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特小说>玄幻奇幻>器灵书>第85章 85.诘俄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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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元书刚在水里睁开眼,就被下面的阎曈拽到了一侧,而后他便感觉到自己从身体里被剥离了出来,那具身体慢慢变薄,朝着人脸堆积的深处飘下去了,

  被郑元书用鱼线扯进来的,入了水就没了踪迹,像是化在了水里一般。郑元书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发现了那些巨大的、围观他们的缝人,郑元书吓得愣在了原地,阎曈看着仍旧被郑元书的鱼线牵住的其他人,还昏昏沉沉的,就拽着他们往光脉处去。

  “怎么回事。”褚庭最先清醒了过来,看着身周的水,下意识屏住呼吸,却发现没有呛水。

  郑元书回过神,去跟他解释了一下自己了解的信息。“这一点,初家人,应该最有发言权。”

  但是当他们回头寻找的时候,却发现,初家的人连魂魄这种意识体似乎都比他们浅薄很多,初青侧身过来,挡住了他们的视线,,舌头抵住后槽牙,似笑非笑地看着郑元书还有其他人。“这不是人体实验做到的,而是世家曾经试图打通的那扇门,只不过,只有初家有良心,能让所有人活着。”

  郑元书突然就明白了,那个木桶,究竟是做什么的,那即墨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了,他有一种莫名的恐惧跟惊慌。

  “即墨不会死,也比别人更容易死。”初青看着阎曈。

  话音刚落,他们的耳边就响起了鼓掌的声音。跟即墨一模一样的人和曘站在光脉的尽头,光脉隐没在他们身后的门中,门大开着,上面青铜纹路雕刻着国名,但其他都看不清,只能隐约见到一个“倗”字,而门内被光脉映得刺眼,完全不知道里面到底有什么,忽然,阎曈伸出手,光脉光泽下,几乎没有任何存在感的银色字符落在他手上,留下了一点香灰印。

  “即墨在里面。”阎曈看着门口的曘和另一个即墨,一步步慢慢走了过去。

  初青刚想要上去拦住阎曈,让他别轻举妄动。“诶,你别……”

  突然门侧的“即墨”和曘,伸出了一只手来,不知名的鸟落在他们手上,悠长的歌声像是惊雷一样在他们耳边作响,他们都听过这首歌,与其说听过,不如说他们都因为这个声音提心吊胆过,因为,这是即墨的店中那个每逢午时,就会作响的钟声。

  青铜器清脆沉闷的声音,配上阴沉的女声,荒凉又肃穆,仿佛像是在超度些什么。

  “这是诘俄牙,水族的祭祀与超度曲。”阎曈垂下眸,他能感觉到那奇怪的绿色虫子已经顺着经脉,涌上胸腹,但是他却感觉身体越来越温暖,甚至有些灼人。“即墨就在里面,就在里面。”

  曘半阖着眼睛,径直挡在了他前面,那两只鸟慢慢落在两个人身后,凝结出了一个人型来,他背对着他人,蒙着面孔,看不清脸。随即,曘就轮着一枚石印,朝着阎曈的太阳穴砸了过来,阎曈闪过那一击,就朝着“即墨”抓过去,而后两个人跌进了门内,阎曈下意识去看那个背对着他们的人,确实一张让他意想不到的脸,那是江识得脸。

  阎曈下意识做了一个抽出手术刀的动作,却没能拿出任何东西,只能快速闪避,而那个“即墨”,抽出了长长的红线,直接缠住了阎曈的手腕。初青立刻往他这边冲,郑元书也趁机朝着门内去。光脉得颜色若隐若现,其他人也紧随其后,立刻围了上去。周围的水不知道是不是被他们的动作搅动,开始起伏。

  门内,他们又看到了那座骷髅的桥,巨大的缝人随着水流动,慢慢俯下了身子,什么器官都没有的面孔几乎贴近了那道门,光脉直接被缝人巨大的身躯截断,那些巨大的脸,让阎曈想起了在太阳墓下,那尊巨大的、几乎将即墨吞噬的神像,似乎有着某种相似的地方,阎曈在那一瞬间,仿佛听见了他初次进到即墨的祠堂当中的时候,那种阴险的窃笑声。

  阎曈忽然发觉了哪里不对,想回头提醒,但是来不及,曘在他分神得瞬间,钳制住他的手碗,直接将他吞噬进了身体里。

  “杀掉他们。”阎曈最后一眼,发现只有郑元书没有被影响,反而冷静警告着所有人。“我们,没法并存。”

  阎曈眼前一黑,再睁开眼,他又回到了那片黑糊当中,光脉完全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中,那扇门,在曘半阖的眼睛里视线尽头,也被缝人巨大的身躯隐没了,门内得水流开始越来越快,到了最后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阎曈看着“即墨”就站在那些缝人脚下,看着他们滚进了漩涡,木然地歪了歪头,随后拉着“江识”的手,去关上了那扇门。

  阎曈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睁开眼,发现他们重新回到了那棵树下,但那颗巨大的白蛇,徒留巨大的骨架盘踞在地上,延伸到了底下这个天坑里的一处缺口,风猎猎透过这个白蛇长长的骨架,发出了如同歌谣一般的呜咽。

  “这是警告。”郑元书和初青走近。“阴阳门都消失了。”

