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特小说>玄幻奇幻>器灵书>第19章 19旧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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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总算告一段落了。”江识伸了个懒腰,看着日出说道。

  “我希望你们还能记得一件事。”郑元书轻咳了一声。“明天上午有王教授的课,你们的古器修补作业,准备好了吗……”

  “我受伤了。”即墨噗嗤跳上陆微的后背,装死,语气半死不活。“我觉得我有理由请假静养。”

  “去也没关系,我已经准备好了,别担心。”陆微拍了拍即墨的小屁股。

  “不是,合着就我没有是吗?!”江识瞪大了眼睛,看着慢慢往前走的三个人。“喂!说好的兄弟呢?!你们就这么对我?!!”

  江识追上去,圈住郑元书,不满地唠唠叨叨。

  “你的海马体是间歇性工作制吗?”郑元书用一根手指轻轻地挑开他的手,无奈地叹了口气。“实在没办法,让褚庭哥随便借给你清朝的钗冠什么的就好了,或者,你去求墨墨,让他赏你一个。”

  “也行啊,说两句好听的让我听听。”即墨懒洋洋地伏在陆微肩上。

  “呵呵,我要是倒霉了,你们都别想活。”江识冷笑。

  几个人说说笑笑,往路口停着的车走去。

  “这几个小子,可真是麻烦制造机。”江谨叼着烟,和阎曈下了山,看着他们的背影说。

  “谁知道呢,也许是吧。”阎曈推了推眼镜。“麻烦主动找他们也说不定。”

  『观音座下的那一座祭坛,为什么暗藏着一位帝王的灵相……』

  阎曈皱起眉,仔细地打量着即墨的身影,和他头顶转瞬即逝的这句话,不知道怎么的,他始终想着即墨在自己制止前,未说完的那句。

  “一祭……”究竟是要祭什么呢。

  ……

  回到自家店中,即墨任他们几个各自找房间休息,自己则开了密室,安静地坐在长几前,脱下衣服,换上圆领袍、灯笼裤,燃起一炉凌澌香,烟气蜿蜒飘散,在它荡漾开去的瞬间,白霜渐渐爬满了整个房间,也将即墨的所有伤势凝滞。

  即墨将额际的抹额轻轻解下,点了一盏灯笼,灯笼上衍令山与烂柯人店铺的剪影映在即墨身后屏风上,放在香炉旁,而后从指尖抽出一抹光来,铺在长几上。

  “乍遐乍迩,或沉或浮。昭昭其有,冥冥其无。”即墨轻轻吟诵族语,手中结了个霜蝉印,寒蝉从那凌空出现的图腾中抖了抖翅膀,飞出去没入了那团光影。

  光团缓慢地散开,两个灵卷轻轻一颤,如呼吸一般铺开。

  “研究所,鸿远寺,一个是封魂炼器的地狱,一个是献祭神灵的祭坛,究竟有什么关联……”

  即墨轻轻抚摸着两个灵卷,一个个晦涩的文字随着灵卷的展开,缓慢地出现,每出现一个文字,即墨身上便出现一片片银色的图纹。细碎的黑色鳞片爬上他的额际,眼周,眸子缓慢地变成了翠绿色,金色的竖瞳流光溢彩。

  『……道风未沦,玉粹金昭。然时移世丧,朱门垒骨,弃珠如尘,挥金似土。器本不祥,物殊秽褻。遣魂镇之,器灵安诡……丧乱既平,既安且宁,于祸可生,与盛则盈……』

  灵卷有残缺,所有的文字段落出现的断断续续。

  “当年的残卷,居然被分裂得仅剩如此……”即墨挥了挥手,灵卷上的字符脱离灵图之卷,缓缓和即墨身体上的图纹融为一体,深深的在肌理上烙刻下去。

  “呵……呵……”

  即墨双手握紧,深深地吐息,压下痛意,伤口将袍子洇湿了无数点血迹,宛若深雪之上,桃花艳丽地舒展自己。一团炙热的呵气被即墨吐露出来,散在半空,凝结成博山炉上的冰。迦叶若火在这瞬间由心口出顺着经脉开始游弋,细碎的鳞片若隐若现。

  缓过这一阵子,即墨伸出刚刚因为紧攥和冰冷而变得青白的手,朝着另一卷看去,略略看过几行字,便不由得怒极反笑。那个老秃驴,简直是被人利用了个彻底。

  『……一祭,百媚丛生,二祭,祸国之风,三祭,霍乱纵横……维天之命,於穆不已。於乎不显,善德之纯!假以溢我,我其收之。於穆清庙,肃雝显相。济济多士,秉真持德。对越在天,奔走在庙。不显不承,无射於人斯……三祭而已,戎也既安,如轾如轩,四牡既佶,既佶且闲……』

  “嗤……还真以为自己有安邦定国之能?殊不知,祭献的无辜生命,只会徒生怨恨和劫难,以此换来的,不过是表面浮华罢了,积羽沉舟啊……”

