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经过审讯室时,与正在加班突审的司马致远和吴球球打了个招呼。

  审讯室旁边有一个简易的拘留室,可以关押嫌疑人48小时,此时拘留室里关满了久清环卫公司的员工,包括那个在搏斗中受伤的刘经理。

  “这样审讯能把无辜者与器官贩卖案的嫌疑人分辨出来?”叶千罗透过审讯室的玻璃望风口朝里面看了一眼,轻声问墨元白。

  “百分之七八十吧。吴球球是心理学博士,能分辨出来一般的犯罪分子。”墨元白只在玻璃望风口露了个头,里面的两人便朝他点了点头,这种默契不由得叶千罗心里发酸。

  “那要是不一般的犯罪分子呢?比如特别狡猾、深藏不露、羞于伪装的呢?”叶千罗小跑才能跟上墨元白,在后面不甘心地追问。

  “有我们全体在,相信这样的漏网之鱼不会很多。”墨元白听着背后细碎的脚步声,放慢了一些脚步。

  夜晚魂体可行动,墨元白直接捻了法门带着叶千罗穿回了无情殿。

  无情殿大堂外的檐下,并排蹲着三个人,凑在一起吞云吐雾,看到墨元白突然出现,都扔掉了烟头站起了身。

  叶千罗细看,两个高大的,是周大飞和范金山,一个瘦长的,是黑无常范无救。

  “大人。”“大人。”周大飞与范金山齐齐抱拳向领导问好。

  范无救放下蹲地时敛起的黑袍,扶了扶长直的高帽子,朝墨元白躬身做了个揖:“大人,您来了?”抬起身时,目光在墨元白身后看了一眼。

  叶千罗与范无救的目光一接触,默契地移开了头。

  “嗯。魂呢?”墨元白朝堂前走去。

  “堂上拘魂阵里关着呢。大人,交接手续等司马来了再办吧,属下告退?”范无救朝堂上看了一眼。

  “无常大人客气了。”墨元白略略颔首。

  黑无常便渐渐消失在一阵黑雾中,范无救每次见到墨元白都将姿态端得这样低,让墨元白有些不解。

  “一个小小的魂,还值得范无救亲自跑一趟押解。想必,是冲着金山来的?”叶千罗好奇地问道。

  “呃……这不是刚过去,家人烧了不少纸钱给我,手头比较宽裕嘛……”范金山憨厚地一笑,算是向墨元白一道做了解释。

  “正事要紧。”墨元白带头跨进了大堂。

  他严肃却不死板,守矩却不迂腐,只要在他底线内,他都不会说什么。

  “范无救胃口大得很,能与他一起蹲地抽一支烟,您一定大手笔!”叶千罗经过范金山的时候,悄悄地举了个大拇指。

  “他就是个土财主,以前当队长的时候死抠,到地下了才想通,肯定是司马教的,要不然他魂体留阳的程序审批可没那么快。”周大飞不遗余力地出范金山的洋相。

  范金山瞪了周大飞一眼,跟着墨元白进了大厅,叶千罗和周大飞紧随其后。

  墨元白在上首坐定,周大飞和范金山默契地分坐两边,叶千罗来得短,还没分给他座位,便还是挂在墨元白上首座位旁边。

  “那边,你的位置。”墨元白指了指下面八把椅子的末首。

  何玉肖说的八大金刚座位全部都填满了,还真是借他吉言了。

  “哦。”叶千罗瞧了眼末首的位置,磨磨蹭蹭地移过去。

  这位置离墨元白太远了,还不如当大佬的挂件。

  看到叶千罗隔得老远坐下,墨元白一抬手,大堂正中央的一团黑雾就淡了下去,收回地面便成一块黑色阴影,阴影里站着一个人。

  “参见冥判大人。”重见光明,那人低头正要下跪,被墨元白手下的一股气流托住。

  “新魂无需跪拜。”墨元白的声音浅淡却极为有力。

  新时代的人都不兴这套,旧魂想跪他就不拦着,毕竟骨子里刻上的习惯。

  “多谢大人!”那人站起来,抬起头的瞬间,叶千罗就认出他来了。

  “黄奇鑫?怎么是你?”正是第四名受害者,叶千罗见过他的照片。

  “咦,大人您认得我?”黄奇鑫穿着平常的一身衣服,朝叶千罗转过身来问道。

  “当然认得。侦缉队正办你那案呢!说吧,你有什么冤屈要敲无情鼓?冥判大人会为你做主。”叶千罗一串话麻溜说完,才发现自己抢了冥判大人的台语,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周大飞和范金山相视一眼,缄口不言。

