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他们不知道做了几次,第二天张晓波差点没能起床,大腿内侧都是青紫色的痕迹,咬痕、吻痕,掐痕,什么都有,稍微动一下就酸疼,他几乎合不拢腿,靠在一起就觉得肉痛。谭小飞给张晓波下了碗面,自个儿坐他边上抽烟。

  张晓波咬着儿鸡蛋,心想这面看起来清汤寡水的,吃起来竟然还算凑合。

  谭小飞接了个电话,语气淡淡的。他看张晓波快把面吃完了,拿起桌上的车钥匙对他说,“走吧。”

  张晓波一愣,“去哪?”

  谭小飞看着张晓波还嚼着最后一口面条的那张嘴,挑了挑眉毛,“你该不会把这儿当你家了吧?”

  张晓波吃瘪,原来谭小飞这人不仅要非法拘禁他,还他妈有随身携带的意思。

  不过这回张晓波没晕车,就是坐着不太舒服,浑身都像散了架一样,车子晃个弯儿他就觉得腰酸,骨头酸,哪哪儿都酸。相比谭小飞神清气爽的样子,他真是越看越来气。谭小飞不跟他说话,他也把头套进帽子里闷着不言语,两人就这样闷了一路,也没有人主动去提昨晚的荒唐。

  谭小飞的车开进了修理厂,把车门一锁就看车去了。张晓波一下子傻了眼,使劲儿拍了四五下车窗,见谭小飞都不回头看他,不由骂了一声操。他索性就在车里头耐心地呆着,看着谭小飞在一辆跑车面前盯着看,左看右看,绕着车身看一圈,还一副不满意的样子。汽修厂泛着漆味,酒瓶子滚一地,边上几个哥们儿坐在车前盖上,抽着烟,对谭小飞夸张的笑,“小飞,昨儿怎么没看见你啊?划你车那小子呢,老实了不?”

  谭小飞转过头看了眼被锁在车里的张晓波,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扯了扯嘴角道,“老实个屁。”

  那人又一阵大笑,斜着眼去看张晓波的方向,“那孙子再不老实,咱就去断了他一条腿!”

  谭小飞掀开车盖,一边打开手电筒一边阻止他,“先别动他,这事儿放着再说,今儿晚上有个比赛。”

  但另一个人听到这话却立马动了气,他从车前盖上跳下来,把手上的酒瓶子一摔,指着张晓波的方向就喊,“上次那场比赛就是这孙子搅和的吧,这次就给他打断腿锁着,就不会再出什么幺蛾子咯!”

  谭小飞没理会,张晓波揉着腰坐车里面无表情地听着他们乱喊,视线却一直放在谭小飞身上。他头回静下心来不带任何偏见地去认真地看着谭小飞,心里竟然在想这个人长得是不是有点像那个叫什么EXO的。

  谭小飞对他的车看不太顺眼,觉得哪里都要改。张晓波坐在车里又闷又无聊,眼皮子都快耷拉下来的时候,谭小飞才想起来他,在车前盖上敲敲手指,对他两个兄弟道,“把他带上两楼去。”顿了顿,他又淡淡地加了句,“别铐了,带我房间里,把门锁了就行。”

  底下的兄弟不理解,把烟头摔脚底下踩了踩,囔囔道,“不拷着让这孙子逃了咋办?!”

  谭小飞一抬眼,往张晓波那方向淡淡地扫了一眼,“我房间又没窗,他能蹿去哪儿?”

  况且都在他眼皮子底下,张晓波干什么他不知道?

  谭小飞看着张晓波被人从车里带上去,低下头琢磨着给他的车改个氮气。其实要是恩佐的话就不用那么麻烦,他心里想着,脑子里不停浮现张晓波那张脸,笑着的,闭着眼的,睡着儿的,冲他瞪眼朝他吼的,吃着面鼓着腮帮子的,以及恩佐身上那道划痕,感觉有只猫爪在他心上挠,又疼又痒,他快要被气死了。

  张晓波被那两个人带到谭小飞房里,他们下手都不轻,但是看在小飞的面子上也没有多为难他,就是嘴里不干净,冲张晓波骂了个心里痛快就把门锁了。张晓波没事情干,在房间里慢慢走了一圈,把地上乱扔的衣服都捡起来,其他的都是一堆和车有关的东西,还有酒瓶子,跑车杂志,胡乱地堆在一起。

  谭小飞的房间挺大的,里面还有个小浴室,这是他们第一次发生关系的地方,那天他把谭小飞的门摔了一声响,结果到头来还不是又被困在里面。张晓波躺在谭小飞的床上算着他和谭小飞发生过的一幕幕,抱着被子在床上滚了几圈,枕头往脑袋上一按,使劲阻止自己再去想那些事情,反正也理不清楚,乱!

  他不知道外面时间的变化,只觉得一觉睡得又倦又长。

  谭小飞改完车,车盖一翻,往车的四周又看了一圈,才稍微满意了一点。有几个兄弟要让他看下车,他也不说话,直接走了过去,一个个看下来,距离要比赛的时间也差不多了。他坐进车里,拿着扩音器喊了一声,让兄弟们跟他走。

  天空早就已经暗下来了,小飞直接带着他们上了三环路,那里有车流,有对手,屁股后头还跟着警车。他开了顶篷,空气兜进来,风里有股说不出道不明的味道。他想到他妈,转个弯,又想起了被他扔在房间里的张晓波,他看着车流中闪烁的密密麻麻的车灯浮影,突然想起张晓波盯着他的一双眼,眼里有光。他喉咙发紧。

  阿彪的车离他太近了,他不太好控制,谭小飞右手一打方向盘,顺手关了顶篷,从一辆白车身边擦了过去,两辆车差一点就碰上了。那车的速度立马慢了下来,他皱了皱眉,朝对讲机出声,“阿彪,离我远点,我差点把那白车给蹭了。”

  阿彪嚣张的笑声立马从对讲机里传了过来,“哈哈哈哈我看见了!那孙子绝对让小飞给吓尿了!”

