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幸咬牙暗恨,他不敢怪陆均沉,只能把钟雪弈看作让自己丢脸的罪魁祸首。

  他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转头笑道:“陆少主,您听我说,这是个误会,哈哈。”

  话音最后的笑声在陆均沉的漆黑眼眸中渐渐消音。

  陆均沉又强调了一遍,“我怎么不知道换组员不需要问我?”

  黄幸指尖麻木,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班里的同学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明里暗里往这边投来视线,黄幸宛若被束缚在十字架上即将处刑的犯人,忍受行刑前一刻的煎熬。

  钟雪弈看着这一幕,心中可笑的同时又觉得没意思,语气平淡道:“我不觉得我拖了小组的后腿,换组一事不仅要经过当事人的同意,也要小组内成员的同意--

  “刚刚没来得及说,现在我很明确地告诉你,我们组相处得挺好的,我暂时不想换组。”

  他不觉得把话说重了很过分,他虽然没遇见过这类人,但也清楚对付厚脸皮的人要下重手,不这样他们根本不会意识到自己错了。

  黄幸支支吾吾说不出话,钟雪弈的话像是狠狠给了他一巴掌,脸色由煞白转为涨红。

  闹剧最后由上课铃响起收尾。

  陆均沉见钟雪弈没有追究的意思,也懒得跟黄幸计较,直接回了座位。

  ……

  认真听课时,一个纸团被推了过来。

  钟雪弈眼神疑惑,看到陆均沉满脸严肃,似乎在认真听课的模样后更疑惑了。

  趁老师转身板书,钟雪弈打开纸条,上面是陆均沉龙飞凤舞的字:周末出去玩吗?没安排就去我家玩吧,有好东西吃!

  钟雪弈没多想就回绝了,他周末有事要出门。

  陆均沉不死心,还在劝:你要去哪?星野城我熟,咱们吃完再出去逛啊!

  钟雪弈不清楚父母工作的地址,小时候母亲没离开他的时候他也问过父亲去哪了,但母亲只是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脑袋,说:“要保密,不能说哦。”

  再后来,除了每年固定打进卡里的钱和逢年过节代替父母来关心自己的叔叔,钟雪弈跟父母的联系别无其他。

  灾后各行各业重建,他错失寻找父母的最好时机,双方的联系彻底断开。

  如果有个对星野城很熟悉的人当向导,他会更好找一些。

  想了想,他没有拒绝陆均沉的提议,在纸条上问道:你知道科研机构都在哪里吗?可以进去参观的最好。

  陆均沉看到他的问题愣了一下,写了又划掉,然后又写,这问题很难回答似的。

  钟雪弈刚撕了一张纸下来,想补充不想说就别说。

  讲台上老师讲课的声音顿了顿,看着搞小动作的两人,推了推平光眼睛,镜片下双眸锐利,“陆同学,你对老师上课的内容有什么独特见解吗?”

  陆均沉从小到大都没在课堂上被点名过,知道他身份的老师叫同学回答问题时都会避开他,突然来这么一下让他虎躯一震。

  在全班同学和老师的目光下,他动作迅速把纸条揉进手心,站起来理直气壮回答:“没有,老师讲得很好。”

  老师:“……”

  行吧,看来想让大少爷羞愧是不可能的了。

  “没有疑问就好好听课,不要打扰同桌。”老师警告道。

  他知道陆均沉的身份尊贵,但更知道钟雪弈背后没有势力撑腰,好不容易在任务取得优秀成绩,他不希望好苗子步入歧途,沉溺于纸醉金迷之中。

  无视班上同学们投过来的八卦视线,陆均沉点了点头。

  酷哥就是酷哥,板着脸的时候根本看不出端倪。

  下课后,陆均沉好奇问道:“你怎么突然想问科研机构?”

  钟雪弈没瞒着他,“我父母在星野城的科研机构工作,但是我不知道是哪一个,以前的联系方式用不了。”

  “啊,抱歉。”

  陆均沉没想过是这种理由,自觉揭开人家伤疤,面上露出了和冷峻表情不相符的不好意思。

  钟雪弈摇头表示没关系,他性格比较独立,习惯了不在父母身边生活,谈起父母也没有什么好伤心的。

  况且世界天翻地覆,能活下来的人十不存一,对于他来说,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陆均沉沉吟片刻,“现在的科研机构背后都有大家族,唯一没有大家族支撑的也由联邦管理,外人想参观……几乎不可能。”

  闻言,如风雪雕刻而成的青年眼眸中的光彩瞬间蒙上一层迷雾。

  钟雪弈有些失望,却也不是太出乎意料。

  平时没有冷冷清清的表情的人做难过的表情太犯规,总让人看一眼就忍不住把他想要的东西捧到他面前。

  陆均沉也是这样,想了一下陆家实验室研究的内容,挑了个不是那么严格的出来,鬼使神差道:“你要是想看实验室的话,我可以带你去看看。”

  钟雪弈诧异道:“外人不是不能进吗?”

