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术课后是体育课。

虽然已经10月份,盛夏的余热仍在。下午的太阳很晒,在操场跑完两圈后,体育老师大手一挥,让同学们自由活动。

谢行在跑步时就注意到操场南边有一个大篮球馆。虽然他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但却热爱打篮球。

篮球馆很大,谢行没有原身的记忆,围着篮球馆走了一圈,才找到入口。

两个篮球架下面都有人在打球。球拍地面声与球鞋摩擦地面的声音在球场内回荡,谢行突然觉得手有些痒,脸上也不禁带上了几分笑意。

“砰——”的一声,篮球入框。

一个正在运球的人看到谢行,手上的动作停止。队友恼怒地瞪了他一眼,正要开骂,余光瞥到球场外清冷的身影,讪讪地闭上嘴。

不多时,仿佛受到了某种指令,两个篮筐下的人都停止了打球。原本热烘烘的场面顿时冷了下来。

“不打了。”一人率先离开。

紧接着,仿佛触发了什么开关,其余人纷纷跟在后面离场。转眼间,偌大的篮球场变得空无一人。

除了谢行。

谢行:“……”

面对空荡荡的篮球场,突然没有了兴致。

离开篮球馆,谢行意外看到对面的室外篮球场上,方才离开的两波人转移到了那儿。此外,那里还有其他人马在打球,比如谢纯。

看谢纯的样子,应该打了有一会儿时间了。

清风拂过,吹乱谢行的刘海,给他添了几分随性。

谢行的心情却不像他的刘海那样惬意。他叹了口气,心想原身到底对他们做过什么?

“谢行。”

谭意从操场上跑过来。他刚跑完步,白皙的脸颊红扑扑的,好像棉絮中的两颗红苹果。见谢行从篮球馆里走出来,谭意问:“你去篮球馆了?”

谢行苦笑着说:“本打算去看看,但同学们不欢迎我,都走了,我也就出来了。”

听到谢行的话,谭意的脸色变得古怪,问道:“就这样?”

“嗯。他们从篮球馆出来后,去室外打了。”

对面篮球场上,传来阵阵进球的欢呼。

谭意没有看身后的篮球场,而是与谢行对视。

风吹过,他眨了眨眼。

眼前的少年看人时像一阵清风,不带令人反感的觊觎。

谢行被谭意盯得有些不自在,脸不红心不跳地扯了个谎,“我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有点脑震荡,有些事情记不太清。”

谭意默然,接着开口解释:

“你以前说过篮球馆是你的地盘。凡是在篮球馆打球,必须经过你的同意。那些人可能不知道你回学校了,所以在篮球馆打球。”

谢行:“……”

“那天……天台上的事,你也忘了吗?”

谢行回神,点点头。

谭意似乎对谢行失忆这个理由毫不怀疑。银灰色的眸子扑棱棱地闪烁着信任的光芒。

谢行不忍心看,瞥过视线,和谭意一起朝教室走。

趁这时间不如把回家作业写了。

谢行做题速度很快。

虽然这里是小说世界,但高中知识和他原来的世界一样,对他来说轻轻松松。当放学铃声响起,他已经做完了回家作业。

A中是可以住校的,但A中的学生大多住在学校附近,学校里的条件再好,也不比家里舒服。因此除了离家很远的学生,其余人都选择住家里。

谢行也是回家的。

没有作业本可以带回家,谢行随机塞了本物理书,准备回去后把教材看一遍。权当预习本学期的内容。

因为书包里只有物理书,谢行的书包看起来非常轻盈,与周围同学沉甸甸的书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但同学们对此并不十分惊异,仿佛习以为常。

“不写作业,还背什么书包呀?”

“装样子呗。”有人小声嗤道。

两位同学窃窃的交谈飘入谢行耳中。淡然的目光拂过同学,他没有在意,离开了教室。

走出校门不多路,前方十几米远站着四五个身穿B中校服、面色不善的“黄毛”。

清一色的黄发在人群中异常显眼,从远处看,好像马路上的几个黄信号灯被拆下来,堆在了一起。

谢行脑海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是“不良团伙”。于是,他转变方向,准备绕开对面的小团体。

为首的黄毛远远看到谢行,拿起手上的一张照片,看了片刻,又抬头,指着谢行,对另外几个“黄毛”问:“是他吗?怎么和照片里不太一样?”

其中一个黄毛眯起眼睛,公鸡啄米似的抬头低头、抬头低头半晌,然后确定道:“就是他!”

“黄哥!”另一个黄毛指了指即将走上马路的谢行,“他要溜了!”

黄哥神色一沉,“兄弟们,上!”

