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定

  数千人的轻甲骑兵朝着天子去处发起死亡式袭击,刘勇带着金吾卫拿命阻拦,北官皇陵前身着金色轻甲的金吾卫和不知名的轻甲兵打的热火朝天,一些随着天子祭祀的武将也奋力护驾,文臣则在禁军的保护下朝着皇陵避难。

  短短半个时辰,陵墓前便血流成河,小山丘一般高的尸推有十几处,一波轻甲兵打完四面八方便又涌出来一堆,乒乒乓乓的刀剑相撞声震耳欲聋。

  直到对方在皇陵的守卫处杀出来一条防线,那敌人才像是突然找到了目标一样,纷纷朝着皇陵涌去。

  刘勇见时机成熟,便骑上战马,挥着长枪,“众人听命,随我速去皇陵,击杀反贼,誓死保卫陛下。”

  殿内,崔应雪逼魏景承亲手杀了刘氏,不惜用叶听晚肚子里的孩子做赌,“陛下也不想自己的孩子还没出生就死了吧?”

  叶听晚看着魏景承,摇着头小声喊他:“哥哥。”

  他只会给男人添乱。

  崔应雪带他走的时候就告诉他,哥哥已经知道他有孕的事了,现在看魏景承的表情,就知道崔应雪没有他。

  叶听晚哭的哽咽:“哥哥,对不起,都是晚晚的错。”

  “晚晚,别哭——为夫护你。”

  说罢,魏景承从地上捡起崔应雪扔下的长剑,朝着刘氏走过去。

  刘氏被五水踹翻在地,匍匐着爬了起来,双眸收缩,看着魏景承:“逆子,你这是要弑母?!”

  就在这时,天子突然把剑朝着灵位袭去,拍在灵位中央的灵牌被击碎,露出里面纂刻的七个大字。

  家父刘少宗之灵位。

  “杀你,岂非脏了朕的手。”

  刘氏结舌,看着魏景承把刘少宗的令牌用剑劈开,然后扔下剑,将那令牌拿了下来,丢在她面前:“刘氏,你多行不义必自毙。”

  “北官陵墓祭奠的是我大烨的功臣,你放一个罪臣的令牌再次受我大烨子民香火,是何居心?”

  “还是说,你心中对人有愧,在人死后做这些来赎罪?”

  “你!闭! 嘴!”

  刘氏忙不及的将地上的灵牌抱了起来,用袖子拂去牌位上的灰尘,盯着魏景承:“就算是我做的又如何?你要杀了我吗?你敢杀了我吗?”

  魏景承之前确实没打算杀刘氏。

  却没想到她早就预料到了自己的下场,早早将刘少宗的灵位请到皇陵,怕不是准备余生就守着这个牌子活下去。

  “你可知刘大人为何而死?”魏景承走到刘氏面前,缓缓蹲下,看着女人手中的灵牌,将刘少宗的遗书扔到她面前:“你自己看看。”

  刘氏皱眉,难以置信的打开魏景承给他的书信,看完之后将书信揉成一团,狠狠的朝着魏景承投去:“你休要以一封假的书信来糊弄我!”

  “书信是假,可事情是真,”魏景承一字一句,宛如一刀一刀往刘氏的心口插:“刘少宗确实是自戕,但不是父皇下旨秘密处决,而是他以此自证清白。”

  “朕年幼时曾想不通,你为何要那般对我,”魏景承:“你恨朕的父皇处死了刘少宗,所以才将对他的恨意全都撒在了朕身上,可是你从没在自己身上找过原因,刘少宗之所以死,是因为你逼他死。”

  “当年刘少宗让你进景王府,你本以为是他舍你,却不知他是把你当成了能托付的手足,希望借你之手,彻底整肃前朝后宫,”魏景承:“你却不闻不问肆意报复,做出傻事——在入主中宫后,是你撺掇父皇对满身社稷报复的刘少宗贬压。甚至命人除去他精心多年培养的人才,为的就是复他舍你入后宫,但你可知,父皇非嫡非长,如何顺利登基?”

  “刘少宗满心满眼都是建立一个太平盛世,而你目光短浅,看到的全是眼前的利益,”魏景承轻哼了声,站起身来:“你后来应该也查到了吧?父皇之所以登基,并非因为太子无用,而是刘大人暗中协助,所以你后悔了?后悔把芙蕖公主哄骗到刘府,害的刘少宗清誉尽毁,所以你又杀了芙蕖,处理掉京城散播此事的风声。”

  “你的后半生,全活在对刘少宗的悔恨中。”

  “你知道朕不会杀你,只会将你囚禁皇陵,所以你又将刘少宗的灵牌供奉在此,想用余生赎罪——我说的对吗?”

