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特小说>都市情感>春雾回音>第33章 晦·烟火(下)

  然而,那些无所顾虑的笑声与漫长温暖的拥抱只属于那个旧夜。

  下山归家时,我邀请永琏1月9日来我家赴宴,原本这年生日只会安排一桌简单的家庭晚餐,却不想1月6日的傍晚父亲宣布要置办一场席面。听朱知浩解释之后,我倒是能理解其中缘由。父亲以商人身份从政,成为议员后支持并协助推行多份改良工商业的提案,可提案本身却大都与璃光世家大族的核心利益冲突。随手取一份市内出版的纸媒,都能读到将父亲称为激进派党魁的措辞,这大半年来对他的指责之声越来越响。同时因为母亲的出身,吉月氏便成为父亲与那些“保守派”唯一的沟通渠道。生日前一周,舅舅传话说吉月氏的掌事人想在生日当天来拜访,不用多想,吉月氏必定是为敲打震慑而来。若这日的客人只此一家到还好,却不想走漏了风声被瑶津朱家那一大干人得知,他们便也吵嚷着要来吃席。

  我忽然觉得邀请永琏来做客并不是个好主意,至少这一次不是。

  9日下午我准备出门迎接永琏时瑶津的客人们早已到齐,那些亲戚虽都姓朱,实际却相当吵闹且粗陋。这并非是我一人之成见,连我那向来以公正态度著称的二哥都委婉地向父亲建议不应对这些人太过包容。刚见到我时,他们便以夸张的热情对我嘘寒问暖,每两三句便要夹一条轻佻的玩笑,即便如此,这也并不意味着接待吉月氏的客人们就能轻松到哪里去。但不论是谁,我对感到疲倦厌烦,尤其是在这宾客群聚的宴会上,身为东道主总会因或这或那的缘由被叫走。我希望守在永琏身旁,不仅是不愿参与皮笑肉不笑的社交会话,也不仅是担心他被好事者找上麻烦,更重要的是我不愿从他身旁离开。结果,我还没有与永琏多聊几句,新的“缘由”便来了。

  此前我没有见过那位名叫夕村莉雨的姑娘,犯不着离席去图书室探讨什么乌斯威克帝国对外扩张时期的历史,然而她、她的母亲、她的外祖母是今晚需好生接待的贵宾,是宴会开始前父亲特别提及到的几位之一,眼下顺应她的要求才是最佳选择。不过永琏同样是我请来的客人,只要他开口让我留下,那我自然而然可以拒绝,于是我转头看向永琏。

  他正吃着我取来的食物,盯着餐盘平淡地开口道:“那你就去呗。”

  我不由得哑然,继而后悔于没有直言拒绝。

  夕村莉雨或许当真对旧历前的历史充满兴趣,不论是走去图书室的路上还是到达图书室后,她一改腼腆内敛的面貌,滔滔不绝地和我说起自己为何感兴趣、对那段历史有多了解、对某位君主或改革家的认知评价,再询问起最应该报考哪所凝能学院。

  或许是身处图书室的缘故,又或许因为她对我的称呼,听夕村莉雨说话时我的注意力难以克制地逸走了。我想起小时候永琏来我家时,当我看书永琏就守在我身旁画画,吃着栗子糕一类咀嚼时不会有声响的点心;待到画累了,他提出想玩捉迷藏,让我再看三页就去找他,随后我便在某块屏风的背后或庭院的桂花树下找到已经睡着的他——

  那么现在的我究竟是在干什么?

  我匆匆打断夕村莉雨,抬头飞快地检查了一番右侧的书架,取下一本一千四百多页的厚书,她接下时迷茫又困扰,赶在她张嘴说话前打断说该返回会客厅。夕村莉雨有几分失望地埋下头,迟迟地应了一声,随后我有些焦灼地往会客厅赶。离敞开的黑木门起码还有十余步,我便听见了会客厅内的人声鼎沸。