  “你又不是外人!”陆少主大手一挥,颇有为了博美人一笑豪掷千金的气势,“那个实验室是我爸送我的十八岁生日礼物,如果看到研究项目,你别往外说就行。”

  初期的实验室需要高投入,大多是见不到底的窟窿,但也有科研+盈利模式的实验室,这种实验室一般比较成熟,也就大家族会用来当作生日礼物送给小辈。

  钟雪弈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摇头拒绝了,“我看不看都无所谓的,主要是找人。”

  找人只

  需要知道名字,再在科研人员名单里对着找就好了,对比起来这事更简单,陆均沉当即保证回去就吩咐下去。

  钟雪弈把这份人情记在心里,用纸写下父母的名字交给他。

  陆均沉小心收好,笑起来的时候眉眼舒展,冲淡了长相自带的冷厉,看着像只憨憨求抚摸的大狼狗,“那你周末没事了,可以跟我回家吃饭了吧?”

  钟雪弈也笑了,“当然。”

  窗外的阳光洒落进来,将窗边的一小块地方囊括进去,灿金色的阳光反射到青年脸上,以陆均沉良好的视力能看清对方瓷白的脸上细软的绒毛,常年自带忧郁冷淡气息的雾蓝眼眸像拨开云雾的大海般令人心动。

  陆均沉感觉心脏被什么柔软的东西撞了一下,不疼,就是有点心痒痒的。

  在钟雪弈露出奇怪表情之前匆忙收回视线,他把这种感觉定义为对超越性别的美的歌颂。

  ……

  下午的课是实训课,大家换好衣服直接到操场上集合。

  衣服是学校统一发的,长裤外套和内衬,和以前读书时发的军训服不太一样,要钟雪弈来评价的话那就是更好看。

  就是黑色的长袖长裤穿在身上,有的人像保安,有的人依旧是大帅比。

  安溪羡慕地看了眼钟雪弈和陆均沉,再低头看看自己,叹气道:“我是大少爷的随行小厮。”

  安捷用克制的眼神将两位队友上下欣赏了个遍,闻言安慰自家哥哥道:“不至于不至于,哥你起码是大管家级别!”

  安溪捂住胸口,装作被插了一刀摇摇欲坠将要倒地的样子,“没有两百积分我不起来!”

  安捷冷漠脸,“哦。”

  安溪愤愤收起拙劣的演技,自从组队之后,他妹就在毒舌的路上一去不复返,严重怀疑是两位队友带的!

  钟雪弈眼眸微弯,有时候看戏精队友表演也挺快乐的。

  “哔--”

  哨声响起,带着墨镜的老师站在前方,举着个喇叭大声道:“给你们一分钟时间,面朝我按班别、从低到高排队!不分男女!”

  人群慌乱起来,老师没说惩罚,但出于学生对老师天然敬畏的本能,所有人都不想挑战超过一分钟会有什么后果。

  没上课前,大家三三两两跟熟人说笑交谈,大都是同在一个班里的熟人,排起队来也不需要太多时间。

  钟雪弈和陆均沉差不多高,安溪站到钟雪弈面前,关注陆均沉的其他人就以他们为中心列队。

  等到排好队,墨镜老师按停计时器,冷哼道:“超时十七秒,全体都有--以这个同学为中心散开,俯卧撑三十个!”

  此话一出,怨声载道。

  能上星野大学的大都是在家养尊处优的少爷小姐,世道虽然艰难,却也难免有个别吃不了苦的娇气学生。

  墨镜老师不为所动,“五十个!”

  霎时间,没人再敢多嘴,生怕五十变一百。

  墨镜老师还嫌学生不够怕他一样,继续说:“我数一个,你们做一个,注意质量,被我抓到偷工减料,放学留下来补上,直到我满意为止!”

  “一、二、三……五十!”

  做完最后一个,安溪直接双腿跪地,抬手擦了把额头的汗,持久性的运动对于他这种爆发性进化方向的人不太友好,他突然想起钟雪弈的锦鲤,扭头一看愣住了。

  好家伙!

  脸不红,心不跳,没出汗就算了甚至人家大气都不喘一下!

  这一刻,安溪同步了杀虫王时小峰的自我怀疑--锦鲤身体素质有这么强吗?还是自己太菜了?

  一开始,有人碍于墨镜老师的话不敢摸鱼,但随着俯卧撑的数量增加,又看见有人偷懒没被揪出来,偷工减料的人就多了。

  黄幸就是其中一个,他的进化方向是土拨鼠,身体素质一般,家里又娇养惯了,做到三十多就很难再认真做下去。

  尤其是瞥到钟雪弈做起来毫不费劲后,心中的阴暗的嫉妒滋生出自卑,相形见绌之下根本比较不了,他干脆摆烂。

  见做完之后学生什么动作都有的墨镜老师仿佛恶魔低语般开口道:“你、你……还有你,出列。”

  一个不多,一个不少,全是偷工减料的。

  登时,抱有侥幸心理的人都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