  对讲机里又传出了声,声音还带着点玩味儿,“小飞你是不是改氮气了?”

  谭小飞道,“刚改完。”

  他的车速度已经快得惊人,但是他还可以更快,他一直以来享受的就是这种感觉,不顾一切的速度里包含了他对车的所有感情。

  “小飞你不要命啦!我刚看你车都抬头了。”

  “小飞你不怕把你前唇给脱了?”

  谭小飞听着底下的兄弟问他话,速度却没有慢下来,而是又加了上去,他恍然间想起他带着张晓波飙车的时候,那个家伙被他的速度吓了个半死,激动地冲他喊是不是不怕死,他当时没有回答。其实他想说的是……

  “怕。”

  他的速度可以超过庸庸碌碌的车流,可以超过朝他炫技的对手,但超不过北京城霭霭的霾和横在他心头的恐惧。他觉得这个世界应该像个江湖,刀光剑影、豪情壮志,可事实上却是权利钱名色,全无敬畏。可他还是怕死,他甚至还恐惧很多东西,多的让他脊梁冒汗。

  谭小飞跑在前面,直到听到阿彪在和侯小杰说话,才发现侯小杰竟然跟在他后面,他心里不自觉就有点奇怪这厮怎么跟了过来。

  “我找小飞,小飞说话。”

  对讲机里传出了陌生老大爷的声音,专找谭小飞,还连说了两次。谭小飞皱了皱眉,问,“谁啊。”

  “我是张晓波他爸,我儿子在你们手上。”那老大爷又喊。

  谭小飞听到张晓波的名字愣了愣,稍微减了速度,想了想才说,“哦,是啊,他把我车给划了,没钱,也不叫人来。”

  “我这儿不是来了吗!我车就在你们车后面。”

  “唉你干嘛别吐我车里等我把车窗打开!下车!下车吐!您老爷子……”

  侯小杰车上一片混乱的响声,谭小飞听着声音知道张晓波他爸快要吐了,心里又想起张晓波那晚上坐他车忍不住在路上吐的那件让他憋屈的事儿,心想父子两人还真是一个德行。明知道后面还跟着警车,他想到是张晓波他爸,还是一打方向盘,掉了个头。

  谭小飞亮了车灯,看到候小杰的车,一老爷子还真趴在栏杆上吐,那架势和张晓波真有的一拼。谭小飞看了一眼,听见后面有警笛声鸣,应该是警察追上来了,他扫了一眼,那大爷也刚好抬头盯着他看。谭小飞笑了笑,后退着开车走了。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回去和张晓波好好算算账。

  谭小飞回修车厂已经过了零点,张晓波在他床上睡得熟,但没关灯,脖领间隐隐约约露出一点欢爱的痕迹来。谭小飞关门的时候没注意动静,声音吵醒了张晓波。张晓波时睡时醒,醒了又睡,睡得浑身都累,浑身没力气。

  张晓波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谭小飞拉过一把椅子,直接问,“不是说家里没人吗?”

  张晓波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没听明白,就问“什么意思?”

  “你爸来找过你。”

  张晓波一个激灵,揉着眼睛的手放了下来,抬头问,“什么时候?”

  谭小飞说,“今晚比赛,侯小杰那孙子带着你爸,开着车乱闯,下了车就扒栏杆上吐,跟你那晚上的德行一模一样,现在大概回家养着去了。”

  张晓波垂头,安静了几秒才说,“跟他没关系,你别找那老东西麻烦。”

  “跟我有关系。”谭小飞扯着嘴角笑了一声,“我们之间的账可算不清。你倒是仗义,闯了货也不找家长圆事。我不找他麻烦,但是他来找我,我可没法儿把持,我把持住了,我底下的兄弟也没法把持。”

  张晓波不说话。

  谭小飞继续问,“你爸什么来头?”

  “开小卖部的。”

  “以前混过?”谭小飞估摸了一下,“这事儿你不叫人来,没点本事的人可还查不到你在我这儿,也上不了侯小杰的车。”

  他看张晓波不言语,心里有了几分揣测,“北京话讲,老炮儿?”

  张晓波还是不说话。谭小飞就默默又看他一会儿,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就问,“喂,张晓波,你爸要是把你带走,你走不走?”

  张晓波终于给了他一点反应,他扭过头说,“走啊,我为什么不走。”

  谭小飞看了张晓波几秒,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轻笑了一声,语气淡淡的。谭小飞说,“行。”

  张晓波看着谭小飞摔门出去,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些心虚。

  谭小飞那天随手把家里茶几上的那本书给带走了,张晓波说的没错,他心中的确有个江湖,一个只存在于书里的江湖——酒后高歌磨剑,梦中快意恩仇,名利脚下踩,情义两肩挑……可生活那么乱,却独独缺少了一把挑起那张错综复杂迷网的剑,这世上哪里又有什么侠客呢?

  谭小飞一个晚上没睡,摔了张晓波的门后才发觉那是自己的房间,却不想回去了。他坐在车里抽烟了半天的烟,他抽烟成瘾,独爱黑色的寿百年,这烟好看而呛人。像谭小飞这年纪的大都喜欢抽外国烟,好像只有那些或夸张或独特的烟才能彰显他们矛盾而炙热的灵魂。

  谭小飞没有倦意,手上拿着书,心里却乱成一团。他听到脚步声,知道是龚叔又来找他。

  “小飞,东西收拾好了么。”男人走到他的背后,“老爷子让赶紧定机票,加拿大那边都安排好了,别再拖了。”

  谭小飞早就准备好敷衍的话,顺口就推拒,”龚叔我这儿却是还有事儿呢,您再帮我拖一下。”

  他原本不想出国,是不想总是顺着他爸的意思走,他知道他爸把他送走更多的是为了洗转到他名下的钱。他对此厌恶,如同以前他妈为了偷情而支走他的理由都是让他去请他爸爸上司的儿子吃饭,礼尚往来,义正言辞,却脏的看不见底。他心里清楚自己总有一天会被逼着去加拿大,这是早晚的事,心里却总想着再晚上一晚才好。

  龚叔不以为意,依旧规劝他,“别再有事了,飞啊,你还小,听你爸的没错。”

  没错?