  窗帘不知为何被拉开了,不论是瑶津来的还是吉月家的都围拥在落地窗前指点议论,甚至不乏激动的高呵,像是为一场赛事呐喊助威。夕村莉雨被她的外祖母拉过到窗边去了,说看什么演武。我没有立刻插进窗前的人群,而是迅速环视一周。没有看见永琏的身影,心中的不安加重了不少,转头见朱悠月正跟几个守在庭院门前的少年争吵,我走过去,终于看清了,永琏正在院子里跟朱明生打得不相上下。

  那几个少年是从瑶津来的,既是朱明生的堂表兄弟又是跟班,他们说只有等这场决斗结束才能让朱悠月通过,弄得朱悠月火冒三丈,她见我过来便叫我帮忙,可我前几年便与朱明生有过节,少年们自然不会听我的口头劝说,更何况我的注意力全被那场所谓的剑术格斗吸引走了。

  朱明生从小就热衷钻研武艺,还在读术师学院时便曾打伤过不少人,甚至将同班同学的一只眼打瞎过,最后还是他的祖父通关系摆平的。即使是对上这样的朱明生,永琏斗得吃力却仍能招架得住。我看他使着我曾经教的招数,一招一式丝毫不拖泥带水,不单只是防守还能见招拆招,不禁打心底觉得能教给他那套剑法实在太好了。

  “这都什么情况了,有什么好乐的呀!”呵斥那群少年不成,朱悠月又气又急地责怪我道。

  “看,永琏打得多好。”我凝望着庭院里那敏捷的身影笑道。

  “但要打可以到后院打呀!你听姨外祖母说的,搞得像是我们为了讨他们欢心精心安排的表演一样!”

  “悠月姐知道永琏为什么要和朱明生比剑术吗?”

  “哼,左不过是朱明生那小混蛋没事找事。”

  “没事找事的明明是那小子!”守在门前的少年反驳道,继而又是好几声应和。

  “我再说一遍——闪开!”

  那群少年照样杵着不动。

  “你都说过好几遍啦表姑!”他们嬉皮笑脸道,“放心放心,快结束了,明哥马上就要收拾完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啦!”

  朱悠月怒气冲冲的脸上多了一丝愁容,那几个少年观看着庭院里的决斗,为朱明生的表现起哄。可我知道,永琏是不会输的。

  这时朱知浩黑着脸走来,“堵门做什么,这么想当门卫,怎么不上外面正门守着?”

  那群少年顿时噤若寒蝉,慌乱地对视彼此一阵,随后便老实地从门前走开。他们刚撤去,朱明生便被永琏夺去了手里的剑,紧接着被一套急烈的连招打翻在地,会客厅里传来此起彼伏的叹气,不满声最响的自然是朱明生的祖母。

  只是,纵使我一早清楚朱明生品行不端,却也想不到他竟然明知决斗结束,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动用危险的术式。我挡下那道火鞭,朱明生用一副想与我一决生死的怨恨眼神盯着我狞笑。若现状允许,我比他更想做个了断。我将永琏送回了前厅,再让朱诗音先带他上楼暂且避风头。因为朱明生的祖母已经着急忙慌地赶过来为孙子打抱不平,又哭又骂、又是呸嘴又是跺脚,那样子着实令人生厌;朱明生更是做出一副弱势状,捂着并不严重的伤哭着说自己如何冤枉,当我父亲和他的祖父到场时,他甚至直接往地上一倒,说自己被打出了内伤站不起来。

  然而最后朱明生也没受到多少责骂。父亲让朱知浩带朱明生去检查伤势,还再三安慰他的大哥大嫂。那二人离开后,父亲皱着眉审视我。

  “我以为今晚的宴会开始前你起码会提醒你的朋友,怎么能由着他们胡来?”

  “他们决定比剑时我不在场,我也确实不该留下永琏一个人。朱明生本就不安分,他看永琏面生,估计觉得是可以欺负的。”

  父亲略显急促地问道:“先不提朱明生,比剑这种事是只要一个人说比就能比的吗?”

  我整理说辞后再回道:“父亲,刚才您和大伯父讨论该如何处置朱明生时我没有插话,但既然现在没有外人在,您难道依旧觉得朱明生毫无错处?朱明生那道凝火术要是落到人身上,可不是只会留道青紫的。那根本不是小打小闹。”

  “明生那混小子确实不成体统,可他好歹是你大伯父的孙子。”

  “可是永琏的父亲是星见寺的司铎——”

  “别再说什么星见寺了!”