  “说吧,你有何冤屈?”墨元白从叶千罗身上收回视线,对黄奇鑫说道。

  自做聪明的挂件,倒省了他一番口舌。

  “大人,您、您正在办我的案子?您一定要为我做主!”黄奇鑫握了握拳头,面上开始激动起来,平定了几次心情才能说下去。

  “我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父亲给我娶了后妈,生了一儿一女,他们四口之家和和美美,我在这个家里是多余的,所以我很小就出来打工了。最近一份工作是高楼清洁工,就是人常说的‘蜘蛛人’,这份工作危险但收入很高。”

  “一个月前,父亲给我打电话,说是给我在这里保了一份人身保险,让我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身体合格,保险便生效了。”说到这里黄奇鑫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

  “起初,我还挺高兴的,这么多年,父亲一直当我不存在,心想他也总算关心了我一回。但我错了!他们根本就是把我卖了!前几天,我接到一个电话,说是保险公司要我去医院复查一个指标,在指定位置统一坐车去医院,因为是前次保险公司打的电话,我不疑有它,便找到了他们所说车牌号码的那辆车。”

  “一上车,我就被一个高大的男人用毛巾捂住了口鼻,昏迷前,我听到那人说了句‘细皮嫩肉的,父母也舍得?’接着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等再次有意识,我便发现自己脱离了肉身。我看着他们把我的肉身扔到了一个垃圾筒里!”鬼不会流泪,黄奇鑫的眼睛一片朦胧。

  “车牌号码是多少?是一辆什么车?”墨元白打断了他。

  “车号XXXXX,我记得清清楚楚,因为怕错过约定的车,我背了好几遍。是一辆黑色的轿车。”黄奇鑫说道。

  “你有看到他们是怎么杀你的?”

  “没有。”黄奇鑫摇摇头,“我一直是昏迷的,再醒来,自己便已经是鬼了。”

  “他们用什么交通工具抛尸的?”

  “是一辆垃圾清运车,他们把我连垃圾筒一起丢了下来。”

  “父母卖了你的器官,你有证据吗?”

  “没有。我只是直觉!一定是后妈的主意!求大人给我做主!不洗了这冤屈,就是投胎我也不甘心!”黄奇鑫气愤地说。

  “好。我们会尽快破案,让你死而瞑目。进来吧。”墨元白掏出了烟盒,推开盖子。

  “多谢大人。”黄奇鑫化成一道黑影,钻入了锁魂盒里。

  墨元白一手将烟盒翻来翻去地在五指间把玩,一手支着头沉思。

  鬼话不能做为呈堂证供,而且鬼常常讲谎话,真伪需要判断。

  堂上安静了下来,范金山侧头与旁边的叶千罗低声讨论了一下案情。

  他死后便没有再参与器官贩卖案,好多最新线索,都得向后来的叶千罗询问,周大飞也支着听了一耳朵。

  “大人,我觉得很奇怪,如果周健峰是器官案主谋,为什么他们不把尸体在垃圾填埋场直接压缩填埋了?这样发现尸体的可能性就微无其微了。他们反而把尸体装运到小区、河道之类极易被人发现的地方,生怕别人发现不了他们的杰作?”了解后续的范金山说道。

  “杰作?”墨元白重复了一遍。

  “之前,我们把二号分子定为孙金海,可能孙金海只是他们犯罪集团一个小棋子而已,隐藏在背后的人才是主犯,他们用的障眼法牵着警方鼻子走。”范金山又说道。

  “还有一个关键环节,那就是器官贩卖的销售渠道、下游客户现在都是迷。有市场才有杀戮,如果没有人需要器官,他们怎么会挺而走险,杀人取货?”周大飞做过卧底,经验丰富,问的问题正是他们目前的瓶颈。

  “主犯是个很有表现欲望的人,他把摘取器官当成一项艺术创作。有表现欲望的人怎么容许别人看不到他的杰作?这或者也是他们招徕生意的方式?毕竟活杀取器官,对很多有钱人来说,可遇不可求。”周大飞残忍地推测道,说的其他两人都皱起了眉,齐齐向上首的墨元白看去。

  “一切都是推测,还是以事实说话。你,打电话给何玉肖让他查查黄奇鑫说的那个车牌号码。”墨元白从沉思中抬起头来,朝下首说道。

  “哦。”叶千罗应声就掏出手机拨打电话。

  墨元白没说是谁,在场的属下只有他一人有肉身能打电话,不是他还是谁?

  “好了。”叶千罗挂了电话,就见墨元白从上首站起来。

  下首的三人慌忙站了起来。

  “你,收拾一下搬进来。”墨元白经过叶千罗时说道。

  “现在?”

  “嗯。”

  “这么急?不能……宽限几天?”叶千罗还想垂死挣扎一下。

  “明天,文物管理处要派人做宣传标语。”墨元白朝他看了一眼,意外地没捻法门消失,而是快步走出了大堂。

  “大人……不喜欢这些繁文缛节,所以之前都是我当的队长。”范金山对叶千罗解释了一句。

  “哦……”叶千罗恍然大悟。

  话说,他的行李呢?让千面罗煞将停车场的车开过来,会不会穿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