  谭小飞突然被这话激怒了,“我听,我得听的都快成废人了!”

  龚叔一手抽掉他手中的书,教训他,“听话,再这么下去就真废了。”

  谭小飞还想说什么,阿彪在身后喊了他一声,“小飞,你看看这车唇啊!”他手里握着拳,忍了忍,还是朝阿彪那里走了过去。

  谭小飞打开手电筒去检查阿彪的车。大乔昨天不在,分手不分派,今天早上谭小飞让人给张晓波送个饭上去她才知道谭小飞竟然还没有把张晓波放了,张晓波因为她而被牵连了那么多,大乔心中有些不舒服。她只能回头再去找谭小飞说事儿,“小飞,我说你这样扣着张晓波有什么用啊,赶紧把他放了吧,不然早晚儿会出事!”

  谭小飞头都不抬,大乔见他一副充耳不闻的样子,火就大了起来,谭小飞这是非法拘禁,他妈是真要出事的。她抓着谭小飞的衣服要去抢他的手电筒,”我跟你说话呐,我他妈跟你说话呐你听见没有啊?”

  大乔恨死了谭小飞冷漠的态度,抬手推了他一把,嘴上骂道,“我他妈跟你说话呐你是个男人嘛?你说话啊!”

  阿彪在一旁看不下去,伸手把大乔拉开,冲她囔道,“干嘛呢!”大乔不听劝,仍然紧紧抓着谭小飞,阿彪也冒火了,“放开,你他妈给我放开!信不信我抽你丫的!”

  谭小飞觉得真是挺无聊的,他忽然有点想去看看张晓波。

  阿彪一巴掌要往大乔身上打下去,突然被人抓住了手腕。

  “孩子,万事不能打女人。”谭小飞听到声音,转过身,看到张晓波的爸站在他身后不远处。他知道这老大爷有点能耐,早晚能找过来,一点也不意外。手电筒的电没有关,直接照在张学军的脸上,刺得张学军只能勉强睁着眼。

  谭小飞笑了一声,看这老大爷还挺仗义,就问“谁说的。”

  张学军道,“祖宗说的,你把拿手电关上,咱俩昨天晚上见过。”

  祖宗说的啊,祖宗有规矩。谭小飞想,你也有规矩?

  谭小飞底下的兄弟看到这动静慢慢地都聚了过来,谭小军盯着张学军看了一会儿,朝还在二楼看热闹的吼,“让他下来!”

  张晓波被人押着走下楼去,他在楼上听到了动静,看到张学军的时候心里还是咯了一声。说实话他其实还没准备好怎么面对。他心里很虚,不仅仅是闯了祸了缘故……且不管是面对谭小飞还是面对张学军。他一边下楼一边瞄了张学军一眼,又看似不以为然地迅速移开了目光。谭小飞拿了罐特仑苏,撕开包装袋喝了起来。

  “谁让你来的,这事儿跟你没关系。”张晓波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呛声是他的第一反应,说出来的语气却泛着虚。张学军走到他面前,直接往他心窝子一脚踹上去。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张晓波跪地,心口被踹得抽痛。

  谭小飞拿着牛奶的手僵了一瞬,努力让自己冷静地把嘴里的牛奶咽了下去。

  张学军问,“那车是你划的?”

  张晓波,“是他们先打的我。”

  张学军道,“那你跟爹说说,他们为什么打你。”

  张晓波因为这个问题怎么都解释不清,早就烦死了,他最烦张学军拿爹的身份压他,又在那么多人面前被他踹了一脚,火气直接冒到脑子上头,“你少他妈在别人面前逞英雄!有本事你打他们去,我告诉你我没碰她!你爱信不信!”

  张学军没接话,看着张晓波,“我再问你一遍,车是不是你划的?”

  张晓波仰起脖子,“是!”

  “故意的?”

  张晓波迅速接道,“是!”

  谭小飞瞧着张晓波,几个念头飘过去,最后还是觉得这个人倔得他心痒。

  张学军点点头,转过身走到谭小飞面前,慢慢说,“他惹的事他圆,他圆不了的他爹圆。”他从身上的衣服里拿出一个袋子,那里是他所有的积蓄,“这两千块钱赔你,不够再补,多出来的就当是补偿了。”

  所有人都笑了起来,只有张晓波愣在那里。

  谭小飞把视线从张晓波身上移开,他知道张学军赔不起他的车,但是被他的举动给逗笑了,他奇怪地看着张学军,“老头,你他妈是猴子请来逗比的吗?”简直和张晓波一样逗。

  张学军看到情况不对,把钱放回身上,“直说。”

  谭小飞笑,“您拿我当要饭的了。”

  张学军冷静地说,“我有朋友在修理厂干过,补个漆多少钱,我门清。”

  谭小飞走到被张晓波划了的法拉利恩佐旁,一把拉下罩着的红色的车衣,那道被划得印子狰狞地爬在酷炫的车身上面,难看得很,那印子就是张晓波亲手划的。他冷笑着扫了张晓波一眼,转头对张学军说,“您不是门清吗?您看看这道子,值多少钱。”

  张学军叹了口气,“你说个数吧。”

  谭小飞咬了根烟,慢慢地走到车的驾驶座里坐下,所有人都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他看着张晓波,张晓波也在看着他,他拿着扩音器,声音整个工厂都能听到,他说“十万。”

  张晓波不可置信地抬起头,还没有出声,张学军已经答应了他,“行,十万,我赔你。”

  张晓波心里明白,他一个开小卖部的落魄老炮儿,哪里掏得出那么多钱!阿彪更加不会相信,“驴!你丫那么大岁数怎么张嘴就来啊?你要赔不了,我们就剁他手!”

