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起

  六日后,祭祖前三日,福宁殿内。

  朝中重臣六部、监察院、大理寺、内外两监长史、南北镇抚使、辽东南海军总都少史齐聚天子内殿。

  天子所召见之人,都是朝中两代老臣。

  福海将一早备好的抄件一一呈上,文武百官接到书信那一刻,皆面露难色。

  “刘氏乃一国之母,竟……!竟然做出如此枉顾人伦之事,此乃我大烨国之耻辱!臣请陛下即刻下旨,将刘氏押入天牢,赐毒酒。好抚慰我先祖亡灵!”

  “刘学士乃是我大烨之福,想不到当年竟是如此丑事逼的刘大人在家中自戕,刘氏罪大恶极,陛下万不能留啊!”

  “芙蕖公主结郁而亡,竟是因此丑闻,刘氏真是罪大恶极!”

  魏景承早知事情会如此,抬眸看着面前吵吵成一团的大臣。但刘少宗之死,牵扯大烨的脸面,若是将此事公之于众,大烨何存。

  魏景承反复思忖,刘少宗遗书中将自己和芙蕖的事情简单解释了一番,反而是将自己毕生累计下的治国之道详细清楚的写下,并分析利弊,高瞻远瞩,可见是位难得的旷世奇才,但当年先帝对这位奇才可谓是贬之又贬,且信中对刘氏所做之事,称自己的失责。

  刘氏和刘少宗的事情没那么简单。

  “此事涉及我大烨颜面,诸位爱卿此意岂不是将我大烨颜面置之不顾?”天子眉心紧锁,“朕今日召见诸位,是想听诸位爱卿说一说关于刘少宗旧事,看完了都拿好纸笔,回家秘密打听,将自己所知一二全都写来呈上——此时朕秘密行事,若有半点风声吹出去,今日殿内各位爱卿,自知。”

  翌日酉时,福海将收回的书信一一呈给天子。

  魏景承伏案,一页一页翻看。

  果然——

  正如刘少宗遗书所留下的一样,刘氏是刘少宗从教坊司救下的襄阳罪臣之女,这么一来,孙氏学生和刘氏有牵扯也有了解释。

  天子沉思。刘少宗对刘氏细心教导,甚至将她送进皇宫,成为中宫之主,为的——是他心中所留下的诸多看着十分难以理解的各种政治制度。

  刘少宗将刘氏视为自己的左膀右臂,但刘氏却突然倒戈。利用芙蕖设计刘少宗名声扫地。

  天子将书信燃尽,唤来福海,交代道:“将此事交给刘勇——”

  -

  三日后,祭祖。

  自从北征结束,刘飞被斩,刘氏甚少出慈宁宫。

  辰时,天子穿上礼服,撑着龙辇来到慈宁宫。

  刘氏一早梳洗好,冠衣在正殿等着天子。

  魏景承甫一进殿,便看见刘氏一如当年的模样,坐在正殿的太师椅上,闻他进门,抬眸道:“你来了。”

  “过来,扶哀家起身。”

  天子只身进殿,看着面前的女子,踱步上前,“你还是一如位居中宫之时模样,丝毫未变。”

  面容精致的女子发间已经掺杂进白发,总是面色不变,可岁月留下来的痕迹终究不能抹去。

  “你倒是变了。”

  “哀家真是后悔当年没对你下狠手,否则也不至于落得个这样凄惨的下场。”

  魏景承抬眸,不置可否。

  “走吧。”

  -

  叶听晚和向定安被崔应雪带到一处别院里,四周有不少影卫看管,很难逃的出去。

  一连多日,崔应雪日日都会给他带魏景承的书信,男人信中详细交代了他的日常,说很快接他回家。

  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叶听晚的心就是静不下来。

  心中自责不已。

  向定安的腿受了伤,不能活动,只能每天坐在轮椅上,而且他好像和崔应雪闹掰了,每每回来,两人必定要大吵一架。

  今天向定安起来的格外的晚了,叶听晚起床后在院子里看魏景承的信,崔应雪不知道忙什么去了,一上午都没见他的人影,倒是那个叫五水的人看着他们。

  快正午的时候,五水来院子里叫叶听晚,说向定安有事情找他。

  结果五水将他带进了崔应雪的房间,甫一进门,他发现男人还在床上躺着,只穿了一件单衣,且脖子上大片的红痕,空气中甚至还弥漫着一股子说不上来的香味。

  叶听晚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和向定安说话了,磕磕绊绊道:“……将军,你,你还好吧?”