  即墨也将它纳入自己身体上的愚众之书当中,忍痛压制下经脉里翻涌的气血,香雾已经漫布在了整间密室,寒霜遍布,连他的衣摆也被渐渐秀上了霜花。

  两卷空白的灵卷瘫在长几上,缓慢糅合成一个灵位,而后音乐传来几声弦乐,便瞬间溃散没入屋顶。

  即墨轻轻做了一个明庭印,而后将灵图推向自己的头顶。

  其上雾气缓慢朝着四周褪去,密室之上的天花板荡漾开,出现了一个如星空般镌刻着图腾的藻井,那如同永夜般的蜧蛇图腾轻轻一颤。即墨抬起头,嘴角微张,蛇牙垂涎下的灵液缓缓没入了他的咽喉,沁入他的肉体,愚众之书的文字,也随之消隐在他的骨肉细鳞之隙,全身的鳞片也如同潮水般褪去,即墨摸了摸自己的心口,一声声细微的搏动,虽然缓慢但是已有了生命。

  他缓慢地正坐盘膝,闭上了眼睛。蜧蛇盘旋而下,攀附上即墨的身体。直到正午的钟声响起,博山炉之中的凌澌香燃尽,蜧蛇回归至藻井,即墨轻轻起了身,已然恢复成在人前的样子。

  “菀枯君,大祭曲……封地王侯与祭礼伶官吗……”即墨想着刚刚转瞬即逝的灵位与乐音,暗自思虑。

  “咚咚咚!”

  重且清晰的敲门声传过来。即墨打开门,楼氏老人一脸阴沉地现在门外,威厉的压迫感朝即墨迫近过去。

  “你在密室设了禁制?”楼氏老人露出一副慈爱的笑容来,可那股迫人的气息却未收敛,语气轻飘飘的。“你这是,防着谁呢?”

  “只是怕元书他们几个好奇,误闯而已。”即墨恭谨地回答,垂下眸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师父,误会徒儿了。”

  “也许。”楼氏老人收敛了气势,出了门去。

  即墨小心仔细地合上门扉,看着楼氏老人消失在街巷转角的槐树后,才暗自心惊。自己的动作,究竟能不能逃过师父的眼睛。

  “有些秘密,不能说,就一定要守住那道门。不然一退再退,最后,无路可退。”茶案旁,忽然传来阎曈的声音。“他,与你,与我,都不是一路人。”

  “可我与你,亦非同路之人。”即墨长发披散着,沾染着血迹的圆领袍更添了一丝妖冶的诡异。“阎大法医,我受教了,也请您今后尽量不要不请自来,少光临小店几次,以免影响了小店的生意。”

  “哦,是吗。”阎曈放下茶碗,玩味地双手交叠,歪着头,眼睛却没有笑意。“小鬼头,江谨让我带话过来,请你下一次不要再出现在案发地点,或是制造出案件。不然,咱们之间的谈话就不会这么轻松了,还有,你的那些‘生意’,别被我抓到把柄。”

  “我无法保证这种难以测算的未来事件,但是授人以柄的东西,明明是阎大法医才会做出来的事。”即墨面无表情,淡漠的盯着他。“你们与我的交情,还没有到可以让我许诺的地步,阎大法医。”

  “小鬼头,你每次翻脸不认人的样子都让我想拍案叫绝。”阎曈微笑起来。“我也是帮过你多次,照顾过你生意的吧?你的秘密,我也是略知一二的人。咱们之间,至于这样?”

  “哦,是吗。”即墨挠了挠自己的鼻尖。“你们乘间伺隙在我身后捕捉案件线索的时,我也叹为观止。这种相互利用,相互试探的情分讲出来,好听吗?更何况,谁不知道谁的秘密呢?”

  “既然如此,我便也没什么好说的了。”阎曈站起身,扶了一下自己的眼镜。“咱们,来日方长。”

  阎曈推开门,阳光洒进来,将他的影子映在他身后的屏风上,阎曈被阳光刺得眯了眯眼,那刹那,他感觉到眼睛深处有一瞬间的闪痛,快的几乎让他以为是错觉。

  “阎大法医,你害怕双目被毁的尸体,对吧。”即墨站在屏风后,用之间轻轻扣弄着屏风上阎曈的影子。“每一次遇见这样的尸体,你都会将视线转移到你以为的不被人察觉到的地方去,嘴唇、耳朵、鼻子、脖颈……我看见了,我还想看,你能躲到哪里去。”

  “这个,还轮不到你一个恋母的小鬼头来操心。”阎曈语气平静,笑容却已经陡然收起,冷了下来。

  面前的阳光下,老人在树荫下乘凉、下棋、不远处的孩子在屋檐下阴影处玩着玻璃球,满是悠闲的意趣,而身后,昏暗的房间,老旧的灯火,阴戚戚的老屋,宛若活在墓碑里的少年。阎曈不知怎的,有种割裂的错觉。在听着即墨指甲刮动屏风琉璃与绸纱的声音,这感觉更加明显,让他不寒而栗起来。

  “对了,我劝你,不要轻易动用你那双眼睛,不然你的下场,不会好过那堆尸体。”即墨看着那影子左肩上若隐若现的魂火,威胁道。“还有,管好你的影子,不然我不介意诅咒‘他’去死,我讨厌这种只会躲在背后苟且的东西。”

  “可你,不也是这样的存在吗。”阎曈伫立许久,才终于走出了门去。“你们没有任何区别,虽然我不认同那个和尚说的东西,可你们这种叫不叫奇迹,你们自己心里清楚。”

  “奇迹?只不过是被生下来,活下去。”即墨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