  谭小飞没说话,心想阿彪说话怎么张嘴就来啊。他的视线又稳稳地落到张晓波的身上,他是把张晓波非法拘禁了,这事他其实一直没谱儿,可到这时候他又不怎么想把张晓波送回去了。

  张学军道看着谭小飞,“我三天就赔给你。”

  “老东西,我告诉你你他妈报警我们也不怕!我们兄弟从里面出来接着弄你!”阿彪继续骂道,“你他妈三天之内赔不出钱就别来找你儿子, 我们陪着他玩儿!”

  张学军对谭小飞立下保证,“三天以后赎人。”他走到阿彪面前,静静地看着阿彪,开口道,“小子,我这岁数的人,我得劝你一句,别张嘴闭嘴他妈的,到头来伤的是你自己。”

  阿彪不服气,“我就他妈他妈了怎么着?你倒伤我一个看看!”

  张学军始终瞪着阿彪不言语,但老炮儿六爷的气势压在那里,阿彪急了,“看我?再看?还他妈看!”

  “我他妈让你看!”阿彪觉得自己被一老头给他妈的蔑视了,直接抬手扇了张学军一个巴掌。一声脆响,张晓波恍惚间觉得这个巴掌扇到了自己的脸上。

  “阿彪!”谭小非看不下去,从车上下来, 走到张学军面前,张学军气乐了,这一巴掌扇得他毛孔都舒张开了,唤起了嗅觉,闻到的是久远以前,后海冬天的味道,他乐道,“成!这儿事儿算成了!”

  谭小飞不知道这倔老大爷被扇了一巴掌会不会反悔,问道,“怎么着大爷,这事儿算成了,还是你去报警?”

  “三天以后还在这儿,十万给你。”张学军顿了顿,“不报警。”但他指了指阿彪,“你是叫阿彪吧,三天以后你得在这儿!”

  阿彪笑得夸张,谭小飞抽着烟,看着张学军离开的背影没言语。

  他不指望这个老大爷能凑到钱,但是三天……三天很短。

  谭小飞笑了笑。张晓波要留在他身边,就没什么三天。他年轻,能挥霍的日子还有很长。

  闹戏散场后,谭小飞也散了众人,只是把张晓波带上了他的车。

  张晓波面无表情地扭头盯着玻璃上自己的影子,谭小飞侧过身帮他系上安全带。张晓波忍了忍但没忍住,一把抓住谭小飞正好伸在他胸前的手,“我昨晚不是和你说了?别找那老东西麻烦!”

  谭小飞低下头扫了眼张晓波抓在他手上的手,用右手把他的手拿下来,再把安全扣的带子一把扣上。他一边随手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夹在手上,一边启动了跑车,淡淡道,“我也没为难他吧?他是个老炮儿,说话也冲我的兄弟。他从我手里要人,难道我还要直接放了你?我答应,我底下的兄弟还不一定能答应。”谭小飞一挑眉,“要不,你把我车上那道口子给补了?”

  张晓波顿时没了声音,车子跑出修理厂,他望着车窗外的街道和逐渐远去的人影,憋了一会儿问,“你车真那么贵?”

  谭小飞斜睨了他一眼,没搭理张晓波。

  张晓波撇撇嘴道,“要不我把腿割给你?那老东西没那么多钱,我也没有。”

  “你的腿?”谭小飞听着一乐,心想还真是个逗比,阿彪说啥就信啥。他咬着烟把脸凑到张晓波面前,白烟袅袅地喷了张晓波一脸。谭小飞车开的快,张晓波眼前的视线蓦地被挡住,还没来得及受到惊吓就听谭小飞在他耳边一字一顿道,“我不稀罕。”

  张晓波盯着他的眼睛,咬牙问他,“那你稀罕什么?”

  谭小飞靠回椅背,一脚踩下油门,马达声轰隆,他想了想说,“你。”

  张晓波嗤笑一声,骂了一句神经病。谭小飞打开顶篷,冰冷的空气灌了进来,顷刻便吹散了烟味。张晓波觉得有些爽快,他已经逐渐习惯了谭小飞开车的速度,看着眼前的景致如烟云飘过,突然也想用喉咙吼一吼。

  两个人都静了片刻,谭小飞突然问,“疼不疼?”

  “什么疼不疼……”张晓波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过了两秒,想起谭小飞问的应该是张学军踹他的那一脚,下意识就说,“不疼。”

  谭小飞没多说,他料到张晓波会这么说,索性就换了个话题问他,“你是离家出走的?”

  “……你怎么知道?”张晓波愣了愣,他好像没说过。

  “看出来的。”谭小飞从容地猜测着,“你和你爸不对盘?”

  张晓波没接话,把头撑在车窗旁,他的声音在风里飘着,时有时无。谭小飞不知为何却听得清楚,张晓波说的话就像是一个人的嘀咕,“他,不靠谱儿……当年犯事,我妈为了找他被车撞了,大冬天的躺在医院走廊里走的,我就觉得是他害死我了妈。”顿了顿,张晓波轻声道,“但他是我爸,一直都是他打我,我还从来没见过人扇他巴掌。”

  张晓波想着想着,思绪也不知道跑去了哪儿,谭小飞听着他忽然轻声说了句,“他老了。”

  谭小飞沉默地听着,“哦”了一声之后就没再说话。车子又开了一会儿,张晓波只觉得谭小飞的车突然慢了下来,然后缓缓停在了路边。他奇怪地看着谭小飞,就见这人竟然探出头朝马路边卖糖葫芦的人喊了一声,“喂,来一串!”

  小贩举着一大串糖葫芦走了过来,问谭小飞要哪串,他转过头问张晓波,“你要哪个口味的?”

  张晓波一边发呆一边下意识说,“草莓,糖草莓。”

  “唔。”谭小飞拣了串大的,把草莓从塑料棒子上拔下来,“就这串吧。”他付了钱,把糖草莓递到张晓波手上,“我以为你会喜欢那种传统山楂的。北京人不是都喜欢吗?”