  天子沉眸,睥睨地上崩溃的女子:“刘清玉。”

  “住口!”刘清玉宛疯癫了一样,死死抱着刘少宗的灵牌,如索命的鬼魅一般抓着魏景承的衣摆:“你瞎说!你在瞎说,明明是那个狼心狗肺的杀了父亲!你给哀家闭嘴!你闭嘴!”

  “刘少宗将你从教坊司救下,是见你气节不凡,巾帼不让须眉,以为你是可塑之才。他将你洗去罪籍,以亲生骨肉一般养在刘府教你做人、教你温书、教你成材、教你如一颗璀璨的明珠一样长大,他护你进景王府,拥护你的夫君做天子,甚至为你铺好了璇玑赤水两大暗卫营,以南荣余党之子为你铺路。他想要的始终不过你能顺利诞下皇子,扶持大烨走上昌平盛世。”

  “一切却毁在他没告诉你,他做这一切都是因为你。”魏景承:“刘大人爱女如命,致死也不过是怕你误入歧途,遗书中只说了自己乃是清白之身,对你所做之事不过提了一句,爱子年幼,尚可一救——可惜,这封遗书被发现的太晚了。”

  “错就是错。”魏景承:“你的错,一辈子都无法弥补。”

  “朕给你两条路选,”魏景承:“你自尽,朕保刘少宗清誉,将当年的事情全推在你身上,以你的名誉,换他名誉。或者,朕亲自杀了你,从今往后,你依旧是大烨的静安太后,刘少宗是我大烨之耻,千秋万代,世世遭人唾骂,不得安生。”

  “哈哈哈哈哈哈哈!”刘清玉垂下双眼,丢掉了怀中的牌位,失去理智一样的狂喜:“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就在此时,被金吾卫追杀的轻甲兵杀到了皇陵,带头的男人势如破竹,躲避刘勇的追杀,一跃飞起,落在刘氏的身边:“娘娘!”

  随行而来的是文武百官,众人宛如一把散在地上的黄豆,纷纷涌进了殿内:“臣等冒死誓要保护陛下安危!”

  结果,众人一进门,便看见反贼朝着太后而去,天子站在殿内,崔太医挟持着天子身边的叶先生。

  男人将地上的刘清玉拉了起来,“娘娘,属下带您走!”

  此人正是刘飞手下的副将,在刘飞被赐死后,魏景承用这一群的人的性命,唤来了血蛊的母蛊,而他身后的众多死侍,应该就是刘少宗手下的另一暗线——赤水营。

  不知全貌的大臣:“逆党,你竟敢用太后娘娘要挟陛下!”

  殿内顿时乱糟糟的吵成一团。

  天子自然要准备演好这出戏。

  魏景承:“诸爱卿稍安勿躁,朕在此,无人敢伤害母后。”

  魏景承在赌,赌刘氏会不会自尽。

  若是她要逃走,刘勇便直接击杀,若她自尽,一切迎刃而解,朝中余下刘党不会轻举妄动。

  少顷,刘氏晃悠悠的从地上起身,捡起了刘少宗的令牌,拿着长剑支着魏景承:“混账东西!你是什么人,敢对哀家指手画脚?——魏姓?皇室?你们都是什么狗屁!若不是哀家,你魏景承能活到现在,就算我设计芙蕖去勾引刘少宗又如何?他们只会信是刘少宗为老不尊,哈哈哈哈,你如今想给他平冤,怎么可能?”

  天子勾了勾唇,果然如他所料。

  “这——竟然真是太后娘娘设计公主去诬陷刘大人?!”

  “刘大人待你不薄,他可是你的亲生父亲!你怎么能做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

  “可怜芙蕖公主,竟然被你这个毒妇利用!”

  “陛下,臣请将刘氏押入天牢,严刑拷问,好还刘大人一个清白!”

  “陛下!臣附议!”

  “陛下!臣附议!”

  天子俯视地上跪了一片的人群。

  刘氏猖狂大笑,拿着剑朝着魏景承刺去,还未碰到天子的衣摆,就被金吾卫拿下。

  魏景承:“来人,将刘氏——”

  天子的话音未落,刘氏用猛力朝着金吾卫的剑锋刺去,一剑封喉,便倒在地上,暗红的血迹瞬间染红了女人的衣襟。

  “陛下,刘氏畏罪自尽,您切勿念母子之情便轻罚!”

