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特小说>玄幻奇幻>器灵书>第9章 09新活儿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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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阎曈从洗漱间出来时,就看到了放在门口叠的齐整整的运动裤与一件旧衬衫。等他换好衣服,头顶着毛巾走下楼时,即墨正双手交叠,披散着长发,穿着极简的白T恤和牛仔裤坐在宽大的案桌前,与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对峙着,阎曈见状,不由得悄悄停下了脚步。

  “不知老板,想要做什么生意。”即墨扬起一丝天真的笑意,露出小虎牙,懒散散地团窝在太师椅里,暗暗朝着阎曈使了个手势,阎曈了然地上了楼,而后藏在楼梯拐角处小心窥视着,没发出一丝声响。

  “我认为,墨老板应该明白。”男人痞里痞气地扔出一个信封,信封没有封口,里头的钱撒了出来。“还烦请您跟我们走一遭。”

  “呵。”即墨轻挑了一下眉,轻笑了一声。“我这儿店虽小,但也自有规矩体统,您这么大阵仗手笔,让人心里怯得慌,您还是另请高明,去他店瞧瞧营生去吧。”

  “你个嘴巴没毛的小子,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男人一听猛的变了脸色,他身后的人立刻围了上来。“让人挟持着出去,可是不好看,啊?!”

  “都说店大欺客,我呢,店虽小,也没有让人反客为主的习惯。”即墨用手指轻轻一弹,一信封的钱直飞出去,直接甩在了那男人脸上,划出豁大的口子,而后散了一地。“这钱,就还您了。”

  “你这小鬼!”

  男人身后一人窜上来猛地,扯着即墨的领子拎起来。即墨瞬间笑模样就褪了个干净,一翻手腕儿,一根针直接扎透了这人的经脉,只见那人没一点生息地就瘫了下去,胸膛起伏越来越弱,眼瞅着就要没了气儿了。

  即墨轻巧落回太师椅上,抚了抚被攥出褶皱的衣领,再抬起头,就对上了三个黑洞洞的枪口。

  “行了!”店外推门进来个劲瘦身形的男人,不耐烦地喝住几个人。“让人把枪都收起来,妈的,一点人事儿都不懂。”

  即墨抬起头,来人头发极短,衣服也没好好穿,整个一混不吝的样子,领带就那么搭在领子上,灰褐色的衬衫咧着扣子,就腰际处系着两颗,胸膛腰腹一览无余,如刀般的锁骨上搭着个紫色木化玉的吊坠,刻着是个金蟾抱月。下身一条破漏的牛仔裤,蹬着一双夹脚拖。

  “青哥。”几个人立刻收了枪,低头立在一边。

  “哪学来的,在外头这么逞性儿?我这般教你的?”男人目光阴鸷,横了领头的西装男一眼。“还愣着等我替小老板请你们出去?”

  “可……”西装男眼神示意了一下躺在地上的那人。

  男人看着即墨的眉眼微顿,而后微微倾身,朝着即墨右手抚胸一点头。“墨老板,手下无礼冲撞,还请宽容一次。”

  “死不了,只不过,瘫个一年半载还是要的。”即墨歪头笑了笑,小虎牙可可爱爱。“毕竟我年纪小,受了惊吓,下手没个轻重,您可以理解的吧。”

  “这是自然。”

  几个人当即利落地拖上地上的那个,退了出去。男人这才坐了下来,扯了扯身上的衬衫,微微一掸。

  “我是初青,这是周家介贴,您赏一眼。”男人凝视着面前的人,不知道从身上哪里抽出的素白的信笺来,双手奉过去,并无轻视之举。

  “先生这遭先兵后礼,在下长见识了。”即墨双手接了过来,稍稍一审,笑道。“有了推贴,活儿自然要接,何必费这心思呢……不过,是想要抄我的底儿吧。”

  “哪里哪里,都是手下人不知深浅冒犯了。”初青没个坐像地伏在桌上,听了即墨这话便知,这事儿是定了。“墨老板,您看……”

  “现在便可走这一遭,不过……”即墨嫌弃地用手指点了点洒在地上的一沓子钱,站起身,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什么年代了,还玩撒钱这一出,大清亡了好吗。”

  “哈哈哈哈哈……”初青大笑出声,不拘着动作,就那么看着即墨。

  “笑什么!打钱!”即墨烦躁地指着桌角摆着的二维码,凶道。

  “行,墨老板当真是个爽快人。”初青用手指勾着胸前玉,拎出手机就扫码付账,心下已经有了一二,这孩子果真不简单。

  “你在这儿等会,我收拾收拾就走。”

  即墨上了楼,阎曈已坐在他房间案前。

  “我接了个活儿,等过会儿我们走了,你再离开就行了。”

  即墨从一旁衣架上扯出自己的发带,拎过串珠将长发束好,可发带尾纠缠在手指上,总系不住。

  “这玩命的活也是给我开眼了。”阎曈接过手,一边为他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一边嘲讽道。“那几个人,你自己小心,别英年早夭。”

  “呵。”即墨不屑,没搭理他。

  『反弹!反弹!!』

  『你才早死!一会儿出门你就被车撞死!!』

  阎曈看着他气鼓鼓的脸,和头顶嗷嗷叫的“弹幕”,抬手就弹了他一个脑瓜崩儿,微笑道。“下次在心里头骂人,别让我看出来,小鬼头。”