  “山楂啊……懒得吐核。”张晓波迟钝地回答着,脸色忽然变得诡异起来,他转着手上的草莓看了看,貌似醒悟了一点什么。他瞅着谭小飞,半信半疑地问,“你该不会是在安慰我吧?”

  谭小飞继续开着车,淡淡道,“我安慰你干什么?”

  张晓波想想也是,咬了一口,外面裹着的糖脆了吧唧,里面的草莓流出汁儿来,味道倍儿甜。他一个草莓还没有咽下去,就听谭小飞接着说,“上次带你回家的时候,看到你好像特别想吃街上卖的糖葫芦的样子。”他神色微变,应该是想到了当时乱七八糟的情况,语气有些无奈,“然后你就晕了。”

  张晓波回忆了一下,当时的确很惨烈,他那天因为发烧,不仅晕了,而且还吐了。可他当时只不过是往车窗外多看了几眼罢了,谭小飞竟然就发现了?他还记着那天因为烟味晕,还伸手打了谭小飞要抽烟的手……难道他今天把顶篷开了也是因为这事儿?不对劲啊,张晓波觉得这事儿不对,真存着些邪乎劲儿。

  张晓波压下了自己继续追问的心思,心想就谭小飞那面无表情的脸,大概也得不到什么正经的回答。他咬着草莓,看这车开的也不是往谭小飞家的方向,就随口问,“我们又要去哪儿?”让张晓波自己都奇怪的是,明明只有半个月他好像就已经习惯了跟着谭小飞走,他也不介意要被带去哪儿——张晓波时常觉得北京城很大,似乎哪里都可以去。

  谭小飞扯了扯嘴角道,“兜兜风。”

  张晓波也不知道谭小飞把车随性地开到了哪儿,就是觉得周围的车越来越少了,视线越发空旷起来,他捏着草莓糖葫芦,第一次坐在谭小飞的车上没有害怕,也不怕晕车,他的声音好像可以穿透风而飞向远方,他大声地问谭小飞,“你飙车的时候会不会很想喊出声啊?”

  “会。”谭小飞一个人飙车的时候吼过,他转过头对张晓波说,“你也可以试试。”

  “真的?”张晓波清了清嗓子,看到谭小飞点了点头,像是接收到了一个讯号。他抬起头,学着谭小飞曾经朝他骂过的那长沙口音,朝着天空大喊,“谭小飞,嬲你妈妈别——!”

  谭小飞随着张晓波消散在风中的尾音大笑起来,带着张晓波超越滚滚的车流,迅速地驶向看不清的远方。两个人的笑声都好像无所畏惧,大抵年少轻狂,也不过如此。

  今天的日子好,始终都没有刮风,天气还有点暖和。张晓波的脸被车速带起的风吹得微微红,谭小飞停下车,张晓波发现他竟然开到了后海。

  “张晓波,”谭小飞突然喊了他的名字,张晓波有些不明所以地转过头,正好望进谭小飞的眼睛里。谭小飞眼底的笑意明显得可以漾起波纹,平平淡淡的三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声音都像是含了颗糖,脸上却仍然没什么表情。

  “蘸到了,嘴上。”谭小飞手搭在方向盘上,微微朝张晓波倾过身。

  张晓波没再犯糊涂,他脑子里对那些泡姑娘的伎俩清楚得很,看着谭小飞的动作立刻就清楚了怎么回事。他促狭地朝谭小飞笑了一下,舔了下唇道,“我看不见,要不你帮我舔舔?”

  谭小飞听话地俯下身,用舌尖挑过蘸在张晓波嘴边的小糖片,含在嘴里,化了。真甜。

  张晓波用舌头勾了勾谭小飞的唇,谭小飞伸出手扣上张晓波的后脑勺,用力亲了一口,再从他的唇上移开了几秒,低下头又瞧着他的脸。唇红齿白,叫人心动。他重新含住张晓波的唇,一点点吮着,张晓波也撩人,不断地用舌头挑着他,口腔里草莓和糖的味道,慢慢地甜到了他的喉咙里,渗到了他的心坎上。

  像品尝了一颗草莓的吻,谭小飞从他的唇上离开时还留恋地舔了舔,张晓波安安静静地看着谭小飞,不言语,眼睛里却像是藏着星星。

  “张晓波,”谭小飞从烟盒子里抽出最后两根烟,自己咬上了一根,又在张晓波嘴里放了一根,他拿出打火机点燃了自己嘴上的烟,用烟上的的火芯去燃张晓波嘴上的烟,张晓波没抽过这烟,心下犹豫,却听见谭小飞问他,“你知不知道烟抽多了,会上瘾?”

  张晓波怔了怔,没有回答,但是他嘴上咬着的烟随着谭小飞说的最后一个字而燃了起来。

  谭小飞垂下眼看着张晓波微红的唇,他想,甜的吃多了,说不定也会成瘾。

  张晓波看着谭小飞,微微撇开头,听见自己的声音问他,“我们去哪儿?”

  谭小飞说,“去喝酒吧。”

  “虽然爱,逃不过现实的逼迫,我们又何苦,太快示弱”

  “别听谁说,听内心呼唤,别再把放弃当洒脱”

  ……

  “别听谁说,听内心呼唤,这是否想要的结果”

  “什么都可以错,别再错过我,你在哪里,请跟我联络……”

  谭小飞眯了眯眼,看着正拿着话筒唱歌的张晓波,仰头闷了一口酒。

  后海的有些酒吧喧闹,热舞不断,五彩的灯光不停地炫照着舞台,这些酒吧声音吵得就算站在一起说话都要靠喊的,实在是不太适合两个人喝酒。但也有专门是驻场的歌手的静吧,张晓波对这种酒吧比较熟,轻车熟路地就把谭小飞带到了认识的酒吧里。

  这场驻场的歌手恰好和张晓波还有点交情,起哄着要张晓波上去唱一首。谭小飞点点头,允了。他心里也有点好奇,只不过没有表现出来。他原先不知道张晓波平时做些什么,听完他唱歌才发现张晓波还有点音乐的天赋,唱的蛮好听的。特别是旋律轻缓的歌,他真能唱得让人静下心来。

  张晓波放下话筒从场上走下来,扬眉道,“怎么样?”