  “这不是我们的身体,这里也不是下来的地方。”阎曈摸了摸自己的眼睛,然后往上面看去。

  山峰流金,却被雾气盖住,只透露出朦朦胧胧的一点颜色,所有人脸色都变了。

  “你们知道楚门的世界吗。”褚庭看着突然走过来说。“我们现在,就是那个被监视着的楚门。”

  “而谁也没办法保证,外面不是一个更大的‘直播间’。”阎曈摸着自己的这具身体,而后视线一侧,落到了自己一直随身携带的即墨的木箱。“但我们也没有别的选择,起码有一个好消息,明天,是歹耿日……”

  “此日解鬼,鬼消不再翻复,宜于迁徙和出行,更利退鬼,甚至恶鬼,都能抵御。”郑元书随即明白他的意思。“明天确实是最好的时机。”

  ……

  午夜的时间,在等待中,来的特别焦灼。阎曈他们几个人,慢慢从白蛇的骨架中走了出来,月亮惨白,边缘却是模糊的,眯着眼睛看,像是两个月亮的重叠。原本空无一人的林子,随着他们的脚步慢慢走过,出现了无数摇摆的人影,他们都在树上倒吊着,和他们的脸一模一样,这些他们双目留下来无数血泪,汇聚在头顶,一滴滴落进地上的竹筒里,发出温和的滴答声,竹筒里面的小木鸟,在血泪里起起伏伏,周边四溢的血迹,化成了无数萤火,绿色的,慢慢藏进了山水深处。

  他们顺着白蛇头部的骨架走出去没多远,就能看见一个小小的村落,村庄灯火通明,将每家每户廊下的红纸伞映得像是一个女人的裙摆,偶然在外的水族的人,一出门,脸上都盖上了马尾绣,像是在怕什么。而族长蝉姝,正在村口,轻轻抚摸着她的马。

  等到阎曈他们小心翼翼地靠近这个村庄,越是靠近,那青铜的钟声和女声吟唱的声音越清晰,水族清丽的语言 婉转沉静。

  不远处的山上,流金似的山峰顶盖上了青蓝的颜色,那些金色,就是光脉,山脉的最深处,祠堂坐落在一处水脉边缘,若隐若现,随着峰峦起伏,合为八景,与即墨雕花床上影图倒印出来的地图一模一样。

  风轻轻掀起了蝉姝遮住面孔的马尾绣,原本应该苍老如枯木一般的面孔,却嫩如婴儿,徒留眼部,老树盘根一般的皱纹密布在眼睛周围,眼球浑浊,不仔细看就像瞎了一样,阎曈原本戒备着蝉姝的动作,但在他看清了她的脸时,阎曈大踏步走上前,猛地攥紧了那个马尾绣而后猛地掀开。

  “纸人。”

  初青皱了皱眉,朝着初四他们一抬手,初家的人立刻进村查探,郑元书也让世家的人跟了进去。村中的人形态各异,仿佛只是被按了暂停键,掀开他们盖着马尾绣的脸,每一个人都栩栩如生,但每一个都不是活人,跟即墨离开后那些巷子里的纸人们一模一样,除了一双双苍老浑浊的眼睛,但渐渐的阎曈发觉了不对劲,去查看的人,几乎一个都没回来,原本还能听见的脚步声和敲门声,渐渐回归到一片寂静。

  郑元书他们也是想到了这一点,他们站在原地,慢慢扭头朝着阎曈看去,却没有一个人敢回头去看族长的纸人。但阎曈没有丝毫的不对,他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马尾绣,而后转手就蒙在了头上,他立刻感觉到体内炙热的虫子,一下子冷了下来。

  纸人族长在这个瞬间发出了桀桀的窃笑声,而后碎成了一地纸灰,一行人脊背瞬间就出了一层冷汗。

  “蒙上眼睛。”阎曈说到。

  初青扯下了自己T恤的底边,而褚庭和郑元书,一个拿出了手帕,一个扯开了领巾,江谨则是拽出了一段宽绷带。他们一个扶着一个,手搭在阎曈肩上,慢慢走进村庄,进来探查的人,都撑着红伞站在门口,如送亲一般,而阎曈就是那个盖着盖头的新娘。

  阎曈顺着执伞人,推开了最后一扇门,在这个最后的房子里,环境和即墨的店中陈设一般无二,不过桌案后的图腾,是一条白色蜧蛇,温润的如玉一般。

  阎曈看着这一切,慢慢走到了图腾处,学着即墨的模样,打开了图腾后的密室……

  楼上的“即墨”正慢悠悠地扎着一个纸人,哼着和外头一样的歌谣。他面前,有着和即墨房间里一模一样的镜子,不一样的是,上面涂满了血样的红色液体,而他脸上没有丝毫的图腾的痕迹,他身后的床铺已经成了一座门的模样,门柱上的蜧蛇雕刻扭曲又模糊,门上雕刻的地图完全倒映在门中,完全的颠倒着,唯有祠堂和外面的山林位置重叠,像是两座楼阁上下拼合在了一起,蛇骨蜿蜒而入,隐没在深处的一座桥畔。

  这时,阎曈一行人走了进来。

  “你和裴澄澜,都是守‘门’人。”阎曈看了他一眼,轻声说。“所以你们,为什么没有放过他。”

  “如月千早,俟河之清。他自请为神,可他无魂可成神,不是我不放过他,是他命数尽了。”“即墨”扎纸人的动作停了下来。

  “此乃阴山八景。”说着,他站起身,掀开阎曈盖着的马尾绣,居高临下指着门中。“这不是楚门的世界,这是薛定谔的猫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