  “陛下,刘氏乃是畏罪自尽……”

  死了。

  终于死了。

  天子眉心瞬间紧簇。

  “够了,”

  天子蹙了蹙眉心转身看着崔应雪,“你究竟为何劫持朕的人,还不快将人松开,朕便饶你九族。”

  天子目的得逞,心思便不在刘氏身上。

  文武百官皆在,崔应雪自然能听懂魏景承的话。

  刘氏已死,崔应雪的目的也达到了。

  崔应雪示意五水撤退,自己依旧挟持着叶听晚:“陛下,在下只不过是想一些银子,不想碰上这么一件大事,不过眼下钱在下是拿不到了,至于陛下说放过臣的九族,陛下想杀就杀吧,只要陛下今夜能放开在下离开就好。”

  崔应雪:“陛下,让他们都让开,否则在下就不客气了。”

  魏景承早知崔应雪不会这么轻易满足,金吾卫持剑就要上前,天子抬手道:“——放他走!”

  文武百官:“陛下,此人居心叵测,您怎么能为了一个小太监就让他离开!说不定此人正是刘氏的余党!还请陛下下旨拿下此人!”

  “大人说笑了,”

  “这小太监可是未来的国母,你确定你在下杀了他吗?”崔应雪:“更何况,先生肚子里还有陛下的骨肉呢?”

  文武百官闻言面面相觑:“陛下?”

  “他说的没错,先生已经有了朕的骨肉——放他走。”

  天子曾立誓不纳嫔妃,不留子嗣,眼下却说一个小太监有了天子的龙种。

  真乃是,天佑我大烨!

  不管真假,百官并未在阻拦天子的计划。

  刘勇得令,为崔应雪等人让开一条路。

  “陛下不跟着吗?”崔应雪:“天色渐晚,一会儿在下要是放了先生,没人接应,他被狼吃了怎么办?”

  崔应雪这是在要挟魏景承。

  他可不傻。

  若是他放了叶听晚,金吾卫一定会快马追击,他根本跑不了多远。

  魏景承蹙了蹙眉,看着被遮住眼睛的青年,示意刘勇勿动,自己朝着崔应雪走近。

  五水顺势控制住天子,“陛下,冒犯了——走!”

  天子被挟持,背后的大臣又是一阵喧哗。众人完全没想到,天子竟然为了一个小太监,甘心付出性命做人质!

  心都提在了嗓子眼上。

  -

  出了北官,耳边的喧嚣慢慢安静的下来。

  叶听晚哭的哽咽,回想起方才在那里的一幕幕,恨自己为什么不早点告诉哥哥自己有孕的事。

  如果不是他,崔应雪根本没办法威胁哥哥。

  上了马车,崔应雪便将魏景承绑了起来,将两人放在了一起,甫一进了轿辇,天子便闻见青年小声抽泣。

  魏景承蹙了蹙眉:“晚晚。”

  青年应该是怕极了,细微的抽泣声在天子耳边显得格外的清晰。

  叶听晚听见魏景承的声音,慌乱的朝着四周摸摸了摸,碰到魏景承的时候,眼泪就更止不住了:“真的是你!哥哥……我……哥哥你没受伤吧?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魏景承的眼睛被布遮盖着,看不见,他只能寻声过去,碰到了青年的手臂后,让他把将背后的绳子扯开:“为夫没事——晚晚我先给你解开遮目。”

  说罢,魏景承摸着青年的脸颊,将他脸上的遮目取了下来,叶听晚哭的满脸泪痕,一边哭一边道歉:“哥哥,对不起,都是因为晚晚。”

  “对不起哥哥。”

  “我错了哥哥。”

  绳子很快被松开,魏景承撤下脸上的遮目,将青年一把揽在怀里,大掌顺着他的背,安慰他:“晚晚不怕,为夫在。”

  “乖,不怕了。”

  “是为夫没用。”

  天子将失而复得的珍宝抱在怀里,大掌抚上叶听晚的后脑,恨不得将人揉进自己的骨血里:“晚晚不哭,不怪晚晚,为夫知道,晚晚都是为了为夫着想。”

  “魏景承。”

  叶听晚平复了情绪,看着魏景承的脸,抚上身,将自己的唇慌乱的印在男人唇上,发泄似的吻着他,吮着男人的唇肉,就着眼泪,像是要把自己喂给魏景承一般。

  吻罢,叶听晚抵着天子的胸膛:“哥哥……”

  “晚晚终于见到你了。”

  青年小心的扣着男人的大掌,指引他抚摸上自己的小腹,对他正式道:“哥哥,晚晚有你的骨肉了,我们有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