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特小说>玄幻奇幻>器灵书>第72章 72.九曲黄河Ⅱ

  女尸睁开双眼,和透过石棺缝隙看着她们的初五和阎曈,手中的蛋壳忽然破裂,石棺洞开将他们吞噬了进去,再次睁开眼,居然是在一座木屋当中,木屋门窗紧闭,一片漆黑。而铜鼓的声音还在他们木屋外轰然作响,久久不散。

  阎曈拿出包里的火折子,擦亮,一旁的初五正在扶起躺在一面铜鼓上的即墨,他身上没有任何植物,阎曈见叫不醒即墨,就想将人扶起来,被初五拦住,她把背包换到身前,直接就将人背了起来,示意阎曈看看这里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你是当警察的,能注意到的细节,会比我多。”

  阎曈顿了一下,将碎发抓至脑后,慢慢打量了一下嬉皮笑脸的初五,感觉这个女孩比当初的陆微还难缠。

  “是一旦有个万一,好拿我当替死鬼吧。”阎曈盯着初五。“你们初家人,还真是狠的一如既往。”

  “因为你们世家当初,就是这么做的啊。”初五笑容更灿烂了。“而且,你是警察,不是吗。”

  “……看在小鬼头的份上。”阎曈慢慢走近,俯视着初五,轻声说。

  而后阎曈低头检查了一下即墨的情况,没发现什么异常,便稍稍放下心来,将即墨的包捡来背上,开始观察四周。

  他拿着火折子小心地吹着,然后借着这一点光在这个空间里移动着,随着脚步慢慢走远,他发现即墨刚刚所在的铜鼓,是这个地方的低洼部分,整个底部是一个圆润的弧形,四周都是平滑的石头,但是一面的尽头有着尖锐的折角,阎曈慢慢走了一圈,发现这里像是一个空着的三角形水池,阎曈慢慢朝着一边靠近,忽然就有水珠一滴滴落在了他脸上,阎曈抬手止住初五跟过来的步伐。

  两个人止住动作,外面的铜鼓声也不知道怎么停了,只留下细细簌簌的声音,像是有一群人来来回回的在远处徘徊,声音衬得屋子里更静了,阎曈屏住呼吸,拿着火折子慢慢往上移动,三个巨大的、低头俯身的女神像就在他们头顶上不超过五寸的地方,她们没有五官,那些水滴却在眼睛的位置滴落下来。她们大半个身子都弯俯着,只有隐没在黑暗处的脚部似乎是支点。

  阎曈和初五不敢轻举妄动,慢慢朝着一侧退,阎曈摸到一边,手向上搭在边沿上就攀了上去,短暂判定到没有危险后,轻手轻脚将初五和即墨也拉了上来。这时候,神女像流淌的大颗大颗的泪,已经在底部积了一小洼水,没多久,铜鼓就被淹没了大半。

  阎曈和初五慢慢撤出神女像俯瞰的范围,环境太昏暗了,她往稍微亮的地方走了走,发现那是一扇窗户,外头总有模糊的影子闪过去,初五脑子突然短路了,伸手就推开了窗。窗子一开,整个屋子被照的通亮,外面太阳像火球一样,亮的灼人,阎曈眯了一下唯一还能看得见的眼睛,发现这个屋子和即墨的祠堂一模一样,只不过悬挂瑰丽织锦的地方,成了三位神女的塑像,正中的水池从圆形变成了三角形。

  而初五直接对上了窗外那个站着执红色纸伞的人,只见伞面一抬,初一的脸露了出来。

  “哥!”初五眼睛一亮,却在下一秒警惕地审视着眼前的人。“初六、初七他们呢。”

  “嘘……”初一肢体僵硬,眼神里全是痛苦和挣扎。

  阎曈拽住初五的脖领子就把人薅了回来。

  “他不对劲。”阎曈看着僵硬的初一。

  红色的纸伞不断地颤抖,初一嘴角都被咬破。“……快……快、关窗……”

  即墨慢慢地从初五背上挣扎起来,阎曈几乎在初一说话的瞬间看向即墨,他们都听见了,身后的神像中似乎说着同样的话,即墨眼睛转了一圈,勉力支撑在窗台上,抓住了初一握着伞柄的手,红伞被即墨硬生生地掰开,掉落在地上。没了红伞遮挡窗子的视线,初一身后,这才看到也身后,还有一群执伞人了。

  “它、它们,在、中间……”

  初一这句话还没说完,眉心就突然多出来一根线,追着他脱手的伞而去,伞被风沙卷着,被那群同样拿着红伞的人吞没,初一就像一件脱了线的毛衣,一圈圈、一点点,被抽了个干净。

  即墨脸色越来越不好,他指了指包的外侧,让初五拿出一块纯铜的日晷,在窗台上拨开零件支好,窗外的那群执伞人绕行一圈,日晷的阴影就兜了一圈,即墨死死盯着日晷,发现每九圈,日晷的阴影就会倒转回来。

