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睐一夜没睡,一直守着杜瑶。杜瑶虽然醉,竟也醒得早,五六点就在床上发出嘤咛的声音,林睐仔细确认了一番,又把被子给人掖紧了些,走了。

  所以当杜瑶一个人在房里醒来的时候,她发觉自己身上的衣服被换了,紧接着就想起昨晚好像自己只和边应漓接触过。

  难不成衣服是边应漓帮忙换的?杜瑶想着,挺不好意思的。边应漓这个年轻弟弟特别讲究,每天身上都有不同的香水味,昨晚肯定也看自己醉得不省人事看着不顺眼。

  但是......杜瑶摸了摸后背,内衣也被脱了。

  这下杜瑶比被泼了冷水还清醒。

  她手忙脚乱地换好衣服,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好像又没有哪里不对劲。到了楼下,只有老板忙碌的身影,他的小女儿在一边逗着一只黄毛小土狗玩。

  “醒啦,你昨儿喝了可多的酒。我这酒乍一喝没什么,喝多了就晕咧。”老板擦着碗和杜瑶打招呼。

  杜瑶咬下手腕上的橡筋,把头发扎起来:“您自己做的吧,特好喝,我没忍住就喝多了。”

  老板放下手里的东西出来和她闲聊:“好喝哇?好喝就好!这还是我老婆她爸教我的,还说这方子只传他家里人咧。”

  杜瑶点点头,不知道怎么接他的话,又转身去逗那小狗。小狗塌着耳朵,晃着小尾巴,四条短腿各跑各的,把小姑娘逗得咯咯直笑。

  杜瑶问她:“狗狗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说话甜甜软软的:“米酒。”

  杜瑶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把小姑娘抱在怀里:“狗狗也叫米酒呀?你喝过爸爸做的米酒吗?”

  小姑娘掰着自己的手指笑:“喝过,甜甜的。”

  杜瑶就假装凶她:“小朋友不许喝酒!知道吗?”

  小姑娘不怕她,依然笑嘻嘻的,还说:“爸爸也这么说呢。”

  杜瑶逗了会儿小孩,边应漓也来了,头发没扎,眼睛圆圆的,颇有几分懵懂天真的样子。他看着杜瑶怀里的小女孩,也笑了,然后坐到杜瑶旁边的椅子上:“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啊......没有,”杜瑶答完,想起今早的发现,又有点不敢看边应漓的眼睛,“昨晚谢谢你。”

  边应漓点点头:“后半夜林睐回来了,她守着你的。”

  杜瑶愣愣地看着他,半天“哦”了一声:“怪不得。”

  边应漓还和她聊下去:“什么‘怪不得’?”

  “就......”杜瑶摸摸鼻子,“她帮我换了衣服。”

  “你不会以为是我吧?”

  杜瑶低下头笑了一声,小姑娘就从她身上跳下来,用一根手指刮自己的脸颊:“羞羞!”说完,抱着小狗跑了。

  小女孩刚跑开,邓建明也来了,还回头去看从自己脚边跑过的小女孩,对杜瑶他们打招呼:“那小孩挺活泼的,大清早就跑上跑下。”说完,他又看着边应漓,莫名其妙冒出一句,“你也挺活泼的。”

  边应漓没说什么,还替他拉开椅子:“那还是不能和几岁大的小孩比的。”

  邓建明坐下了,和杜瑶聊:“那也不一定,姜先生的千金就没这么好动。小姑娘,老是文文静静的,成熟得很,真是大小姐的风范。不过小娃娃嘛,性格会怎么变还说不准呢。”

  杜瑶愣了愣,不明白邓建明为什么要和自己聊姜自盼的女儿,而且——姜自盼有女儿?她猛地看向边应漓,只见他不动声色地把手里一张卫生纸折成一朵花。

  “你昨晚也没一起去吗?”边应漓放下手里的花又抽了一张纸继续折,“那姜老师带你来做什么?”

  邓建明脸色沉了沉。我是他什么人?你是他什么人?你不过是个床上的小玩意儿,这是在用什么口吻教训我?看来还是学不会人家易少爷的度量脾气,也注定只是姜自盼山珍海味吃多了偶尔换个野味玩玩。

  杜瑶看了看两人的脸色,邓建明很快掩饰好自己的那点不快,而边应漓自始至终都很冷漠。是冷漠,好像刚才逗小朋友的那点愉悦不曾存在,于是她开口拿过边应漓做的花,笑着问:“你还挺心灵手巧的,教我一下呗。”

  邓建明“啧啧”着起了身,边说“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边大摇大摆地走了。

  哪知边应漓慢慢开口道:“毕竟嚼人舌根的更不好看。”

  杜瑶手里捏着那朵花,看着和昨天气场完全不同的边应漓,又看了看邓建明,这才反应过来分明是邓建明先得罪的人,不仅讽刺边应漓,还嘴了自己的主子。

  邓建明本来还想说什么,结果看见边应漓他们身后的人,瞬间闭了嘴,强提起一个笑来:“姜先生。”

  姜自盼看也不看他,坐在边应漓旁边揉揉他的头发:“又在生什么气?”