  谭小飞晃了晃自己手中的酒,评价了一句,“恩,酒不错。”

  张晓波撇了撇嘴,不以为意,他没指望过自己能得到谭小飞的好话来。

  谭小飞看着张晓波朝他瞪眼就笑了笑,转头问酒保要了一杯龙舌兰,“还有盐和柠檬。”谭小飞说。

  有年轻人在酒吧喝酒的时候不喜欢单喝啤酒,基本上看着名字好听的鸡尾酒就会点,像深水炸弹,B52轰炸机之类的,特别是B52轰炸机这种用打火机点着以后一口闷的,看上去很酷,所以总有不少人会去尝试。还有些外国人会在酒吧里抽水烟,再加两扎德国黑啤。混得狠的喝烈酒,混着啤酒喝,能一晚上找不着北。张晓波酒吧混的算多,也知道龙舌兰的这种喝法,并不稀奇。

  但是谭小飞忽然说,“唱的不错,奖励你和我一起喝一杯。”他说完还轻声暧昧地笑了起来,前半句让张晓波心情不错,后半句却让张晓波想到了什么,隐隐约约有不好的预感。

  谭小飞直接用柠檬堵住张晓波刚想要说话的嘴,张晓波堪堪咬住。他的手拽开张晓波的衣领,把盐一点点洒在张晓波的锁骨上,谭小飞端着酒杯的右手绕过张晓波的颈脖,他低下头,用舌尖一点点地舔过上面的盐粒,张晓波感觉到谭小飞的舌头在皮肤上的湿润触感,他一边舔一边用舌头打着圈。盐粒在皮肤上磨砺着,挑逗的意味更甚,张晓波有些痒,皮肤在谭小飞的舌下微微颤栗,被温暖包围。

  谭小飞就着这姿势喝完了杯中的酒,他吻上张晓波咬着柠檬的嘴,用嘴接过柠檬后却没有像正常情况下停下来。谭小飞撬开张晓波的唇齿,将口中残留的酒液就着柠檬一点点过给他,酒液的香味在唇齿中辗转着,烧过喉咙,淌进胃里。

  张晓波慢慢地把酒咽了下去,心脏的跳动在灯光下很有节奏。他注意到有几道视线朝他的方向瞟过来,有些不自然地瞥过头,嘟囔了一句,“大庭广众的。”

  谭小飞不以为然,大拇指轻轻地抹去了残留在唇边的酒液,“谁认识。”

  这地方还真有认识他的。不过,酒吧里的人自顾不暇,又有谁会去在乎别人的疯狂?

  张晓波扬了扬眉,觉得谭小飞的话说得其实没错,他不甘示弱道,“喝就喝。”他垂下眼,舌头往谭小飞的嘴里钻,沿着舌尖爬进舌根上慢慢吸吮,口腔里满是烈酒的灼热气味。

  后海晚上的风儿有点喧嚣,张晓波在谭小飞眼皮子底下喝醉了。

  房间里很安静,谭小飞扶着张晓波的腰,性器在张晓波的穴口边缘研磨着,谭小飞喝的也有点多,所以动作略急,张晓波被酒精麻痹了一半的神经,痛觉有些迟钝。他们用口水稍微做了扩张,酒店里没有润滑油,只能用避孕套。张晓波抓着桌子弯腰站着,朝谭小飞暴露出他的后穴,谭小飞伸出手从他的肩膀一点点摩挲着移动到他的腰眼上,他伏下身咬上张晓波的微红的耳垂,然后坚定不移地进入了他。

  张晓波醉了,不由自主地向谭小飞挺起屁股,随着阴茎的缓缓顶入而带来一阵满足的充实感。他的身体里许是着了火,又或是着了魔。谭小飞的手握着张晓波胯间那话儿,张晓波舒服地仰起头,阴茎在他身后整根抽了出来,又重重捣了回去,一直捅到他的深处,反复的抽插撩拨着他的欲望,继而又重重顶弄着他敏感而脆弱的点。

  后入的姿势能插到很深,但是还不够。谭小飞一直很喜欢这个姿势,张晓波不知为何渐渐就不排斥了。酒精上脑,但是还能听见肉体相撞的淫靡之声,啪啪啪的操干声不绝于耳,一下再重于一下,让人羞耻也叫人快活。张晓波的前端被谭小飞握住,身后又被粗长的凶器干着,两处夹击,避无可避。他不再压抑自己的声音,崩溃却欢愉地叫声喊出来,喊得谭小飞心尖儿颤。

  谭小飞觉得张晓波的后面很紧,紧紧夹着他,不让他走。又紧又热的肠壁包裹着他好不舒坦。他的手随着身后撞击的节奏玩弄着张晓波的性器,张晓波崩溃地从口中挤出骂来,“操……”

  谭小飞手上的动作愈发用力,声音沙哑,“操的就是你。”

  他抓住张晓波撑在桌子上的手,把他们抓到背后,另一只手搂着他的腰,性器继续大力地抽插,张晓波一下子少了支撑点,全身上下的火都在他最隐秘的部位炸开,直接冲开脑海,他被顶的又麻又爽,双腿几乎站立不住,要往谭小飞的身上靠,又被谭小飞身体紧贴着压在身下。

  谭小飞的脸搁在他的颈脖里,手指在乳尖上揉捏,谭小飞故意在他耳边问他,“爽不爽,要不要?”