  他睁大眼睛瞪着我,嘴角的褶皱向下积压。我尽力平淡地说道:“当初还是您让我去结交永琏的。”

  父亲重重地叹息一声,扶住我的左肩说:“你难道不明白吉月良嵩先生今天为何而来吗?且不说星间家那孩子为什么要应明生的挑衅,倘若吉月家的认出他了,会怎么揣测我们家和星见寺的关系?”

  我直视着父亲的眼睛,他神情严肃得有些不可揣测,“看来您准备接受吉月良嵩的建议了,对吗?他让您断绝与星间司铎的交往?”

  父亲收回手,侧过身去,“吉月良嵩先生也好,你舅舅也好,他们说的话不无道理。市结界监控中心被质疑渎职,眼看着火马上就要烧到议会去了。多事之秋,麻烦能少一件则是一件,何况星间康文本就是性格太过固执才被再三刁难,如今的璃光最不欢迎的就是不知变通的人啊。”

  “您的生意我插不上手也说不上话,但星间先生哪怕在某些人眼中有百般不是,他作为星见寺的司铎是无可指摘的。既然这些年您去星见寺和星间司铎下了那么多盘棋,那便说明您同样认可他的人品。永琏也是一样,今晚他什么都没做错。”

  “可他是星间康文的独子。血缘是最难回避、最难摆脱的关联,很多时候可不是一句没过错就能免于责难的。”

  “您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打算将自己代入到惩处者的立场吗?”

  “我是在阐述一个再常见不过的道理。”

  “那想来父亲也明白共荣共损的道理。只怕您真按照吉月良嵩先生的建议做也抽身太晚,还会被安上欲盖弥彰的嫌疑,毕竟全璃光的权贵都知道您是怎样竞选上议长的。”

  “你这么疾言厉色地做什么——你是在要挟你父亲吗?”父亲突然提高声音讯问道,“难道你也和你三哥一样,觉得我做这些只是为了守住议长的职位?”

  我看见朱知浩从里屋向我们走来,沉默片刻后平心静气道:“我没打算惹您生气。我明白您想护我们全家人周全,全天下的父母都有着同样的心境。正如您所说,如今是多事之秋,但星间先生还是同意永琏参加今天的宴席,不是吗?”

  朱知浩停在父亲身旁,略显困惑地注视着后者。父亲一时没说话,只是锐利地打量着我。

  “你和永琏好像有点太过亲近了,说话也好做事也好,可别失了分寸。”他近乎冷淡地开口道,“好生提点一下他,我看那孩子只知横冲直闯,单纯得跟张白纸一样。知浩,记得提醒你舅舅一句别急着走,我还有要事要与他商量。”

  “是,我稍后就去找舅舅。”

  父亲走向会客厅,朱知浩看向我,“朱明生说他敷完药会来向你道歉。”

  “但我并不是想听朱明生的道歉。”我看看他,再看向敞开的黑木门说,忽而意识到自己的双手已经紧攥成了拳头。

  “如果不是吉月家的客人在场,父亲他一定能体谅今天的情况。”朱知浩和声道,“我理解你的气恼。父亲要是认定刚才的决斗是一场小打小闹,那他就不该对永琏的态度太过严苛。”

  “谢谢你,二哥,有件事我想拜托你。”

  “放心,我会去安抚吉月家那几位大人,让他们别介意刚才那场意外。想来舅舅也不会放心上,认得出永琏的恐怕只有他和吉月良嵩先生。你先去看看永琏的情况吧。”

  朱知浩拍拍我的右肩,随后回到了会客厅,我便转身上了二楼。

  哪怕尚未询问确认,但我很清楚永琏为什么决定与朱明生比试剑术。永琏素来不爱争强好胜,更不会在无关紧要之事上斤斤计较,他必定是听到朱明生说了我的不是才急于维护我,我又怎么舍得再怪罪他呢?