  杜瑶别过脸去,然后站起来往屋里走,边走边说:“那我去叫林睐起床吃饭。”

  邓建明站在旁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姜自盼说:“你先去吧。”他便如蒙大赦点点头,走前还不忘狠狠瞥边应漓一眼。

  边应漓不慌不忙,还在折纸花,折完手里这朵问姜自盼:“劳拉会喜欢吗?”

  姜自盼拿过那朵花,反复揉搓:“怎么?”

  “千金大小姐,肯定看不上这些东西。”边应漓又把花从姜自盼手里拿走,把做好的几朵花聚在一起,又用一个纸条捆在一起,扎成花束样,他叫住追着小狗从他们面前走过的小姑娘,“给你一束花,你给它染上好看的颜色好不好?”

  小姑娘接过这些花,用手拨开来看了看,一下子就眉开眼笑:“哥哥做得好像真的。”说完,又抓着花蹦蹦跳跳跑开了。

  “邓建明和你说什么了?”姜自盼看着这个笑脸从容的小孩,轻轻在桌面上叩击两下,“脸上都写着,这就呛上了?”

  边应漓摇摇头:“没什么——昨晚有什么收获吗?”

  姜自盼不回答,捏着小东西的耳朵:“昨晚没喝多?”

  边应漓想躲,可是耳朵是甩开了,脖子再次被人掐住,姜自盼把他的脸强行转过来。边应漓突然觉得这个动作好像有些陌生,姜自盼已经很久没有在不是做爱的时候这样强迫自己看着他了。

  “没有,”边应漓犟着不服软,“我尝了一下,不想喝。”

  “所以和邓建明聊什么了?”姜自盼还是没放松,紧紧盯着他。

  边应漓看着那双令他着迷至今的眼睛,干笑道:“他夸你女儿是大家闺秀,说这家店的女儿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小孩。”

  姜自盼没什么反应,就这么盯着他又看了好一会儿,半晌,终于松开手:“是么?”

  边应漓清清嗓子:“假的。”

  “当时在大街上,有对男女把人强抱着,说是自己的女儿闹脾气,非要买路边的小狗。”姜自盼点了支烟,“那个小姑娘就一直拳打脚踢,说她不是他们的女儿。”

  故事其实挺俗套,姜自盼不擅长讲,边应漓也无意听,他伸出食指很轻很轻地触碰燃烧的烟头,姜自怕皱着眉把烟拿开:“做什么?”

  边应漓动作迟钝地摆了下头:“没什么。你少抽点烟吧,对身体不好。”

  这话听着暖心,只是小东西的表情真的不太贴心,呆呆的空空的,眼睛也不知道看向何处。姜自盼把烟灭了:“你一直都知道明涣假死?”

  边应漓看着那支长长的烟:“我帮他瞒过了江越。”

  “怎么要帮他?”姜自盼的声音听上去像是来了点兴趣。

  边应漓答:“能帮就帮。他比我好逃。”说着,他又错开脸不敢看姜自盼,“他......应该比我有用吧,不过不知道江越为什么把我看得比他严。帮他重获自由,算我积德。”

  “有用?自由?”姜自盼又捏人下巴把人强行转回来了,“你也想逃?”

  边应漓讪笑两声:“谁不想逃呢?”

  躲闪了半天边应漓终于敢直视姜自盼,但姜自盼用一种很奇特的眼神看着他。如果不是姜自盼长得太英俊,这种表情简直能叫做“慈祥”。边应漓猝不及防笑了声:“干嘛啊你这是。”

  姜自盼轻声答道:“快了。”松开了手。

  边应漓想了想,难不成老东西是在说很快他也能“逃离”江越?可是还有什么可逃的呢?江越早就死了。

  现实中的江越死了,可是两人心里都还有个江越。应该说,两人心里分别有个不同的江越。除了他俩之外,林睐心里其实也还有个江越,说不定劳拉也有。所有的人再次相逢,全是因为江越。

  而且这是什么呢?姜自盼给自己的承诺吗?边应漓不敢把接受者只定义成自己一人,但还是笑着顺势在姜自盼的手心里蹭了蹭。姜自盼手上的动作也不再是大力捏着,他轻轻摩挲边应漓的下颌,竟像是真的带着几分宠爱几分哄,过了一会儿才说:“今天去那个庙里看看。”

  边应漓一愣:“你们昨天没去吗?”

  姜自盼一直都知道小东西在计较这事,见他这么反应,笑了笑:“和一些老头子喝酒,跟你们小孩子无关。”

  整理.2021-07-23 02:0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