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特小说>玄幻奇幻>器灵书>第49章 49.回到最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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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寂静的街道静悄悄的,风吹动着落叶在铺路的石砖上滚动,发出粗糙又细微的刮擦声。月亮周围围着好大一风圈,烂柯人的牌匾仍旧诡异,灯笼慢慢地随着风摇摆,闪烁着微弱的光。一声细微的叹息,伴随着走过来的人脚腕上清脆的铃铛声荡漾开去。

  阎曈和初青突然猛地站了起来,小楼里突然响起了久违的编钟声,他们冲下楼,裴菀樱正站在门口的屏风处,没敢走过去,他们敏感地能察觉到屏风的那一头,有人,可是屏风上,没有倒映处任何人的影子。

  江识想要过去,却被郑元书拉住。“小心。”

  初青似乎有感觉,冲着紧张的褚庭扬了扬下巴。

  “墨墨。”褚庭张了张口,却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一群人跟即墨,就这么隔着一个屏风对峙着,徒留编钟与铃铛的相互回应。

  “怎么,不欢迎我回来吗。”即墨疲惫的声音传过来。

  “小鬼头。”阎曈叹了口气,摸了摸眉心的黑痣,它已经消失了。“欢迎回来……”

  陆微看了看阎曈的动作下意识摸了摸自己锁骨,裴菀樱也动了动,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明显发现了彼此眼中的慌张。

  “哥、哥哥~”小栀丁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点亮了技能,飞快了爬出来,绕过屏风,像是一只小猫,盘上即墨的脚腕。

  几个人也立刻绕过屏风,去看即墨的状况。

  复杂的图腾霸道地占据了他的整个额头和脖颈,长发削短成了碎碎的短发,唯有后颈的发尾还留着些许,被串珠束着,盖住了裸露出来的纤细脊骨,而且像是褪色了一般,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深灰色,手腕、眼下和锁骨处有着两三片漆黑的蛇鳞。

  “你们,是怕我了吗。”即墨将小栀丁抱起来,眼眸闪过绿的的光泽,语气淡淡的。

  “墨墨,对不起。”江识猛地扑过去,眼圈腾地就红了。“是不是我们拖累你了,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只不过是回到了最开始而已。”即墨像是撸一只大型犬一样揉着江识的后颈,还看顾着怀里摸着他身上图腾的小栀丁。

  “你的尾巴都不见啦……”江识被这么一哄,不知道怎么的,感觉更委屈了,放声大哭,惹的小栀丁也跟着瘪了嘴。

  即墨笑得露出来还没收回去的虎牙突然消失不见,满脑黑线,连忙拍了拍怀里的孩子。“你够了啊。当初不是你觉得娘吗。”

  “你不能变……”江识也觉得自己哭得有点丢脸。“你变了我怎么办。”

  “不会让你出事的,行了吧哭包。”即墨嫌弃地看着他蹭到自己衣服上的眼泪,冲着郑元书招手。“阿书,快把他弄走。”

  郑元书扯走哭唧唧的江识。即墨也跟着进了门,一群人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像是一群背后灵。

  “怎么,要聊聊?”即墨将小栀丁拍得迷迷糊糊地在他怀里用口水吐泡泡,窝在自己得小香炉旁边,小栀丁闻着香炉里散发出得清幽香气,安安稳稳地睡着了。

  其他人闻言,立刻围着即墨坐了下来。

  “你付出了到底什么代价。”阎曈看着即墨完全与普通人区分开得双眸,还有他头顶有些刺人的一句。

  “还有什么意义呢。”

  “你们不都看到了吗。”即墨将孩子交给裴菀樱,靠在床畔看着他们,表情有些疑惑。“我现在不好好回来了。”

  “诶,你现在也算是有我的骨血了啊。”初青忽然大剌剌地笑开,他不知怎么的,感觉像是能察觉到一点即墨的情绪,他岔开了这个话题。

  “你可真是狗的清洗脱俗。”即墨翻了个白眼。

  阎曈靠近即墨,眯了眯眼睛。“啧,你该不该,叫我爸爸啊?”