  向定安撑着床起来身,抬眸看了叶听晚一眼,拢了拢身上的里衣:“劳先生挂念。”

  叶听晚还是第一次见向定安这样,以前在他面前,青年总是一副不可一世的少年模样,单纯浪漫。眼下面前的青年,一头乌发垂在肩头,清秀的面颊上甚至有些羞涩,看他一眼还觉得有些尴尬似的。

  向定安:“先生见丑了,还要麻烦先生将门关上。”

  叶听晚点了点头,回头将房间的门拴上:“好了。”

  向定安“嗯”了一声,挪开了身子,搬着自己一条腿,看着是想要下床,但是却十分吃力,怎么都挪不动。

  叶听晚只好硬着头上前:“将军,我帮你吧。”

  向定安也不逞能,应了声,由叶听晚扶着挪开了身子。

  紧接着,向定安掀开了他们睡的床下,眼前赫然,出现了一条密道,直接把叶听晚看傻眼了。

  向定安从靴子里取出一把短刃,对叶听晚道:“先生顺着这条密道便能出了这个院子,在城中可找镖局,给三倍的银子让他们在酉时前将你送到丽水的皇陵,到时候你就能见到陛下了。”

  叶听晚:“不一起走吗?”

  他顾不上问向定安是怎么瞒着崔应雪发现这条暗道的,但看着向定安身上的痕迹,他心里也大概有了数,向定安好几日都不和崔应雪说话了,怎么突然就住在一起了。

  向定安吁了口气,一刀刺向自己的胸口,他身上雪色的里衣瞬间被血水染透,叶听晚要上前喊人,向定安抓住了他的手腕,噗通一声倒在地上:“他……他快回来了,你赶紧走,枕头底下有跟簪子,金的,去找陛下……我没事。”

  紧接着,门外就传来了开门的声音,崔应雪的声音“将军和先生呢?”

  五水:“都在屋子里呢?”

  向定安催促:“快走,去找陛下……”

  叶听晚也来不及担心向定安了,匆匆上了榻,顺着暗道往下面走。

  崔应雪一进门,便看到了床上大敞着的暗道和满身血污的向定安。

  崔应雪眉心紧锁:“定安?”

  随即喝道:“璇玑,进来!”

  崔应雪将地上的青年抱在怀里,点穴为他止血,向定安怒不可及的握着男人的咽喉,“放他走,否则我死给你看。”

  五水和璇玑急匆匆的进了门,看到消失的叶听晚,已经跪在地上的先生,“人跑了!”

  璇玑急的跳脚:“五水,我们快去追!”

  向定安狠狠掐着崔应雪的喉,“让他走!我说让他走!”

  “哈哈哈哈哈。”崔应雪低着向定安的额头,狂笑不止,然后拿着青年的手,将人用过的短刃狠狠刺进自己的胸膛:“定安啊定安……”

  崔应雪抬眸吐出一口鲜血,命令五水和璇玑:“追。”

  崔应雪发狠的捏着向定安的下颌:“以后我陪你一起死好了。”

  密道又狭窄,叶听晚不过下来几分钟的时间,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他觉得不妙,铆足了劲儿跑,终于在小道的尽头看到了光线。

  五水和璇玑追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青年,简直易如反掌,叶听晚刚出了密道没多久,就被两人轻松拿下。

  叶听晚:“QAQ”

  本以为会被带着回别院,却没想到五水和璇玑带着他先回了别院,接走了受伤了向定安和崔应雪,然后不知道嘀咕了什么,他们就又上了马车。

  叶听晚看着缠着绷带的两人,心里犯怵:“小将军,对不起,我没跑过他们俩。”

  崔应雪:“……”

  “你就算跑的出去,也不跑回京城,刘飞的余党大可以在京都城门外等着你,若是落入刘氏的手里,魏景承就不用活了。”

  叶听晚:“……”

  向定安:“你要带我们去哪里?”

  崔应雪抱着向定安,蹭了蹭他的脸颊,“我送他回去。”

  去看一场好戏。

  向定安推了一把身前的男人:“你究竟想干什么?南荣一族是我向家灭口,你要报仇就冲我我来!”

  “小雪说过了,刘大人对家父有知遇之恩,等除去刘氏,小雪这条命就是夫君的。”

  向定安:“你就是是南荣氏还是崔应雪。”

  五水在外头看不下去,“先生自然是尊贵的南荣氏,是南荣最小的世子,和那些只知道杀人的南荣反贼可不一样。崔氏不过是为了好办事,若是没这个名字,璇玑营早生存不下来了,我们同先生一样,都是刘大人的人,刘大人对崔大人有恩,我们先生才得以冠姓崔,不仅仅是先生,还有整个璇玑营都要杀了刘氏。”

  向定安的眉心一紧。

  终于想起了那位最小的小世子。

  原来孽缘在他幼时就已经种下了种子。

  向定安:“你既然是南荣氏,为何不杀了我?”