  张晓波身子发软,顺着谭小飞的话就说,“要……”

  心中一阵荡漾,谭小飞却从他的身体里退开了去,张晓波有点不明所以。谭小飞搂着他的肩,往门口走去。张晓波的身子紧紧贴着他,男人结实的肌肉上渗出了汗,两个人都黏黏腻腻。谭小飞把他带到了门口走廊上的穿衣镜前,张晓波看了一眼还未反应过来,谭小飞又掐着他的腰重新进入了他。后穴一阵酥麻,他不得已地撑在了镜子上。

  镜子里的淫乱景象深深冲进他的眼里,谭小飞微微斜了角度,张晓波可以清楚地看到性器在他的身后进入,交合处连着避孕套泛着油光,粗长的肉刃上肌理分明,愈发滚烫而坚硬。张晓波瞳孔微微失神,下意识地慌乱,“操……不要……”

  谭小飞吻上他沾着汗水的脊背,“害羞了?”他的手捏住张晓波的硬胀得笔挺的性器,“反应更大了。”

  他扳过张晓波的脸,撬开他的牙关,唇齿间还有酒味,这个吻无比温柔和心动,叫谭小飞想把张晓波拆吃入腹的欲望陷得更深。张晓波发觉埋在他后穴的性器又大了几分,胀得他后面发软,前头发酸。谭小飞从他的口中带出几丝津液,身后抽插的动作又激烈起来,性器进进出出地不顾不顾起来,抽到穴口外再一次狠狠通入——张晓波的前端流出水来,随着愈发肆意的冲撞而迎来了高潮。

  “唔……啊!”张晓波看到他的精液射到镜子上,视觉刺激过甚,后穴颤栗地收紧,谭小飞因他激烈的一夹而产生了太过于强烈的刺激快感,随即也跟着射了出来,张晓波感觉到谭小飞射进他的体内,性器埋在他的身体里不动了。他终于无法坚持住站立的姿势,在镜子面前跪了下来。

  谭小飞的性器从他身体里退了出来,他把避孕套摘下来,打了个结后扔到地上。张晓波喘着气,赤裸的胸膛微微起伏。快感的余韵让他有些天旋地转。谭小飞圈着张晓波的身子也跪在地上,牙齿轻轻咬着张晓波后颈上的软肉。

  他们抱着坐了一会,谭小飞发觉自己的心情竟然有些荡漾。“在一起吧。”谭小飞着了魔似得轻声说了一句,脱口而出后就有些后悔。

  张晓波抬起头,似乎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谭小波含糊了一下,重新搂上张晓波的腰,“做爱。”

  张晓波有些失神,舔了舔唇说,“累了。”

  谭小飞看着张晓波的动作心里一紧,胯下的东西又有了反应。他的手摩挲着张晓波泛红的双唇,轻声说,“没关系,可以用嘴。”

  谭小飞站起身来,张晓波的后背贴上了镜子,一阵冰凉。张晓波还来不及打上一个激灵,谭小飞的阴茎缓缓地顶进了他的嘴,半勃的性器还带着避孕套的橡胶味,湿黏滚烫却带着让人刺激的味道。张晓波的口技不熟练,但知道牙齿不能碰上。他用唇瓣和舌头前后吞吐着谭小飞的性器,感受着它又随着自己的动作硬了起来。

  谭小飞按着张晓波的后脑勺,让他随着自己的节奏动作起来,张晓波用舌尖舔弄着肉棒上的软沟,谭小飞爽的厉害,力度不由自主地大了起了,性器顶到张晓波的喉咙里,像操着他的后穴一样发紧,张晓波双眼微红,津液从张开的嘴里缓缓流下。

  谭小飞持久的时间长,张晓波的吞吐逐渐有些累了。他的唇有些发麻,随着阴茎在嘴里抽插的动作发出沙哑的呜咽,嘴巴啜着阴茎发出淫乱的响声。谭小飞在快要射精之前把性器从张晓波嘴里拔了出来,手上拽着套弄了几下,有点想射在张晓波脸上,想了想还是控制住了自己,只射在了他的锁骨上。

  张晓波喘着气,谭小飞低下头,看到张晓波的性器也硬得笔挺。他把张晓波抱到床上,最大程度度地分开他的腿,两手托着腿弯,低下头含着张晓波的阴茎吞吐起来。

  张晓波爽的身体都软了,穴口流出水来。他迷迷糊糊地,身上过着一阵阵的细碎的电流,性器在谭小飞嘴里湿润而温热。

  张晓波其实听清了那句话,但不愿去多想。谭小飞也不过是玩玩罢了,像他这种人怎么可能认真。认真了,就没意思了。而这种程度的事,张晓波也还能玩得起。

  反正他们之间种种烂账算不清,倒不如求一夜快活,意乱情迷。

  后海的那晚他们在酒店住了一个晚上,后来谭小飞又把张晓波带回他的家里处了两天,而时间大多都花在了做爱和彼此的对呛上,耗得不知不觉。

  张晓波每天都要变着法子呛上谭小飞几句,实在是因为心里憋屈,脑子里拧着一根转不过来的轴。意乱情迷时的一晌贪欢,在清醒时就变成了绕上张晓波脑子理不清的结。他和谭小飞本不该是这样的,他想。欠债还钱容易,情欲纠缠难解。

  张晓波从被子里钻出一颗卷毛凌乱地翘着的脑袋来,闭着眼迷迷糊糊地伸手朝地上一捞,什么都没抓到,才发现自己扔在在旁边的衣服和裤子竟然都没了。他愣了一瞬,坐起身,朝门外大喊,“我衣服和裤子呢?!”

  谭小飞正把张晓波的内裤往洗衣机里扔,他拎着内裤的动作顿了顿,没回话,等把所有东西都一股脑扔进去了以后才晃晃悠悠地打开卧室的门,靠着门框朝张晓波说,“别喊了,你还是不穿衣服比较好看。”

  张晓波瞪眼,直接扔了个枕头去砸他,“好看个屁!”

  谭小飞没动作,枕头偏了个角度没砸中,直直落在地上,他接着话道,“屁股的确不错。”

  “……你丫脑子里没个正经的!”张晓波噎了片刻,继而又被谭小飞饶有意味的目光审视得浑身不自在,禁不住怒骂道,“等着精尽人亡吧你!”

