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特小说>穿越重生>孤寡仙尊家的猫猫不见了>第三十五章

  披银殿内,玄微仙尊正伏地受记忆苦楚,在屏障内刮起风雪。

  然九天外晴朗依旧,清风一吹,吹往了金碧辉煌的晖明殿。

  晖明殿深处,天帝放下手中棋子,不耐地捏了捏眉骨。

  他向棋桌对面的玄夜上神道:“孤当日只道骨瘴平息后,三界太平。”

  叹息声起:“万万想不到,冥府的新主君是这般性子,倒是出乎意料。”

  玄夜上神是与玄微君平齐的仙者,只是在血脉上稍逊其几分,权柄又和玄微有一定重合,惯来是与玄微君不对付。

  但自千年前他见证了玄微鬼渊血路后,自认确实比之不及,放下了与其针锋相对的心思,专心司掌无月之夜与生灵梦境。

  他素来与天君关系要好,与他搭活打配合,此时见天君愁眉苦脸,却是不想去理解。

  再念及不久前那冥君对自己的好一通怼,虽未真往心上放,还是要趁机损上天帝几句。

  玄夜君摇头道:“所谓风水轮流转,这下要转到冥府那边去了。”

  他皱眉道:“我当年早劝你别打压太过,冥府出了几任鲁莽的主君,不代表一直会只出莽夫。”

  天帝复又长叹口气,道:“当日情形你也不是没见,孤能打压他们一时,便一时不能松懈。”

  晖明殿外神鸟婉转,天帝转眸望出去,道:“自九天大乱后,我们本就无人可用,仙君们耽于情爱,人界遭祸,苍生见仙君如此,谁还供奉香火,谁还寄托祈愿?”

  棋盘上黑白子胜负已分,天帝目光移转回来,冷淡道:“不求神,即求生死,冥府迟早有一日会翻到上头来。”

  “所以与人界走得太近并非好事,我们端坐高台,仙雾遮面,本应不入凡尘。”

  玄夜君低头收拾着棋子,道:“当年定的天规,严禁仙凡私通,不也是被天帝陛下你通融成了摆设?”

  “你又不是没见当日情形。”天帝无奈道:“当年犯事的太多了,要是真的都剔了他们的仙骨,我九天也就多了半副空架子,结果不都殊途同归?”

  “至于情爱之事,徐徐图之,今日不也好转了么。”

  “那是因为这条天律没了,便显不出乱子,天帝陛下!”

  天帝掷了棋子在盘,道:“玄夜!注意你的言辞。”

  玄夜君也是个暴脾气,索性不收了,拂袖将那棋盘上的黑白子全扫下地。

  一时青砖上只听得“叮叮咚咚”连片的清脆坠响。

  黑衣的上神勃然起身,怒道:“你当我愿意多管闲事!如今的九天还有几人可用?打压冥府一时,留我们这些仙尊在此不也是一时!”

  玄夜君越说越激动,竟将陈年往事翻了上来,“当日你为了强行留下玄微君给你撑台面,令我以梦术拘了他五十余年,结果他一醒来疯的更加厉害!你对砚辞君也是——”

  “玄夜!”天君亦当真动怒,却是身体吃不消,怒火攻心,躬下身咳嗽不止。

  玄夜君登时有气没地方出,原地瞪了他半晌,重新坐下来灌了一杯冷茶。

  琉璃茶盏重重落于石桌,玄夜冷声道:“而今玄微君这幅样子,不也形如当年失子的砚辞?”

  天君缓缓换着气,只能听着玄夜的质问。

  “洗尘池对识海的冲刷并非一次即过,在洗尘池里走了一遭,池水对仙者的影响持久存在,他抵抗的越厉害,反噬越严重,迟早要出状况,还不如趁早随他去留!”