  崔应雪笑了:“五水也说了,我不是南荣氏那帮反贼,母亲也不过是南荣皇室的舞姬,意外才有了我。我没南荣氏想要吞下大烨的野心。”

  “夫君与我,只有救命之恩,从未有灭族的仇。”

  崔应雪说罢,面露难色,没再看向定安,只顺着五水的话解释:“刘氏党羽众多,江湖势力根本可能将她除去,就连魏景承也不打算要她的命,因为她手里握着刘少宗在世留下暗线,这条暗线虽不多,但足以保护她的安危。”

  叶听晚急了:“所以呢?你打算怎么利用哥哥?”

  “揭露刘氏的丑闻,就算朝中刘党再多,也不会不顾及礼法,让自己陷入僵局。而且先生怕是不知,刘少宗究竟怎么死的?”

  “他是被刘氏逼死的。”崔应雪:“一些陈年往事,本不值一提——刘少宗和刘氏没有血亲,先生乃是中庸之材,看中刘氏的野心,以为是能与自己站在一起的合力开创太平盛世,却不想刘氏进宫之后,不仅煽动先帝对先生逐贬,还对先生下出药,将他与先帝的幼妹芙蕖公主锁了整整一夜。当年的芙蕖公主不过刚过了十三岁的生辰……后来先帝极力压下丑闻,但先生不堪受辱,自戕以真正清白。”

  叶听晚一时间大为震惊。

  嘴巴里能塞下一个鸡蛋。

  “什么?”

  崔应雪:“就是你想的那样,刘氏嘴脸丑恶至极,杀父杀夫,家师死的冤枉,应雪不得不为他报仇。”

  向定安:“刘少宗?”

  崔应雪:“不错,当年南荣氏被屠杀,我与母亲被刘大人所救,大人悉心照料我母子,为我母亲送终。后来先生一再被朝廷贬职,直到出了芙蕖公主的事,家师才嘱托我——以他之志辅佐能君。”

  向定安:“他既嘱托你辅佐能君,你为何还要执意这么做,你可知此事情若传扬出去,大烨将如何自存?”

  向定安:“眼下陛下刚刚稳住国局,大烨四侧各国虎视眈眈,若是刘氏出了岔子,朝廷内乱,大烨国之动荡,定要引起诸国齐力征伐,此时不仅大烨,乃是整个九州,将为之大乱!”

  崔应雪:“先生含恨而终,学生不得不报此仇——我愿以南荣氏及璇玑营全力,助陛下稳住朝局,不会出乱子的。”

  “你这是在赌!”向定安:“愚昧!”

  叶听晚急乎乎的看着崔应雪:“你!你太过分了,你这样要毁掉哥哥!”

  崔应雪不做辩解:“或许吧,我就是个疯子。”

  -

  大烨的族制,皇室子孙每年两次祭祖,天子携带中宫祭祀祖先,以求先祖在天之灵,照拂大烨子民,福泽万代。

  酉时前,祭祖结束。

  朝中大臣随着天子的轿撵往京都的方向返回,行至半路却见随行的队伍改了方向,直到酉时后,天色完全黑了下来。

  龙撵内,魏景承捏了捏眉心,唤来刘勇:“事情准备的如何了?”

  刘勇:“回陛下,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天子“嗯”了一声:“停下队伍吧。”

  刘勇骑马赶到了祭祖的队伍前,指挥队伍向西南方向的小山行走:“陛下有令,向西行,去北官陵墓。”

  北官陵墓安葬的是历代为大烨征战牺牲或国之重臣,陵墓与大烨先祖的墓地不够几里之差,规格按照皇室宗亲的操办,这里长眠着大烨各代能臣武将以及——因玷污公主,自戕身亡的罪臣刘少宗。

  天子下了轿辇,刘氏便径直朝着他走来。

  妇人见魏景承带他来此,满目愤怒,亟不可待的质问天子:“陛下这是糊涂了,既然祭祖已经结束,为何还不回宫?”

  魏景承一步步走上陵宫,回首看着身后的女子,“母后不经常来吗?进来看看吧。”

  刘氏狐疑的看了一眼魏景承,然后将目光放在男人身后的陵墓上,思忖少顷,还是跟着男人走了进去。

  刘勇奉命封锁丽山附近的官道,皇陵几十里外金吾卫严加看守,突然西侧的官道上行驶来近千人的车队,一赤色衣服的青年骑着一匹快马开路:“璇玑营少主到!速速开路!”

  刘勇闻璇玑二字,惊讶不已,不敢轻举妄动,果然,等车队走近了,便看见消失了几日的崔应雪手持短刃,抵在叶听晚的颈上。

  “大人!是否要将人拿下?”