  “……我果然应该准备一个礼物来。”

  我夸奖完他今晚的精彩表现后,他却几近自责地说。

  “傻话,刚才那场决斗的胜利不就是最好的礼物吗?”

  “这不一样!今天到场的绝大多数人都不在意这场宴会究竟为什么会举行,甚至都不知道你的生日,”永琏抬起头,与我四目相对,他眼中的光芒强烈地吸引着我,他的话语比神明箴言还要深刻地印入我的脑海里,“但至少我很在意……真的很在意。”

  我似乎明白了他的眼神为什么会如此真挚,可我只希望他能继续说下去,希望我的某个猜测、准确说是奢望能成为现实。

  然而我没有听到下文。

  这时朱悠月来了,她欢快地宣布了吉月家已经离开的好消息,热情地让永琏今晚留宿,我便提出负责替其联络杜多女士。

  杜多女士倒是爽快地答应了,只是当我打完电话后,发现瑶津的亲戚们仍在会客厅门口逗留。我打算走庭院绕远路从侧楼梯上楼,正巧撞见朱彰裕一人站在庭院的无花果树旁抽烟,地上落着两个烟头。

  “要是被父亲看见他又会发脾气的。”我忍不住说道,“三哥你还是回房间吧,起码屋子里暖和。”

  “算了,我只是站在这儿等二哥而已,跟他说完话我就走。”见我走近,他淡淡地笑起来,“你是不是心情还挺好?”

  “谢谢三哥送的裁信刀,那种剑钢应该是赫马图瓦谢亚山的卓岩人锻造的吧,听说刃不会吸附任何杂质,不论是墨还是血都会直顺滴下。”

  朱彰裕皱着眉听完我的话道:“谁跟你说那个,我指的是星间永琏跟朱明生的决斗。”他食指中指夹着烟,吸了一口后扭头盯着我似笑非笑地问,“你看得还满意吧?”又不等我回话便说,“你也不可能不满意,哪有看到徒弟表现得这么优秀还不高兴的师父。”

  片刻揣摩后我回道:“永琏的确悟性高。”

  朱章裕扯了扯嘴角,抬头看着无花果上挂着的彩灯又抽了口烟,“你那剑术,我从前只以为是你胡乱舞的一套,去了白迦一趟才知道原来都是有说法的。我可不记得小时候父亲给你请过剑术老师。”

  “就当我是误打误撞编出来的戏法吧。”

  “还有你这徒弟,真是仗义啊。我跟他说了几句老爹的过去和你的情况,他反倒教训起我,说我身为你的兄长不该背地说贬低你的话。说来还是星间司铎的儿子,哪有见到朋友家人第一面就当面指责起对方兄长的?”

  “永琏向来心直口快,看在他比我都小的份上,请三哥别太生气了。”

  朱章裕继续吞云吐雾着说:“他岂止是心直口快,主人的亲朋好友齐聚一堂,他都敢当着几十人的面替你教训朱明生那嘴不干净的欠抽玩意。老爹说他莽撞,但要我说,在场谁人能做到这般有情有义呐。”

  “我竟然没听出来三哥原来是赏识永琏。要不明天再回家一趟,和他多聊聊怎样?”

  朱章裕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些,转身面向我,“你是当你三哥我眼睛瞎了还是脑子碎成豆渣了?”

  “哪里的话,三哥不论眼神还是思维都是相当清晰明了的,我绝对没有反讽的意思。”

  “那你一味避重就轻地搪塞什么?你是觉得当下形势复杂,和星间家往来太密切回给家里招致麻烦?”

  朱章裕见我沉默,便闷头抽完了剩下的半支烟,将烟蒂丢进近旁的雪里才发话。

  “你趁早处理一下吧。”

  “你指处理什么?”

  朱章裕冷笑起来,“我听悠月说你最擅长干净利落地拒绝别人。反正你没打算动那心思,早点一拍两散、个走个路有什么不好?难不成你很享受他成天绕着你转的感觉?”