几个人在马路口将谢行围住。

“谢行是吧?”黄哥目光不善。

谢行点点头,看他们的神态就好像在看普通的过路人,眼里丝毫没有慌张。

面对谢行冷静的态度,黄哥心中涌出不爽的情绪。他带这么多人专程来堵谢行,结果他就这态度?简直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于是,他语气更加恶劣,“我们之间有笔账要算。跟我们走一趟。”

看到黄毛朝自己走过来的时候,谢行就已经意识到应该是原主得罪过这些人。默默叹了口气,他问:“什么账?你不妨说清楚,如果……”

谢行本来想说“如果是我的问题,我感到很抱歉”,谁料“黄毛”和谢纯一样,都是暴脾气,听到谢行前半句话,纷纷炸毛。

黄哥一把揪住谢行衣领,“说清楚?好啊,我们一起好好说清楚。”

说到“好好”两字,他咬牙切齿,仿佛要把谢行的骨头一根一根咬碎。

周围有放学的同学经过,看到眼前的阵仗,害怕地退回去。有几个热心胆大的人想上前帮忙,但看到被围的是谢行,犹豫了一下,也退了回去。

人群中,谭意背着书包。陈旧的黑色书包微微泛白。

长长的裤脚挽起一节,露出裤子内侧的白纱网。谭意安静地站在原地,不像旁边同学那样惊慌,或者幸灾乐祸,他什么也没说,脸上也没有多余的表情,仍旧像往常一样,乖巧听话,像个毫无生气的洋娃娃。

旁观人渐渐多起来,甚至有人挤到了马路上,如果再僵持下去,说不定会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谢行也不想麻烦其他人,这种事情还是得他自己解决,于是他对黄哥说:“走吧。”

黄哥一下没反应过来,“什么?”

“你说的地方。”

听到谢行的话,黄哥皱眉盯着谢行,片刻后冷笑道:“你胆子倒挺大。”

他一挥手,手下的“黄毛”簇拥着谢行朝前方的小胡同走去。

谢行边走边说:“我前段时间出了意外,有些事情记不太清。我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黄哥扭头,把手中的照片怼到谢行脸上。

照片的背景是一所酒吧。暖黄色的灯光气氛暧昧,一头红发的谢行坐在吧台上,与身边一位浓妆艳抹的女生举止亲密。

“想起来了吗?!”

谢行摇摇头。

黄哥愤怒地指着照片上的女生,说:“看清楚了!这是我马子!你小子胆子挺肥啊,敢碰我的女人!”

“……”

“黄毛”们把谢行带到胡同深处,把谢行围起来,狞笑地看着他。

谢行抬头望了圈两面的墙壁。

“这里没监控?”

黄哥笑得很得意,“当然!怕了?现在跪下给我磕三个响头,再叫三声‘爸爸’,我就放过你,怎么样?”

谢行不为所动,知道没有监控后,他心里放松了不少,“那就好。”

看到谢行的模样,黄哥的火气蹭得又窜上来,“给我上!马上我就要让你哭爹喊娘趴在地上求饶!”

马上,“黄毛”们就被谢行干翻在地。

谢行身法灵活。尽管胡同狭小,他依然能游刃有余地穿梭在“黄毛”中间。

很快,他跨过地上的小弟,把黄哥压在墙上。

“大哥饶命!大哥,我错了!我错了大哥!”黄毛一边脸挤压在墙上变了形,手臂以极其扭曲的姿势被扣在背后。方才的嚣张荡然无存。

谢行:“照片给我。”

“在……在裤袋里。”

谢行放开一只手,从黄哥裤袋里拿出那张酒吧里的照片。

黄哥龇牙咧嘴地问:“大哥,谢大哥,我们……”

谢行放开他,“你们走吧。”

听到谢行的话,黄哥如得了特赦令,点头哈腰就往外跑。

“对了。”谢行转过身。

黄哥身形一僵。

谢行缓缓道:“不管怎么样,欺凌人是不对的。若下次让我遇见你们仗势欺人,就不会像今天这样简单了。”

黄哥连连称是,踢醒地上几个装死的兄弟。

“起来!想趴到死是不是?”

虽然这里没有监控,但在出手时,谢行习惯性有所收敛。地上那几个“黄毛”顶多受点皮外伤,外加肌肉酸疼,缓个四五天就没事了。

“黄毛”们屁滚尿流逃跑后,谢行欲撕毁照片,后脑勺突然传来一阵刺痛,紧接着,眼前一片眩晕。

他晃晃脑袋,退到墙边。

冰冷坚硬的石灰墙面让他清醒了一点。

这具身体确实还没完全恢复。但谢行本以为不过解决几个人,不会有大问题,谁料还是承受不住。

方才精神紧绷,现在一朝放松,疼痛与眩晕姗姗来迟。

谢行脸色苍白,倚在墙上,慢慢滑落。

胡同口走过来一个模糊的人影。这个人大概比他矮一个头,衣服宽大,身后还背着什么鼓鼓囊囊的东西。

谢行张了张嘴,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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