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特小说>玄幻奇幻>他把邪神当兴奋剂用>第6章 回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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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融冰通常起床的时候都需要用很大的意志力逼迫自己睁眼、吸气、再条件反射一样迅速立起上半身——他知道那样做不对,但是已经习惯了。

  他很擅长养成习惯,比如每天睡前背的一定是英语,早晨起来背的一定是语文,中午睡不着觉就背生物,半夜惊醒会打开夜灯窝在被子里顺便刷一套数学卷子……这是他去刻意养成的,但也有被动习惯的。

  譬如起来时脑袋发晕和眼前发黑的半分钟,在早晨吃完早餐后生理性的干呕,下午四点到七点右后脑定期发生被电击一样的剧痛,走几个台阶就开始急促而沉重的呼吸……还有好多。

  这些不是同时发生的,是在他对上一件事在无知无觉中麻木了以后紧接着发生下一件,悄无声息地蚕食他的每一分钟,直至他对每一件事都无力改变。

  他总是会对打破习惯的事感到十分焦虑,不然也不会一直拒绝母亲休学的建议,但今天,他把自己摁在床上,没有坐起来,焦虑的情绪被阳光一照,和晨间的雾气一同散开。

  ……好像倒带了一样。许融冰怔怔地想,好像他突然就和这个世界回到了亲密无间的时候,能从阳光里感受到温暖,能从呼吸和心跳中感到对生命跃动的喜悦,虽然仍然像被雾蒙着一般浅薄,却也是他好久没有的、足够珍贵的感受。

  因为“祂”吗?

  他还能清晰地记得在海滩边发生了什么,当时他的状况实在不太对劲,只是看到了什么难以理解的……大概是生物?然后就变得疯疯癫癫的,还把那个东西当作神,对着祂许愿。

  “祂”是真实存在的吗?

  会不会只是他真的疯了,所以臆想出那样一种“神明”来拯救自己,还坚定地认为那不是幻觉。

  如果再到海边去确认一下……

  这样想着,他突然打了个寒战。隐秘的直觉在提醒他,如果再去那里,就会发生让他无法接受的事。

  他甩了甩脑袋,暂时把想不通的事抛在脑后。隐约的不安让他没办法继续留在床上,把被子掀开下了床,环顾了一下四周。

  这里应该医院的vip病房,林女士大概花了很大力气才把他搬到这里,还给他换了衣服。

  她不在房间里。许融冰看到自己的背包在旁边的床柜上,走过去摸索了一下,摸到了自己的手机,给妈妈发了条微信,再从背包里拿出高中必备古文+诗词的小蓝本,字正腔圆地读了起来。

  自从发现自己的记忆效率下降之后,他改为用读的方法来进行肌肉记忆,任何一科都可以这么做,反复地读,哑了就喝水,除此之外他几乎不从喉咙里发出任何声音。

  他只来得及读完一首很短的诗,病房的门就打开了。讶异于母亲来得这样快,他打开门,还没来得及说一句“早安”,就被林女士紧紧拥住了。

  有点喘不过气。手无措地在对方背上轻拍两下,有些生硬地安慰:“妈妈,我没事。”

  “你当时晕倒了,就当着我的面,一下子就!我打了120……医生又说没什么问题,只是睡着了,但是谁都叫不醒你,”林女士鲜少有这样语无伦次的时候,她很快发现许融冰的不适,松开手,红着眼睛补充:“妈妈刚才是去上厕所了,不是想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

  又添麻烦了。

  瓷娃娃一样脆弱,以至于要被时时刻刻、方方面面照顾,搞得别人也很累。

  对自己的厌憎如同阴湿的潮水一样捂住口鼻,心脏被重重挤压,刚才轻松的感觉荡然无存,熟悉的疲惫感卷土重来,他下意识地等待着糟糕的负面情绪和往常一样席卷全部的思维,然后如同抓住海上的浮木一样抠着“不能死”三个字拼劲全身力量对抗这一切。然而那些可怖的想法还没等他使上浑身解数就被压制住,和把一张被风吹在脸上的纸掀开一样轻易。

  他近乎茫然地感受这一刻,对着母亲点头表示理解,右手的手指用力蜷缩又伸展开。

  在这场不知从何时开始的拉锯战中,无力感像一把逐渐逼近他眉心的剑,他的双手紧握住剑锋来阻止它的靠近,汩汩流出的血液却让他越来越乏力。但现在,他突然重新拥有了力量。

  林女士给他点了外卖,拿出一些零食问他要不要先垫垫肚子,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用不用再检查一下,他摇头,声音很轻:“妈,我很好。”

  好到他想刷一张数学卷子,这种状态可不能浪费——“我觉得我好多了,吃完早饭想回学校去上课。”

  林女士的嘴张开又无声地合拢,像顾虑着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微不可查地点头。

  再次压制住纷乱的情绪,许融冰扯了一下嘴角,“真的没事。”

  吃过早餐,开车开了一个小时,刚好赶上第二节课,语文课,是班主任在上。

  许融冰进门,原本吵吵闹闹的教室突然静默下来,隐晦或明目张胆的目光在他身上流连,好奇、不屑、怜悯……他低着头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似乎对这一切毫无所觉。

  铃声响起,所有人坐回座位上,班主任板着脸走进教室,张口就是含沙射影的指责:“我不知道现在有些学生在矫情什么。我们以前连饭都吃不饱,你们现在天天能吃饱饭,宿舍里睡觉都有空调,下课还有时间嘻嘻哈哈,看不出哪里心情不好。招呼也不打一声就逃课,一逃就是几天,拿什么抑郁症当借口,实际就是矫情,就是吃不得苦!你想想你这样耽误了多少节课,比别人少学了多少,要怎么样才能赶回来,别人都好好的,怎么就你不行,就你脆弱,就你学出病来了?学习不能浮躁,要踏踏实实……你看,现在我还要浪费大家的时间来讲大道理……”

  许融冰垂下眼,拿出一套数学卷子,当着他的面做了起来。

  矫情、脆弱、无病呻吟、不够努力……的确是这样。

  他也想再坚强一点,他也痛恨自己能够这么脆弱……可他努力过了,近乎绝望地发觉他做不到那么好。

  但是他真的已经到极限了,是因为还没死就不能说到极限吗,他那么用力地挣扎,仍然是不够努力,仍然是没到极限,因为没死——是吗?

  把精力集中在对数学题的思考上,试图隔绝掉耳边和大脑里嘈杂的声音,洗脑和“教育”是老师们的常态,但他的状态这么好并不是常态,为什么非要在这里听他叽叽歪歪不可?

  “许融冰!我就是在说你,老师讲话要认真听,不要现在才在我面前装努力,这是语文课——”

  “唰!”许融冰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拿着卷子和笔冲出了教室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