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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自从知道你是摄影师，就特别想看看你的作品。”陆启华撑着下巴，好奇地看向林亦章。
“开始对我感兴趣了吗？”林亦章也看着他，在烟灰缸里摁熄了烟，“还是说，保持神秘会不会感觉更好？”
“就当我单纯是在好奇，你还有什么比做爱更拿手？”
“真直白。”
林亦章笑了。下午的时候，他便领人到了自己的工作室。对着满墙的照片，陆启华也只能外行人看热闹般地赞叹一番，可听在林亦章心里却再舒服不过。
“这是什么？”陆启华正在翻看一本相簿，深蓝色的硬质绒布封面已经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
“怎么了？”林亦章走过去，可看到相簿的一瞬间，便慌忙抢了过去，“你别乱动东西，以后我找不着怎么办？”
“唉，抱歉。”陆启华把相簿交还到林亦章手上。
可林亦章也没多看一眼，便合起来塞进了旁边的书架，“这些都是很重要的——”
“我吗？”
“什么？”
“我是说……照片上的人，好像是我吧？”陆启华挑起一边眉毛。
“哈哈，不会吧……”
故作镇定地打着哈哈，林亦章重新取过相簿翻开，却见卡在第一页的照片之上，一个带着太阳镜的男人正靠在汽车旁吸烟，那似乎是傍晚时分，天色已有些暗了，作为背景的林间公路像是没有尽头一般，朝着落日延伸向地平线。
“喏，这个人不是我吗？”陆启华指了指照片中的男人。
“是吗……我不知道呀，那时你带太阳镜嘛。”林亦章耸耸肩，“我只是觉得景色不错罢了。”
“看样子，我们真有缘。”
陆启华低笑一声，伸手搂住林亦章的脖子，然后轻轻吻了过去。
八
周末的晚上，林亦章和陆启华喝酒，话题不知怎么又回到了那张照片上。
“你怎么会在那儿？”陆启华似乎非常感兴趣，“郊游，还是采风？”
“嗯，采风。”林亦章放下酒杯，故作深沉地说，“森林里，可是有着丰富多彩的故事哦。”
“故事啊……”陆启华像是在思索着什么，突然又问，“你还有照片吗？我是说拍到我的那些……”
林亦章卖关子似地笑了笑——是自己多心了吗，还是眼前这个男人真的在担心什么。
于是随口说：“应该就那一张吧，是很多年前的东西了，我可记不清。”
“其实，那天我是去散心的。”陆启华叹了口气，“和女朋友吵了架，所以想一个人清静清静。”
“艾嘉？”
“不，前任。”
“抱歉。”
“没关系，我和她分手很久了。”陆启华摸摸鼻尖，“四年了吧。”
“吵架不久后就分手了？”林亦章想起那张照片，确实是在四年前的秋天拍的。
“时间你倒记得挺清楚嘛。”陆启华垂着眉毛，像是想起了伤心事，“那之后再也没联系过了。”
“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林亦章笑着喝了口酒。
陆启华沉默了，灭掉指间的香烟后，才缓缓开口。
“没错。”
九
自己需要清理一些东西。
陆启华对那张照片所显露出的执着，似乎也牵动着林亦章的神经。
……应该不可能吧？
一想到对方也许会怀疑自己跟踪他，林亦章便紧张起来，可单凭一张照片，还不太可能露馅。即便如此，他还是整理出了自己偷拍的，所有关于陆启华的照片，以时间地点为标签分类装进了不同的信封中，然后锁在了床下的箱子里。
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林亦章似乎还觉得不够安全，便又将箱子拖出来，用胶带死死封住再推了进去。
不过那本旧相簿却没被封存起来。毕竟陆启华已经看到了，而事实也正如林亦章所说，照片只有一张，他所想拍的也的确只是日落林间的风景。
可谁知道，这张照片却鬼使神差地成了他对陆启华的初次偷拍。
林亦章捏着照片，里面的男人因为太阳镜的遮盖而看不清表情，至于鼻尖嘴角，除了能看出对方有着漂亮的轮廓以外，便再也捕捉不到任何东西。
就连夹着香烟的手指，都泛着麻木，甚至冰冷的气息。
——这是与现在自己所认识的陆启华，截然不同的男人。
可这毫无疑问也是陆启华，而自己正是被他身上那股特殊的味道所吸引的。也许，对于那个风趣谦和、业绩优秀的男人来说，这样冷漠的面容还是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吧。
林亦章突然笑了起来，仰倒在床上，将照片放在心口——背后所标注的日期是四年前的八月十二日。
好想知道啊……那些只有自己才可能知道的东西。
十
现在是晚上八点，陆启华和他的女友正在共进晚餐，预约的座位是他最喜欢的窗边。
——咔嚓。
对方使用餐具时优雅的姿态被捕入了镜头。林亦章微微一笑，拿起相机重新对准了街对面的西餐厅。
即便已经和陆启华有了事实上的肉体关系，林亦章也感到不满足。或者说，偷拍已经成了自己戒不掉的习惯——越是恋慕，便越想知道对方的一切，不甘心错过任何一件事情。
虽然他也会担心事情败露，但摁下快门的瞬间所带来的快感，却远比这种不安来的更加强烈和真实。
可是，知道的太多，偶尔也会变得麻烦——比如现在。
在女友的催促下，陆启华正把一个银色指环戴在对方无名指上。
他打算求婚，是开玩笑吗？林亦章冷笑，陆启华这样的男人怎么可能心甘情愿被一枚戒指束缚住？
但林亦章并没有意识到，“陆启华这样的男人”也许只是自己凭空捏造的印象而已，他终究不是陆启华，也不了解陆启华。
他会结婚吗……和自己结束，然后过着平静的婚姻生活？
回过神来，林亦章已经站在了酒店对面的天台上，镜头里有一对男女，正在窗边激烈的拥吻。
危险！
林亦章的内心仿佛在警告自己，你必须做点什么，否则，你便会从陆启华的感情里永远消失。
“什么都行，无论发生什么都行。”
林亦章默念着，镜头对面的房间已经放下了窗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