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空司来时是晚上，李庆弦已经睡着了，腹部搭着本看了一半的书。
他放轻脚步走到床边，静静凝视了他半晌。
李庆弦很爱看书，甚至走到哪都随身揣着一本。
他记得有一次瞥到，叫什么什么乐谱，兴趣到广泛。
夜里寒冷，李庆弦是看到一半睡着的，身上没盖被子，长空司轻轻把他手里的书抽出来放到一旁，拉开被子替他盖好。
李庆弦迷蒙地睁开眼睛，看到来人后又放松了下来，揉着眼睛往里窜了窜。
“阿司，你怎么来了？”
长空司对他这个自觉的小动作很是喜欢，俯下身亲了亲他的脸，也上了床，跟李庆弦挤在一起，后者主动贴上来钻进他怀里。
这让长空司想起两人的初见。
那时自已刚被李庆弦解封，在混沌之井里待了两千年，他很畏寒，睡到半夜就被冻醒，曾无数次偷偷溜进李庆弦的被窝，盘在他胸口最暖和的位置上。
“我吵醒你了？”
李庆弦闭着眼睛摇头，很舒服地依偎在长空司温暖的怀里，声音也懒懒的。
“看困了，小眯一会儿。”
“看你眼圈发青，是这几天没休息好吧，有心事？”
李庆弦心里一酸，却再次若无其事地摇头。
长空司猜测道：“你那晚被我拐走，回来时你父母责怪你了？”
这个“拐”字放在李还山和巧香岚那里，还真的很贴切。
李庆弦忍不住笑道：“没有，他们好像是看出来了，不知道是给我留面子，还是没想好怎么开口，什么也没说。就是提醒我，让我跟你少来往。”
长空司搂紧了他：“办不到。”
李庆弦顺势抬头，在他的下巴上啄了一口，笑着说：“我没反驳他们，不过心里说得也是，办不到。”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了几句，李庆弦问道：“后天就是长空暮的继位大典了，阿司，你真的要去吗？我不放心你。”
长空司轻抚着他的背，沉声道：“我会跟长空暮讲清楚我的条件，如果他不想开战，就废除恶种的制度，把混沌之井里的族人释放。我会带领万劫城的臣民主动归降，拥护他为王。”
李庆弦没想到长空司居然能为族人们做到这种程度，向来骄傲的他，竟肯主动迈出这一步。
天书却说长空暮与长空司之间必有一战，而且长空司会死。
难道他即便做出退让，长空暮还是不肯放过他，非要斗个头破血流吗？
李庆弦握紧了拳头，心里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
“长空暮要是不放过你怎么办？”
“他应该没有那么蠢，动兵要付出的代价更大。除非他有只能通过武力才能达到的其他目的，否则没有理由拒绝。”
李庆弦有些激动地颤抖：“假如他就是单纯地恨你，容不得你，想让你死呢？怎么办？”
长空司感受到他的不安和焦虑，把人又抱紧了几分，亲吻着他的额头：“他恨我是我跟他之间的事，我只要他肯放过那些无辜的族人，其余什么都好说。”
李庆弦感到憋屈死了，心疼长空司的忍让：“阿司，你怎么这么好。”
“我是他们的尊上，我有义务庇护我的子民，他们不能再等下去了。”
李庆弦的心脏一阵阵绞痛，眼眶不由自主地红了：“他要是对你扒皮抽筋，吃你肉，喝你的血，你让我怎么活？”
“那我就逃。”长空司握着李庆弦的手，凝视着他，“我们私奔，去哪里都好，只有我们两个人，抛弃身份，跟三叔一样，当一个凡人。”
李庆弦吻住他的唇，眼泪落下来，顺着脸颊落在两人相贴的嘴唇间，又咸又苦，长空司却抬手按住李庆弦的头，加深了这个吻。
最后他们喘息着分开，额头相抵，李庆弦的眼泪一时间有些止不住，也不知是喜悦多些，还是悲伤更多。
他就这么流着泪，笑着说：“好。”
“你带我走，我要永远跟你在一起，只爱你一个人。”
长空司抹去他的眼泪，心房被难以言喻的情感盈满了，再次吻住李庆弦的唇。
其实，他之所以这么快就下定决心退让，还有一个原因。
他实在怕了。
与李庆弦比起来，这些斗争和往日的仇恨，都变得微不足道。
他不想再有任何差池，让李庆弦再次受到伤害。
他这一生所求之物不多，命运也从不曾怜悯他，但在这一刻，他无比迫切地祈祷，祈祷他从不相信的上苍。
他们能够永远在一起。
吻愈演愈烈，渴望与冲动在两人体内猛烈燃烧，长空司挥手熄灭了屋内的灯。
一片漆黑中，爱人明亮的眼睛就是彼此唯一的指引，唯有情爱能让人暂时忘却所有烦恼。
“阿司，你相信有另一个世界吗？”李庆弦满头是汗，动作的间隙抚摸着长空司的脸颊，喘息着问。
长空司剑眉一挑，没想到这种时候他还有多余的精力去想别的事，而不是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自已身上。
“嗯啊……轻点……”
李庆弦怕叫得太大声惊动了人，又连忙闭紧嘴巴。
“这是你方才在看的故事吗？”长空司嗓音粗哑地问。
“……是……是啊。”
“阿司，如果有一天……嗯……你发现我不在了，比如说去到了另一个世界……你会怎么办？”
长空司喘着粗气说：“从没想过。”
接着，他反问：“你想过离开我吗？”
“没有，从来没有。”
“你就是逃了，我绑也要把你绑回来。”
“不用绑的……”
李庆弦勾住了长空司的腰，张开双臂抱住他，也不知道在他耳边说了什么，只见长空司的耳朵整个红了。
接下来，便是更加凶猛的热潮。
两人一直疯狂到天蒙蒙亮，长空司从身后将李庆弦抱在怀里，用鼻尖磨蹭着他的发际，不停啄吻他的脸庞、脖子、头发。在他耳畔一声一声，万般柔情地唤着李庆弦的名字，像是要把人整个揉进自已的身体里。
李庆弦软成了一团棉花，半着阖眼与他依偎在一起。
他太累了，这几天他满脑子都是跟天书的对话。不安和惶恐深深纠缠着他，像山一样将他和长空司隔开，暗示着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让他绝望又窒息。
未来的路李庆弦真的快要看不到了，眼下他唯有一件事可以确定。
他不会让长空司死。
当年，他不知道自已对长空司有情，他不会让他死。
现在，更不可能。
李庆弦沉沉地睡了过去，此时此刻他什么都不想考虑，只想放任自已和最爱的人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