  谭小飞扬了扬眉,“行啊张晓波,我现在还没想操你呢,你就越来越主动了,这是在和我暗示什么的意思?”他想了想又补充道,“我也没亏待你,我射一次你射一次,岂不是我要是死了,你也得跟着我死?”

  张晓波简直忍无可忍,真想跳起来揍谭小飞一顿,无奈自己已经被谭小飞扒光了。被子只遮住了他的下半身,露出了隐隐约约的腰线,红肿的乳尖却彻底暴露在谭小飞的目光下,胸口的咬痕激烈肆意。谭小飞喉结微动,捡起落在地上的枕头,走到张晓波面前俯下身,一边把枕头摔到床上一边从侧面压上了他的身。

  手指顺着脊梁缓缓向下移去,指腹轻轻按着张晓波前夜被操软的穴口,张晓波没吭声,谭小飞的手指便在他的默认下探了进去。谭小飞感觉到他的肠壁紧紧地绞着他的手,那滋味儿仿佛在渴求更多的安抚,便立刻遂了他的意,在张晓波弱点的四周缓缓按压。频繁的做爱让他的后穴更加敏感,张晓波忍不住搂住了谭小飞的肩。

  谭小飞看着他的模样,凑到他的耳边问,“张晓波,你说你这样子浪,以后还怎么操女人?”

  张晓波呼吸微滞,片刻后喘息骤然加重,他抬眼看着谭小飞,扯起嘴角的笑,张口便道,“操男人也可以,你要是愿意,我——啊!”谭小飞不让他把后面的话说完,直在那最敏感的点儿上戳刺,酥麻的快感让张晓波的臀瓣抖得厉害,近乎痉挛。

  谭小飞逐渐正回身体,下身压在张晓波的两腿之间,张晓波无意识地将双腿敞得大开,更方便了谭小飞手指的进入,他仰起颈脖,乱七八糟的吻一口一口地落在他的脸上。谭小飞的手被夹得紧,忍不住笑了,“我还是觉得你下面那张嘴比上面的更厉害。”

  裤子半褪,性器就已经顶着湿软的臀缝往穴口里碾了进去,张晓波下面的嘴被堵住,却好像连上面的嘴也堵住了,半晌说不出话来。谭小飞贴着他的身子很紧,张晓波的性器顶着他的小腹,龟头流出的淫水微微沾湿了他的皮肤。

  张晓波咬着牙反击道,“我倒是觉得你一无是处。”

  谭小飞从穴口边缘直接往深处撞了个猛,张晓波闷哼一声,谭小飞的手摸上他挺立的阴茎,“要我说,上面嘴硬下面嘴软,可真是……”他顿了顿,嘴里呵出的气吐在张晓波的颈脖间,泛起一片的绯红,“上野下奶。”

  张晓波被他露骨的话调戏得受不住,在一阵大开大阖的冲撞中骂了句声下流。

  可惜声音发着颤,尾音上挑着,谭小飞尝得甘之如饴。

  张晓波腰上酥软,快感像是层层卷起的浪花,一阵浪过一阵。谭小飞直起身来,搂住张晓波的腰,张晓波顺着他的姿势用手肘撑着床坐起来,性器在他的内里捅得更深,他的脸靠在谭小飞的肩上,两个人的下身紧紧贴合,却又都看不见对方的表情。

  “我听人说你爸被人称作六爷,以前在北京也算是个老顽主。”谭小飞说,“三天内凑十万块钱,他这话说得大,就是不知道这个诺守不守得住?”

  硬而滚烫的性器从下往上肆意顶弄,张晓波的腰身被卡着,无法动弹,他勉强从嘴里挤出几个字来,“要他多事!”

  谭小飞呵呵地笑。

  “他要是拿不出钱,我就继续操你。”谭小飞咬着他的脖子,在软嫩的皮肤上咬出一排牙印,“你喜不喜欢?”

  张晓波挺着的腰在逐渐加快的抽插频率中软下来,他几乎无力支撑,被动承受着谭小飞的动作,舔了舔唇,他生出玩味的心思,不由恶劣地回应道,“喜欢,我下面爽得不得了。”他在谭小飞的耳垂上咬了一口,把他的耳钉含了进去,后面露出的针头细细刺着他的舌头,“你难道不喜欢?”

  谭小飞呼吸一滞,顷刻又将张晓波压回身下,下身却停了动作,阴茎拔出到穴口。抽插的快意戛然而止,说不清道不明的空虚快慰占据了张晓波的迫切渴望。张晓波颇有意思地瞧着谭小飞的反应,只见这人垂下眼,再一次把性器顶入结结实实地撞进他肠道的最深处,“我喜欢得很。”

  张晓波眯起眼睛哼了一声,身下爽的透顶,手指紧紧抓着谭小飞的背,话却说得不留情面,“反正要是还了这十万块,我和你这笔账儿就算还完了,你放我回去,我们就再也没有关系了。”

  这话说得决绝,谭小飞竟然愣了片刻。

  他回过神,用指腹拧着张晓波的红色乳珠反问道,“如果我想有关系呢?”

  张晓波想起谭小飞对他说过的话,此时竟然有一种报复的快感,他择了个最漫不经心的语气质问谭小飞,“毕竟只是玩玩,这个问题也问得太认真了吧?”他在谭小飞耳边轻声发笑,“我也没兴趣再去划你一辆车。”

  谭小飞的眼色沉下来,身下贯穿肠壁的动作越加发狠用力,性器又硬又烈,逼得张晓波当下便控制不住地呻吟出声。

  可谭小飞却突然在他承受不住的快感时轻描淡写地问了他一句话,当即震得张晓波心头发颤,后穴紧缩得厉害,酥麻的快感蔓延到四肢百骸,他忍不住蜷起脚趾,竟然同一时间和谭小飞一起高潮射精。两个人纠缠在一起喘着气,张晓波的意识有些混乱,却觉得心跳如鼓,耳边竟全是谭小飞低哑低沉的声音。

  ——张晓波,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没有拒绝我的,你自己清楚吗?

  他看着谭小飞得逞的目光,只觉得喉咙发涩,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