  “你趁早滚蛋!!”即墨啪地打开他,将离开时,忽地顿住,转过头。“……昨夜之事,算我欠你,改日我可应你一事算作偿还。”

  说完,即墨便垂眸下了楼。

  阎曈立在走廊的窗口,透过窗上琉璃看出去,即墨如一根厉竹一般,随那行人消失在巷子口的车中。阎曈见人远了,收好了东西,却回身时,却见床榻前案上的香炉中芯竟是个青铜刻像。

  “居然是昨夜镜中的那个破腹女人……”

  阎曈思索着其中联系,慢吞吞地下了楼,将出门时,又看见那桌案后的图腾,与昨晚所见云织上绽光的一般无二。

  “这是……蜧?”阎曈这几日没戴眼镜,双眸凝过去,只见图腾上沁出一股子浅薄雾气,凝成了这一字,联想着即墨身上浮现过的细鳞。“难不成……”

  “别看了,你参不透的。”楼氏老人不知从哪个暗门推门出来,立于茶桌旁,咂了口茶水,轻声说。“你这眼睛,执念都堪不破,不舍执念,这对招子就永远不会属于你,而且,它还会欺骗你。”

  “我不知道楼伯这话何意。”阎曈微笑致礼,心里却忽地想起昨夜那神祠女子的话来。

  『你眼睛真正的归属,早晚会让墨墨死无葬身之地。』

  “呵呵呵……”老人慈善地笑了笑。“后辈,灵眸一断生死淡,空眼又生谗念,他的谗念,可尚未断绝。”

  “楼伯这话,深了。”阎曈收了笑,戒备地看着这位双眼虬结的老人,低声说。

  “若是想了了这局,便来火葬场来寻我罢。”

  楼氏老人走上前,抬起自己的烟杆,在他左肩磕下一抹香来,香灰落下的一瞬间,便沁进了阎曈的皮肉里,叹息了一声。

  “你这孩子啊,一双眼晴换一肩魂火,可这双眼他也没撒开手,你这笔买卖,划得来吗。”

  “这人和人之间,不是只能够这么算的。”阎曈于此刻,忽然就感觉莫名亲近的错觉,这感觉从哪里的深处淌出来,还没让人捉摸清便没了。“这得失,也不该这么算。”

  良久,默默无言,阎曈点头示意,转身离开了这家店。外头晴好的天,几个殡葬店铺的人都敞开了门儿,下棋的,纳凉的,躺着躺椅喝茶水儿的。阎曈路过几家店门口,还能闻到有蒸煮早饭的味儿,衬着各家的花圈白菊的背景,矛盾又违和,可比起市区内钢筋水泥人群熙攘,这仍旧有些清冷的街道上,却流露出人间该有的烟火气儿。

  开这种店的,鲜少见到年轻人,近乎都是双鬓斑白的老人领着留守在家的稚子维持着这简单糊口的殡葬营生,一整条街这么走下来,透着一股子苍老的暖味儿。

  阎曈隐约也会听到有几人坐在一起谈天的声音,提起凶杀案,提起枪声和人质,可谈论也只是心有余悸和一两声叹息,没有揣测,没有多议。阎曈抬眼望去,之前死了人的小死胡同如今被冲洗了个干净,在角落祭了两炷香。不远处,有几个小孩在里头废弃的水泥管上套了皮筋儿,童声童语的,随着他们玩闹荡漾开,破出一股子生气来。

  “马莲开花二十一,二八二五六,二八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

  这里的人,许是从事殡葬这一行久了,似乎都把生死看的很淡,可又看的尊重。

  巷口,一个睡眼朦胧胡子拉碴的男人嘴里叼着根烟,如棵微弯的松树一般靠着个扎眼的吉普,把气氛破坏了个干净。阎曈扫了他一眼,径自上了车。

  “祖宗!大早上的让我上这荒郊野岭来接你,你连句谢都不说吗?!你……”江谨咬牙,将烟狠摔在地上碾灭。

  “那个小伙子!!把你那烟头给我捡起来!!”

  一旁扫着门前叠元宝剩下的废纸的老大娘,嗷唠一嗓子,给江谨吓得直接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转过头嬉皮笑脸好一通道歉,又将烟头儿拾了起,这才罢了。

  江谨上了车,就看见副驾驶上的阎曈正捂着脸笑。

  “还不都怨你!还有脸笑!”江谨横了他一眼,咬牙切齿地开动了车。

  阎曈止了笑,看着这巷子里头人影慢慢远去,忽然心头起了起异样的感觉,可他回头望去,眼睛却没有见一丝一毫的不对。

  “怎么了。”江谨皱眉问。

  “没什么。”阎曈摇了摇头,只当自己是多心,而后掏出手机,将一张照片点给江谨看。“你让人私下帮我查一下,这个女人是谁,我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行,你把图发给我,我让小庭到时候给你消息。”江谨扫了一眼。“确实,看着是有点眼熟,感觉像是哪家的长辈,你等消息吧。”

  “褚庭知道你又这么叫他,你三个月都别想着他好言好语的了。”阎曈从衣兜里将自己的眼镜拿出来,擦了擦,戴好。

  “我是他大哥,还能让他骑我头上?”江谨扬了扬下巴。

  “信你有鬼。”阎曈理了理头发,恢复成平日不苟言笑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