  玄夜恨铁不成钢般道:“当年他不知因何复苏了记忆,脑子就不大清醒,还以为那猫妖在人界,私跑下去,我便觉得要坏事。”

  天君半垂着眼,这件事他亲自处理,再清楚不过其中细节,玄夜却非要再复述与他。

  “玄微回来后便彻底发了疯,要闯养龙池,是你让我拦下了他。”玄夜自己说着都觉荒唐。

  “在他昏睡的时候,猫妖自养龙池逃了出来,二人自此彻底错过,玄微一醒又马不停蹄去历劫,真不知折腾这么多有何意义。”

  玄夜见天帝实在虚弱,无可奈何地替他斟了茶,听对方道:“为避免凡界的因果再纠缠上九天的仙者,天规中明确写明,非必要时刻不得谈及前尘所系之人,违者必以天条惩处。”

  在玄夜愈见讥讽的目光中,天君也干脆坦然道:“若非玄微自己给自己埋了个隐患,谁会再令他想起那猫妖?五十年一过,洗尘池彻底抹掉了他的记忆,他便还是我九天的玄微仙尊。”

  彼时,玄微进入玉笛心魔阵中,走过半途多后神力爆发,将载体的玉笛断成了三截,强行被抽离了出来。

  他跌跌撞撞跑去了养龙池,此地封闭已久,非龙族密令不得开。

  玄微试图以神力化为蝴蝶潜入其中,仍不得入,在神力大乱时,被身为上神的玄夜的梦术趁虚而入。

  玄微这一睡就是五十余年。

  等他再度醒来,岁年已穿过琉璃刑台重重的法阵。

  乌云盖雪生死不知,可是玄微并未真正如天帝所愿,忘尽前尘。

  或许是他抵抗的太过剧烈,亦或是洗尘池也拿这样修为的仙者有几分无可奈何。

  仙尊的记忆开始出现了混乱。

  他始终记得自己有一只猫咪,可记忆的碎片彻底被搅乱。

  今日记得他的猫咪喜欢秋千,要吃炸得七分酥脆的鱼干,明日却连其样子和名字也想不起来。

  甚至有一回,玄微与天君下棋下到一半,突然说要回去。

  天君见他神色不对,还当出了大事,玄微君却微微一笑,道:“我家猫还在等我。”

  思及此,天君感到身子发冷,强烈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他看着眼前的玄夜,突然又记起砚辞。

  那与自己出生入死的战友伙伴,他们曾为天下生灵并肩作战,即使被骨瘴侵染也在所不惜。

  又想起死去的妻子,以及那不知去向的孩子。

  机锦的作风,他这做父亲的早略有耳闻,却始终不愿相信。

  他不信昔日会枕在自己膝头撒娇的幼子,会与骨瘴合谋。

  天君自问对机锦百般纵容,并不曾委屈他半分。

  何况,那是他唯一的孩子,是九天未来的陛下。

  这孩子天生拥有一切,他还有什么不满足?

  “罢了,说回冥君。”玄夜打算将话题扯回来,却见天帝面露疲色,想着干脆就扶他回去休息算了。

  天帝的身体被骨瘴损伤得厉害,他颤颤巍巍地站起,对身旁的玄夜君道:“孤在近日的折子里看到,凡界又有骨瘴的苗头。”

  玄夜眉头一跳,听天君含混地笑了声,“既然风水轮流转,冥府被天道庇护,那便交给他们处理。”

