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拉并没有受伤,但是究竟是谁抓走了她还是没个答案。

  劳拉醒来看见爸爸就在身旁,脸上先是笑,但是还没来得及笑出来就嚎啕大哭,抱着姜自盼嗲声嗲气地撒娇,哭声渐渐变成抽泣,听上去更惹人怜爱。

  姜自盼把人抱在怀里,给她顺着背,轻声哄:“没事了,没事了,爸爸在。”

  劳拉眼睛鼻子都红红的,也不敢把眼泪擦到姜自盼身上,只得再抬头瞅着站在一旁守了自己很久的易贤。

  易贤对着她温柔一笑,然后对姜自盼说:“老师,劳拉,想吃点什么?”说着,坐在劳拉的另一边,和姜自盼一人护在小姑娘一旁,像是其乐融融一家人。易贤又和劳拉说:“老师特别着急,为了找你一晚上都没睡。”

  劳拉背对着易贤,却感觉到自己抱着的男人微微转头看向了易贤,好一会儿,才点了下头:“劳拉,想吃什么?”

  在医院躺了两天,劳拉说什么都不肯再回学校去,理由也很充分。姜自盼居然也没再硬着心肠让她必须去,但是也没有一点慈父模样。

  这段时间易贤几乎也是天天去姜家,陪劳拉玩,顺便和姜自盼聊了些新的政策变化。姜自盼对那些变动没有兴趣,突然问了一句:“你最近没有工作吗?”

  易贤的神色霎时有些尴尬,姜自盼只是平静地注视他:“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你,平时还会戴那枚胸针吗?”

  易贤笑了笑:“没有,我把它当平安符,出差才戴。这么贵重的东西,又是你送我的生日礼物,我挺怕磕着碰着的。”

  姜自盼略微低了低头,“嗯”了一声:“是很贵重。”

  易贤笑得一脸孩子气,很纯粹,也很开心,但是又突然想起了什么,问:“老师,那天那个个子挺高的年轻人是谁啊?我还以为他也是来帮忙的呢。”

  姜自盼不动声色地坐直了身子,往沙发后面靠,阖上眼皮:“本来那天晚上约着吃饭的。”

  约着吃饭的什么人呢?朋友?客人?还是其他的?易贤不敢问,而且他也知道姜自盼不想说。

  劳拉在家养着这几天几乎是易贤能够近距离接触姜自盼频率最高的几天。姜自盼也不外出,似乎也没找过其他人,还在自己的书房里不关门,练起了书法。

  易贤知道书房是禁地,这天也大着胆子站在门口看。姜自盼起初没理他,只顾写自己的,写完一副叫他:“进来吧。”

  易贤想象过这种场景,他发现当这种事情真实发生的时候他并没有他以为的那么局促。走近了一瞧,姜自盼写了“居高思坠,持满戒盈”,是行楷,他勉强认得,却不知道该怎么夸。字是极好的,只是易贤盯着姜自盼的近颜一时失语,忘了夸。

  姜自盼放下未干透的纸,又问易贤:“懂吗?”

  易贤又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歪着脑袋问:“‘居高思坠’?老师,你最近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姜自盼拍拍他的肩,就往外走:“出去吧,屋里暗。”

  高吗?地位是高。巨大盗窃组织的真正家主,说出去还是有震慑力的。可姜自盼不是。

  姜自望才是。

  姜自望死了。

  经历了人生第一次绑架的小女孩并没有得到多余的安慰,而不知道以什么身份陪伴着她的易贤也差不多得离开姜自盼的家了。

  姜自盼亲自开车送劳拉去学校,送完又问易贤:“你要去哪儿?”

  易贤还没开口,手机就震动了,他只好先侧过脸去接起电话。

  姜自盼慢慢将车驶向宽阔公路,易贤一声不吭地挂了电话,才转头看姜自盼:“老师,送我去机场吧。”

  姜自盼问:“怎么了?”

  “我得去趟澳门。”

  姜自盼余光瞥见易贤还低着头看手机上的消息,又抬眼看路继续走。易贤的声音突然有些紧绷:“姜老师,那晚你约着吃饭的,是那个想和你抢欧泊瓶子的六号吗?”

  姜自盼应道:“嗯。”

  易贤收了手机看他:“我能问问他到底是什么人吗?”

  上了高速路,姜自盼依然平视前方:“一个调香师,其余的,我也不知道。”

  易贤有些茫然,喃喃道:“老爷子在澳门突然犯心脏病了,刚好又偶遇那个人帮了我外公一把。”

  八月了。

  南方的天气潮湿闷热,雨水累积在厚而灰的云层里迟迟不肯落下,笨重得像是要和大地夹住整个世界,也像是黑云压城城欲摧——大概真的会有一场战争将要爆发。

  姜自盼细细想了想,澳门,姜自望和姜先逸十一二年前好像就常驻于那座小岛。那会儿边应漓该多大呢?八九岁?八九岁的时候遇到了姜自望。

  或许他是被姜自望一时兴起救下来的小孩——不然他可能就要面临被姜先逸送给各色衣冠楚楚的成年男女,做他们情趣皮鞭下或性爱秋千上的美味食物。

  姜自盼想到这儿就总会想起家里那张小巧苍白的脸,那张毫无血色的嘴唇,那个女人总在家里披头散发爬来爬去,嘴里嘟囔着没人听得懂的话语。小小的弟弟就蜷缩在哥哥怀里,用一种其他同龄小朋友看着奥特曼似的崇拜目光看着自己的哥哥。

  姜自盼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女人爬到自己的脚边,想要抓过她的宝贝儿子疯狂亲吻他,冷脸抱着年幼的弟弟转身进了自己的卧室。

  他不管弟弟身上穿着外出的服装,只把他往床上一放:“安心睡一觉,起来就什么都没有了。”

  姜自望把被子拉到眼睛下,甜甜地答道:“谢谢哥哥。我就知道哥哥最爱我了。”

  边应漓小时候应该是什么样的呢?他眼睛大,头发应该也是自来卷。小孩大多有一张肉乎乎的小脸,他应该也可爱得像个玩具娃娃,还是个少见的黑皮玩具。

  边应漓身上有一股藏不住的傲气,还挺得意,挺倔的,好像总是得意洋洋地冲别人扬着下巴。

  一种天生的意气风发。

  姜自盼赌自己猜对了。但是这次他没有去澳门。既不会为了易贤和易贤的外公去,更不会为了边应漓去。

  与此同时,林睐又告诉姜自盼,约翰逊也死了。

  “他自杀了,但是桌上留了封遗书,上面有 DUSK 的标志。他说,是 DUSK 的首领对他没能保护好帕帕拉恰的惩罚。”

  整理.2021-07-23 01:59: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