  刘勇挥了挥手:“放他们进去。”

  叶听晚被崔应雪身边的人绑住了手,男人挟持着他不知到了什么地方,远远看见刘勇,叶听晚才知道他们已经到了。

  马车匆匆驶过,叶听晚看着刘勇站在一侧身着重甲手持弯刀,却就这么把他们放了进去。

  崔应雪提醒叶听晚:“先生别看了,一会儿就能见到陛下了。”

  叶听晚:“崔大哥,现在你停手还来得及。”

  崔应雪下了这么大的一盘棋,显然不会听他的话,但是现在向定安站在他这边,他觉得崔应雪是真的喜欢向定安,否则按照他的计划,应该是要等哥哥除去刘氏才会将他放回来。

  “你想想小将军……”

  崔应雪压根不理叶听晚,依旧用匕首挟持着叶听晚,打断了他,道:“五水,去北官。”

  约莫走了半个时辰,马车将他们带到了一众朝中大臣身边。

  众人看着崔应雪挟持着人下了车,目光纷纷朝着他们射来:“这不是崔太医吗?”

  “崔太医,你这是做什么?”

  璇玑营一众暗卫护送着他们一路朝着陵墓走去,叶听晚此刻想逃走都走不了,只能由崔应雪将他带进陵墓。

  岂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边璇玑营刚刚进来,不远处便又杀进来一伙轻甲兵,银色战甲和矫健的马儿冲破金吾卫的防线,朝着人群杀了过来。

  仪仗队瞬间乱作一团,但好在那一伙人的目标不在人群,而是朝着天子进去的北官冲。

  刘勇带着金吾卫速速赶了过来。

  _

  北官陵墓内。

  香火殿内供奉着多位灵牌。

  刘氏紧盯着魏景承的背影,后背渗出一片寒意:“你究竟想干什么?”

  魏景承轻笑了声,踱步走到灵堂前,朝着中央的灵位伸出手。

  男人的手还没拿下灵牌,刘氏便喝道:“住手!”

  此刻,五水一脚踹开了正殿的门,崔应雪带着叶听晚进了门:“陛下,叶先生在下给您带过来了。”

  叶听晚抿着唇,看着殿内魏景承的背影,眼泪不争气的吧嗒吧嗒往下掉。

  殿内的两人回头看向站在门口的崔应雪。

  天子眉心紧簇。

  月色朦胧,殿内昏暗,唏嘘的光线映在青年泪痕交错的小脸上,朱唇被他的贝齿咬着,一双浅色的瞳看着他说不出话。

  是他的晚晚。

  魏景承目光锁在崔应雪手上的短刃上,可见青年皙白的颈部已经渗出红痕。

  天子恨不得现在就杀了崔应雪!

  “放开他!”

  崔应雪轻笑的声:“陛下答应在下的事情还没做呢。”

  说着,崔应雪凝视着魏景承身后的刘氏,颌角的青筋虬结,一字一句道:“杀!了!她!”

  刘氏看着面容有些眼熟的青年,柳叶眉高挑一侧,死死盯着他:“你是谁?”

  “哈哈哈哈哈,”崔应雪此刻宛如疯魔了一般,看着面前一脸诧异的女子,莫大的成就感在心间升起:“娘娘真是好记性啊,还记得在下。”

  崔应雪一双似墨染的眸,宛如寒刃淬炼的冰刃,死死盯着刘氏:“在下——南荣氏,映雪,太后娘娘许久不见。”

  “怎么可能!”刘氏惊慌失措的看着崔应雪,在她的记忆里,那个不过巴掌大点的稚童,早就应该死在了辽东的雪山上,怎么可能还活着?“你骗哀家,南荣氏怎么可能还活着?你一定是假的!”

  刘少宗死后,那孩子不过才七八岁。她接手了刘少宗的暗党,将刘少宗培养的几个孩子全都杀了,埋在了辽东雪山里。而南荣氏是刘少宗最得意的学生,她明明下了命,让人将他第一个杀死,他怎么可能还活着?!

  “太后娘娘有没想过,先生的退路并非只有暗党,璇玑营三千死士也是先生麾下的另一条暗线,可惜你棋差一步,满盘皆输。”崔应雪:“你枉费先生多年照料,如此不忠不义之徒,却苟活于世多年,今日学生便替先生报仇。”

  “哈哈哈哈笑话,”刘氏精致的面容变得扭曲可怕,她似是回忆起来什么,然后朝出发间的簪子,朝着崔应雪狠狠冲去:“你去死吧!”

  五水怎么可能让他得逞,一脚将女人踹翻在地。

  崔应雪因为激动,向后退了两步,手上的短刃便又划破了叶听晚的颈肉,血珠随着短刃滴在他雪白的衣襟上。

  魏景承怒不可及,“你休要再妄动!”

  叶听晚扒拉着崔应雪的衣袖,看着伸出手要朝着他走来的魏景承,喊他:“哥哥,你别管我……”

  叶听晚话都没说完,被崔应雪狠狠抵在了一旁的柱上:“陛下,你还是勿要妄动了,毕竟在下这一刀下去,可是——”

  崔应雪抬了抬唇,笑的可怖至极:“两条性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