  他重重闭上眼,晖明殿外云霞连绵千里,仍是一派烂漫华贵的绮景。

  *

  冥府主君说走就走,徒留玄微君独自在书房。

  玄微眼前已蒙上了大片的雾气,识海内犹如惊涛骇浪,每一次的冲刷均是要再次夺走他的回忆。

  他抖着手要用九天的法器将这些过去保留下来,然而即便是神族法宝,又如何能容纳得了尊神的记忆。

  神力稍一注入,法器便当即裂坏,再不得用了。

  此时此刻,窗外的每一缕阳光都在刺着他的眼睛,作为仙尊的强大神力,恰恰成为了他最大的阻碍。

  玄微手中满是法器的碎屑,遍地皆是残坏的留音珠留影珠。

  他仓皇地捧着这些无用之物,慢慢抬起眼,直勾勾盯着书案上的笔墨纸砚。

  堂堂仙尊几乎是扑到桌前,力道之大,致使身体重撞上桌沿,发出好大一声巨响。

  玄微喉头一动,咳出口血来。他哆哆嗦嗦地捉了笔,沾着墨在铺开的白宣上画出黑红的两道来。

  岁、岁——

  他想将关于岁年的过去皆都写下来,他要告诫自己千万不能再遗忘。

  可那笔抖得不成样子,他甚至连乌云盖雪的名字也写不全。

  白宣上绽开的血红越来越艳,挖出半枚内丹的玄微本不应大喜大悲,他伏在书案上断断续续地喘气,想着的全是那一年,他的年年该是有多么疼。

  心魔幻境中,玄微亲尝了岁年百年镇兽生涯所受的苦难,从撕心裂肺的痛到麻木不仁的习惯,乌云盖雪有这世上最无懈可击的隐忍。

  也许若不持久地忍受,若心怀了一点对甜蜜的向往,他便不再能熬着这身心的酷刑。

  玄微逼迫自己写下他遗忘的历劫生涯,但在脑海里不可遏制地浮出的,却是岁年上九天后的情形。

  那时他是怎样去评定乌云盖雪的呢。

  眼前的白纸上,红黑泼洒,晕开大片狰狞的图案。

  他的屏障阻隔了乌云盖雪的靠近,他让他不要起去动子夜鉴的心思,要他坦诚一些,不要遮遮掩掩,九天可以满足他的愿望。

  岁年始终没有做到,玄微便认为他贪图太多,是为变数。

  披银殿的水瀑旁,桃花妖假传了口信,他很晚才得知岁年竟与太子的侍从作赌,索性顺势而为,考验他对骨瘴的控制力。

  他不满这小妖的擅作主张,冲动行事,那太危险了,不顾自身,要罚。

  后院的水瀑与银河同源,他的岁年分明已经淋够了银河冰冷的雨水。

  何况池中还有一枚冻顶天珠,至寒之物,凉入肺腑。

  岁年晕厥在了水中,玄微将他捞上来时,几乎以为怀中是一截冰凌。

  乌云盖雪的眼皮也冻红,像是被手用力地揉过。

  而在那夜里,岁年分明因寒伤战栗不止,他却以为自己完全懂了岁年的欲望,愿意陪他演戏。

  演所谓情情爱爱,浓情蜜意,只要这小妖足够安分守己,只要他心甘情愿地乖乖待在披银殿。

  乌云盖雪闭着眼流泪,痛到浑身哆嗦。

  岁年其实都明白,但仍有期望。

  他还说猫妖娇贵脆弱,必定难堪大任,骨瘴选上这样的小东西,也不是全无道理。

  给龙君的信中,他写岁年身染骨瘴、不可不防。

  偶尔,玄微也会得知猫妖在沧海宫中的生活,龙君待他极好,吃穿用度无不精细,岁年则竭尽全力帮龙君治伤。

  他们同吃同住,有时还会双双变回原身。乌云盖雪从龙首后溜下去,毛团子滑过龙躯,像是从青坡俯冲而下。

  龙君会用龙息将猫咪吹高高,不亦乐乎地玩上一整天,玄微听月灵说沧海宫里多有欢笑声。

  玄微便知他贪图享乐,没心没肺。

  原来所谓的情之所钟不过可随意变迁,谁照顾他就会得到他的爱,砚辞又不是岁年真的父亲,来日这两人扮上了瘾,从父子扮成爱侣,也未可知。

  这爱未免过于轻贱。

  玄微在浑然不知的嫉妒中,用所有他的偏见去评价岁年。

  机锦曾在沧海宫吃了个闭门羹,后来与他喝茶,讥讽地笑道:“这真是一只过于幸运的妖了,不过是在凡间与历劫的仙者结了一段缘,便有了这般的好运。”

  接过倚妆奉来的茶点,机锦又道:“他来九天后先找尊上,又借机攀上龙君,虽说龙君早不如当年,但当龙君的小公子可比兰阁、披银殿的侍从要舒服太多啊。”

  话罢下巴一扬,向眼前乖巧的桃花木灵道:“说到底,是你救了作为凡人的尊上一命不是么,你就这般不争气,让猫妖占了先机?”