  “原来是这样……”

  即墨话音刚落,初五就见外面那些执伞人一圈圈越走越近,不经意的一瞥,她看见了伞中一个人的脸,自己的脸,不禁猛地关上了窗,整个室内又恢复阴暗。

  “你还记得轮回梯吗。”即墨席地而坐,像是失去了许多力气,他背靠着蜧蛇石像,双手放在膝盖上,水池里的铜鼓已经被淹没了个干净,里面开始慢慢生出植物的根系来。“那里是轮回,而这里,是重叠和循环。”

  “所以,那不是真正的初一。”阎曈明白了过来。“等到循环一圈,就会被覆盖……那我们岂不是……”

  “这里跟祠堂一样,是安全的,如果说时间是水,那这个祠堂就是深海的归墟,永远静止。”即墨摇了摇头,抬手敲了敲神像。“刚刚,这里面,我听见有声音,也许……他们在里面。”

  阎曈看向即墨的眼神,了然地拿起背包里的便携锤,走向了神像。随着阎曈的脚步,其中一个石像内的闷响声便越来越急躁。

  “那执伞是……”初五也在背包里翻找出一把工兵铲,一边帮阎曈砸一边问。

  “是水族送嫁的习俗,但水族有一个日子,绝对不可以送嫁,叫半用。日短不齐,即为半用,违反的话,夫妻遭受“半用”鬼伤害,半世夫妻而已;又忌安葬,犯之后世子孙短寿,甚至夭亡;婴儿出生逢此日,长大后英年早世。”即墨缓了一口气,抓住阎曈的衣袖。“这是水书中一个极恶的日子,门外那些,他们都不是真正执伞的人,要穗子,那个才是真正送嫁女的执伞人,才能找到伞下的新娘。”

  “那日晷旋转的这九日,也是你们水族中,水书记载的日子。”阎曈侧过头,看即墨,用了肯定的语气。

  “日晷上的影子长短不一,日子吉凶交替。”即墨伸手朝阎曈将火折子要了过来,然后慢慢回过身,点燃了神女像脚下的一圈水潆,瞬间,整个空间便被彻底照亮。“但我要先确认一件事。”

  即墨看了一眼初五。“初家人,都是双生吧,或许不仅仅双生而已。”

  初五的工兵铲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神像寸寸碎裂,被困在里面几乎窒息的郑元书一行人猛然从神像里掉落出来,落进水池当中,瞬间,水池当中的水与植物就一干二净,忽然郑元书他们几个,慢慢从水池中起身,推开门,手中就莫名多了把红伞,融入了门外的人群。

  而水池底部,郑元书、江识几个人的原身躺在铜鼓周围,虚弱地说不出话,阎曈和初五将他们所有人一个个从水池底部拽上来,发现他们面部罩盖麻质面具,面具上墨绘的眉目,神情温和安详,上贴金箔。身着华丽,上身穿红地对人兽树纹屑袍、淡黄绢内袍,下身穿绛紫色花卉纹毛绣长裤;脚穿专为死者特制的绢面贴金毡袜四;腰系绢腰带,其上系挂香囊、帛鱼。右臂上系扎长方形蓝绢刺绣护臂,头右侧置一件长方形锦片;胸前及左手腕处各置一件绢质冥衣。男尸棕色长发挽单髻于脑后,绢带系扎,鼻孔用毛织物封塞,下颌用淡黄色绢带托紧在头顶系扎,头部用丝绵缠裹,四肢用淡黄色绢带缠紧。

  是楼兰墓葬的习俗,葬俗独特,规格甚高,像是准备好的隆重的祭品,熬着他们的生命去捏造他们的复制品。

  阎曈将人拉上来就用手术刀将其他人那一身死人玩应,像是香蕉一样扒了下去,然后从背包里找出打包时候帮这些人准备的东西,扔给他们。

  “所以,因为是双生,所以除了我们见过的初一,初六、初七几个和我亲爱的姑姑,刚刚走出去的人中,为什么没有你们。”即墨扶着蜧蛇的头,微微倾斜着身子转过头看向他们,绿色的眼睛阴森森的,脸色白得像鬼。

  “初家当初,究竟为什么会受到世家得打压,这里的一切,初家是不是早就知道。”阎曈站到即墨身后,看着眼前的两群人,世家子弟,和初家人。

  “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即墨突然慢悠悠地将这句话哼了出来,然后冷下了脸,靠着阎曈站起了身,手掌被石像尖锐的突起刺伤,蜧蛇在他身侧盘旋而起。“祠堂到处都浸过我的血肉,说清楚,郑元书他们到底在哪,或者说,与我同来的人都在哪。”

  阎曈扶住即墨,他看见,一片灰暗盘旋在即墨的头顶,就像曾经无数次一样。

  “我不能再失去他们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