喉咙干涩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我的？”
“准确的说，这个词应该叫同化。”西瑞尔想了想，“你还记得在城市里时，你连续两次看到月亮之后的事情吗？”
陈殊迟疑道：“你为了救我，给我吃了一小团黑黑的东西，你说那是你的一部分。”
西瑞尔笑笑，“同化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你的身体开始逐渐的向深渊靠拢，后来为了彻底的同化，我又进行了几次‘强化’。”
陈殊恍然明白了过来，脸色顿时变得阴沉，他恨恨的咬牙，“混蛋，我说你怎么每次做都要弄进去，你到底射了什么进去？！”
西瑞尔毫无诚意的道歉，“抱歉，宝贝，这也是为了你好，你的身体吸收了我的体液，同化程度才会越来越深。”
他轻轻叹了口气，“不过还是不够，把一个人类改造成深渊物种并不容易，还需要一个重要的步骤，才能彻底完成同化，否则你无法在深渊里长久的生活。”
陈殊警惕的后退了一步，后腰挨到了桌沿，他谨慎的问：“什么步骤？”
西瑞尔微笑着看着他，那双眼睛仿佛流转着幽蓝色的微光，“别害怕，只是需要掏出你的心脏而已。”
“？”陈殊脑袋上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他木然道：“你自己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