  倚妆低眉不语,是格外乖顺的模样。

  机锦仿佛不过随口打趣一句,转而另言他事了。

  是啊……倚妆才是因果的正确。

  自己与岁年有何干系?玄微眼底浮出一刹的紫红,仿佛桃花枝叶的影淌过眸底。

  龙君常年不理政务,脑子又一阵清醒一阵糊涂,但他仍保留着在战场上练就的洞察力。

  他所知信息太少,却还是根据已有的调查推断出了九天对乌云盖雪的不利。

  于是,他坚持要带岁年去人间。

  出发前,机锦在天门外堵他们,玄微看到一团乌云盖雪被砚辞抱在怀中,睡得人事不知。

  他没有想过这是岁年伤势的缘故,猫咪总是格外容易疲倦,唯觉砚辞把他宠的无法无天。

  隔音术法下,乌云盖雪根本没有醒的意思,偶尔蹬蹬腿,耳朵尖动一动,尾巴扫拍着砚辞垂于胸前的头发。

  机锦与砚辞话不投机,直到青龙远去于云海深处,机锦才收回目光,道:“这样固执,若是猫妖有半分歹意,砚辞君怕不是连命也保不住?”

  水莲洲上,砚辞也真的因此而死。

  凤凰姐弟流着泪与他讲述当时情形,砚辞不是冲动地跳下去的。

  他做这个决定时空前地冷静,凤凰二人甚至无法判断出那时的砚辞是不是根本没有糊涂。

  这便是砚辞君,做统帅时从未弃过任何一城,哪怕明知绝无生机,也要拼死去救上一救。

  不仅是乌云盖雪,人界的小孩子也能追着他的龙尾巴玩得不亦乐乎。

  也许正是因为干涉因果太多,龙君死得惨烈,可他向来如此。

  他的部下说往日龙君舍生忘死,有了蛋后才有了挂念,可他遇险依然不退,因为若是退了,人世之城又该如何保全。

  砚辞是九天不合时宜的仙者,这样与人界走得太近的仙,必定难以长久。

  九天不认可砚辞作风的仙君太多了,头一个便是后来的战将暝威。

  暝威认为砚辞愚蠢,舍一保十,为了这个一,砚辞甚至能用自己去换。

  可一个人界微末的生灵,如何比得了仙者的分量,死了个仙将会有更多人遭罪。

  暝威与砚辞分道扬镳后,常与人说砚辞君武力不错,却实在不怎么智慧,不知轻重,不懂利弊。

  这对名义上的父子也许都不怎么聪明。

  可是直到后来,玄微才明白他们并不是不懂,而是明知不划算,却也想要去试一试。

  若是能救下来呢,若是能多救一个呢,要是能做到的话,世上就会少一位如墨荷花灵般的守阁人。

  在这舍一保十的背后,在这微末背后,又有多少为之挂念的亲朋挚爱。

  这从来不是一笔买卖,只是一个选择。

  纪沉关曾经在这样的选择前,也知无孰轻孰重的道理,因在朗朗月色下,他亦是那个被留下来的人啊……

  玄微仙尊手中的笔“啪”一声折断了。

  沾着墨的那头横飞出去,“咕噜噜”在纸上划出一道淋漓的痕迹。

  就像是在龙骨浮洲上,乌云盖雪被他一剑穿胸,照霜剑在空中划出的凛冽寒痕。

  我都做了些什么?!

  玄微彻底委顿了下去。

  ……我都做了……什么啊……?