  “没想到三哥竟然也会这样刻薄又兜兜绕绕地讽刺他人。”

  朱章裕笑中多了几分满意,“这证明我说得没错。”

  我收起了笑容,没有回应他,径直离开了。

  显然,这些话是朱章裕故意说与我听的,但与其说是讽刺不如说更像是鼓动。或许我正如他所说,满足并享受着永琏对我的好感,可有一点朱章裕还是说错了,那就是我本就没打算拒绝。

  因为每当与永琏对视,我几乎都差点克制不住旧夜那晚烟花升起时燃灼于内心的冲动。他总是真诚地注视我,但不论他眼中的我看上去有多么痴心,此刻的我根本没有说某些话、做某些事的资格。

  “还是先睡觉吧,明天再说。”那晚我将《翠河古城考察笔记》从他手中抽走后说。

  永琏晃过神,疑惑地看着我,“说话别只说一半啊。”

  “是很重要的话题,没必要现在谈。”

  在解决那个问题前,我有必要和永琏好好谈谈,因为我有许多应当告诉他的事,比如我为何降生于世,比如我身负何种无法推脱的职责,比如我将投身一场怎样凶险且古老的计划。坦白这一切后,我将尊重永琏的选择。如果我还能有千万分之一的好运,如果永琏仍会对我说出他原本打算在旧夜那晚准备说的话,那么我一定不会拒绝或辜负,我一定会好好回应他的感情。只要完成女神交付给我的任务,余下的人生便能由自己支配。毕竟当初她便是这般地对待苍霭剑士列云,列云遵照她的命令斩除了不愿归顺她的候补者,仪式结束后她便再未呼唤过列云,任由他在白迦西之国的山野中沦没。若是如此,未来我便可以和永琏去任何地方,比如萨姆莱德,比如尼哈尔克斯,卢森也好白迦也好,再或者别的某处隐秘之地。只要永琏愿意珍视我,那我必定会护惜他,直到朱祐辉的生命终结,直到我再度回归那片银海沙滩。但那并非真正的结束。我不禁想着,当我渡过银海,我仍能与永琏在那片金色的幽谷再会。想来,那时我的灵魂的模样将不会是朱祐辉的模样。希望永琏能认得出我,当然,我也绝不会忘记他。

  啊,我又开始遐想扑朔迷离的未来了。

  如此可悲,又如此可笑,如同自娱自乐般地考虑起虚无缥缈之事,竟忘了至关重要的一点——未来本就不应当存在。

  次日清晨,我吃完早餐回到房间,看见永琏闹梦魇似地在床上挣扎着艰难喘息。我急忙唤醒他,让他喝下镇静药后,他告诉了我他做的梦。

  “我觉得不是噩梦,但是很怪。有一个纯白色的地方,地面是平整的,没有边际,也看不见任何建筑。”

  “没有方位参考,我也不知道我在往哪个方向走。然后……我感觉有一群人在追我,可我看不见他们。他们紧跟在我身后,呼喊着我的名字,我没时间往后看,我感觉他们差点逮住了我。直到——我看见了你。你帮我拦住了他们,我继续往前跑。很快,我看到了一道门。”

  “也有可能是墙,总之非常宽广,但我认为那应该是一道门。门上好像有个巨大的阵法?我记不太清了,然后我好像听见了一个声音,催着我把那扇门打开——”

  为什么会这样?

  我觉得这不是神明的玩笑,如果是神明的玩笑,那便意味着女神已然知道永琏的身份,而那正是我最不希望出现的情况。但如果不是神明的玩笑,又该为何解释此般巧合?

  永琏问我那是什么地方、这个梦意味着什么,我无法告诉他事实,我也根本没有勇气告诉他事实。

  后来我总是不止一次地想,倘若那天清晨我醒来便直接将他唤醒,一切是不是都不会改变?倘若我没有追问他的梦境,我是否还能继续沉沦于这场空想?

  可他到底还是被卷进去了。

  明明他的人生应当是安泰的、幸福的、光明的。深陷诡计阴谋无法脱身。血影刀光常伴左右,这些明明是我这般生前缔造过无可挽回的罪孽的人才该获得的报应。这一切究竟为什么会降临在永琏身上?

  谁能解答我的疑惑,谁又能拯救永琏——

  为什么永琏会去往白璧之里?

  为什么永琏也是境界之键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