  “掂量一下自己,好吗,没事少做梦。”即墨假笑起来。

  褚庭几次张了张嘴,却始终不知道说些什么,感觉问什么、安慰什么,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他甚至,连走到即墨身边的勇气都没有,他平时游刃有余的一切,似乎都是没有用的空洞。即墨还轻轻冲他笑了笑,他还要弟弟来安慰自己。

  “行了,你也熬了三天了,先休息一下吧。”初青率先站了起来,走了出去,顺便把有些无力的褚庭也带了出去,在他耳边小声说。“他,需要一个坚强的哥哥,这时候,别让他安慰你。”

  江识也听见了这句,在郑元书手底下安静了下来。

  大家都察觉了即墨不想多说,陆陆续续出去了。唯有陆微留了下来,轻轻扶着即墨起身。

  “墨墨。”陆微将即墨安置下来,从靠近壁炉的角落里,拿出一个食盒来。“吃点东西吧,还热着。”

  “有肉吗。”即墨恹恹地抬眼。

  “加了你喜欢的鱼肉,剃了刺的。”陆微笑了一下,揉了揉即墨的脑袋。“温度现在正好。”

  即墨接过来,一口接一口慢吞吞地吃着,没多久,即墨空洞洞地抬起头。“哥,我为什么哭不出来了。”

  “因为,我们墨墨还没有好好喝水,空水瓶,怎么倒的出来水呢。”陆微平静地接过似乎丝毫没有变化的粥碗。“明天起来,一切都会好的。”

  即墨被他卷进被子里,慢慢闭上了眼睛。他听着陆微的脚步声离开,又重新睁开了眼,阎曈站在他的床边,手里还提着医药箱。

  “你来干什么。”即墨动都没动,只是多了点厌恶的情绪。

  “你的胸口。”阎曈坐在床边,将被子拉到他的腰间,解开了他的里衣,收敛了平时逗他的模样。“我那天,只护得住你的后心,你的前胸口,我在祠堂里看见了那里隐隐约约的、没有愈合的长裂痕。”

  即墨任凭他摆弄,阎曈将灯火拉近,发现他的胸口,有一片银色的软鳞,半透明,几乎融在皮肤上,若不是烛火晃了一下,根本没有办法发现,而即墨胸口的裂纹,就靠着这枚极薄的鳞勉强衔接着,似乎分分钟就会崩裂。阎曈刚想去碰,就被突然脸红的即墨一手打开。

  “干什么。”即墨忽然感觉到难得的恼怒,看着阎曈有些跃跃欲试的模样,下意识捂住了它。“……那是我的逆鳞。”

  “我不碰了,先让我把伤口处理了。”阎曈习惯性刮了一下他的鼻子,而后从兜里掏出酒精免洗消毒液给手消了毒,从药箱里找出药粉跟伤口粘合剂,小心地避开了那片极薄的鳞。

  “你知道,这是无用功吧,我都已经……不是人了啊。你不应该最清楚吗。”即墨紧盯着阎曈,说的话每一句都像是一根仙人掌的毛毛刺,隐隐约约,让人难受,即墨还笑着,小巧的虎牙相当的嘲讽。

  “小孩子闹什么脾气,天塌了有大人呢,你的心脉还在,那些功德,还会有的。”阎曈处理好那个裂纹,将他的里衣重新系好,盖上被子,可他说完这一句,突然发觉即墨的身体僵硬了一下子,他立刻皱起了眉头。“怎么了。”

  “没什么,你回去吧,我想睡了。”即墨卷起了被子,背对着阎曈。

  阎曈轻轻合上医药箱,看着即墨头顶漂浮过去的一行字,手里一紧。

  “他哪里会让我从头开始呢,我已经不会再有那个机会了。”

  阎曈立刻就明白,三天守河的代价,不仅仅是把即墨打回原形,更多的是直接堵死了即墨想要回到人间的那条路,让他彻底的,成为他们想让他走向的那个可能。

  “有两句很俗的话,送给你吧。”阎曈漫不经心地起了身。“条条大路,通罗马,和,置之死地而后生,我,当年就是这么走出来的。”

  阎曈的最后一句话极轻,却像一道雷一样在即墨耳畔炸响。

  当阎曈回了房间休息合上门之后,陆微的身影出现在了走廊尽头,他停留在即墨的房间门口,却没有进去。

  “怎么不进去。”裴菀樱在自己房间门口,探出一只眼睛。

  “话,有的人已经说过了,我不用再自讨没趣。”陆微轻轻地摆了摆手。

  “我会盯着你的。”裴菀樱轻声说。

  “契约都没了,你如此有什么意义呢?”陆微笑着侧过头,轻声问。

  “有些东西,是刻在灵魂上的。”裴菀樱平静的回答。“就像,您跟那个人一样。”

  “记得你答应过的。”陆微瞬间表情冷淡了许多。“你看到的,有哪些,不该说。”

  “只要您记得,我就会做到答应过的。”裴菀樱轻轻一个点头,就关上了门。

  陆微轻轻哼唱着几句轻飘飘的调子,像是某个戏剧的唱词,轻轻被风一吹,就散了。

  即墨看着香案旁罗列的一堆资料,慢慢合上了眼睛,没过多久,就已经睡沉了,烂柯人门旁的灯笼,也慢慢随着月亮下山而熄灭了,整个小楼寂静的有点可怕,整个街道更是阴森,只有小楼里头一些人的呼吸声,仿佛是这整个街道的唯一一团人气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