  玄微仙尊猛地按住头,洗尘池的作用终于反扑了上来。

  似曾相识的遗忘冷漠地吞噬着他的回忆,他想要再去写、再去记,却连爬也爬不起来。

  满地的破碎的留音珠、留影珠像是流动的星河,玄微挣扎着把记忆往里面灌,得到的却仅有更细碎的沙砾。

  沙过指间再留不住。

  突然,玄微的手指碰到了腕上的黑白珠串。

  这珠串是纪沉关用灵石残片打磨而成,藏宝阁的人介绍说那灵石来自九天。

  不过灵石不像灵石,是薄片的形状,天然有黑白二色,纪沉关一见便想起乌云盖雪,重金买下,制成了这串珠子。

  他在这珠串上挂了羽毛软穗,经常用此去逗岁年,岁年抱着他的手腕拨弄,慢慢就形成习惯,非要枕着纪沉关的手,前爪后爪都要环着他的胳膊才好睡。

  去往南域的那次,纪沉关没有带上这珠子,因岁年说他上次险些有去无回,此番必定要扣下什么东西在自己这儿,才能有说服力。

  纪沉关离宗的日子里,这珠串就在岁年的手腕上挂着,后来纪沉关身死,此物也未有离身。

  直到岁年要当镇兽前,他才卸下了这旧物,他怕骨瘴会将其损坏,交给了云盖宗的宗主暂时保管。

  他信誓旦旦,说以后必定回来取,可千万不要给搞坏了。

  但他始终没能回来,也不敢回来了,最后则是回不来。

  睹物思人,乌云盖雪害怕面对纪沉关不在的事实。

  最后,是玄微去到了云盖宗,拿回了这串念珠。

  云盖宗因受当年火劫摧毁,没留下多少完整的建筑,连图纸也没留住,在原址上重建的房屋再相似,到底也有所变化。

  但其中最与从前相仿的,便是纪沉关的卧房。

  这间屋子新修后再无人居住,新宗主对他说,没当镇兽前,岁年还偶尔会回这里,轻轻地来悄悄地走,以为不会被发现。

  屋子里的摆设是他极力在还原,今天带回来个相似的花瓶,明天叼回本旧日读过的书的抄本,新宗主按耐下伤心,配合着他的布置。

  这串珠子便是收在了岁年最喜欢的匣子里,那匣子铺了猫薄荷,打开来有草木陈旧的淡香。

  宗主猜到其中种种,本无能去置喙太多,眼前这位仙尊要是想把她的云盖宗整个毁掉,她也无力抵抗。

  但她还是恭敬地对玄微道:“仙尊大人,凡尘之物,存几十年即久,即使有修士灵力加持,也不过百年有余。”

  风过回廊,吹响了悬挂着的风铃。

  “但对于我等下界之人,不修真,百年已是平生,若年年不愿,这些东西,还请您手下留情。”

  玄微听罢默默,挥退了她,独自在这间屋子里坐了坐。

  那时洗尘池的长效已对他有了影响,但遗忘不敌眼前的种种。

  这院子里有乌云盖雪的爬架,秋日里庭院堆满落叶,乌云盖雪次次要从爬架上往下跳。

  地上铺过竹席,也铺过软毯,猫抓板随处可见,桌上从未放过杯子……

  玄微坐在清冷的屋内,仿佛听见了小火炉煮着酒,明眸皓齿的少年歪在他怀里,饮下酒后,面浮酡红。

  岁年昏昏欲睡胡乱说着话:“纪沉关啊,你们人世说爱,爱为何物?”

  纪沉关亦有微醺,他道:“爱即是你啊。”

  可惜乌云盖雪已呼呼大睡过去,没能听见。

  爱即是你,这是纪沉关的答案。

  洗尘池中,他的神魂被洗刷,过往潮水般褪去痕迹,纪沉关连自己姓甚名谁都快要不记得了,却固执地抓着最后一念。

  他反反复复地诵念,念到唇舌发麻,一如克服口吃时的痛楚绝望。

  不要忘了,不要忘了!

  ——不要忘记!

  我爱他。

  我爱他啊——

  “叮——”

  玄微抬起头,挂于回廊的玉片风铃再次在秋风中摇晃。

  倏然,玄微睁大了眼。

  他走过去,突然脚步僵住,再动弹不得。

  在悬挂风铃的廊前台阶上,堆了不少黑白两色的细丝。

  那宗主说,此处没有人打扫过,一切皆是停在了过往。

  那些细丝并不少,仿佛可以透过这些落下的毛发,看到昔日乌云盖雪长久地蹲在此处,去摇动玉片的样子。

  玄微尝到了唇齿间的涩与腥。

  在猫咪的认知里,摇动这风铃,纪沉关便会闻声出现。

  他竟怀疑过岁年是否爱他。

  ……他究竟犯了一个怎样的错误?

  披银殿内,玄微紧紧攥着手上的珠串,孤注一掷地往里面灌入神力,以求记忆借以此为媒介,得以稳固存留。

  苍天啊……

  高高在上的仙尊祈求着,一定要成功,我不想忘记,不能忘记啊——

  珠串发出“嗡嗡”的鸣声。

  玄微喷出口金血,侧身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