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听晚和天子甫一进门,就见门前候着的众人。

  叶听晚也好久没见向定安了,向府的灯火点的很足,十几个小厮侯在青年身后,个个手里提着灯笼。他跟在魏景承身后,抬了抬眼睛。青年身着墨蓝色的袍子,头发梳的整整齐齐,已经不想刚结婚那时候那么憔悴了。

  大概是缓过来劲儿了。

  青年身后站着长公主魏如意,女人还是在郴州那时一般妩媚艳丽,就是眼神没什么神儿,像是应付事儿来的。

  向定安:“陛下!”

  向定安与魏景承一别就是数月,当时若是不魏景承,自己恐怕连应雪都护不住。他还用少年时的唬人话来逼男人,给他平了应雪父亲的冤案,现在想想自己真够混蛋的。不过天子胸襟自然比他宽广,不仅没计较,又将南海的军事交付于他,好在南海的倭寇已经除去,否则他真是没脸回京。

  向定安瞧见天子,着急的差点忘了礼数,上前才突然想起,急忙作揖行了大礼:“臣,南海总指挥使向定安见过陛下。”

  天子见了人,轻快一笑,淡淡道:“行了,今夜没外人,起来吧,小心你的伤。”

  向定安:“是,臣多谢陛下记挂。”

  魏如意跟着自己的夫君,朝着天子盈盈一拜:“臣妇见过陛下。”

  魏景承:“长姐也起来吧。”

  站在男人右侧靠后的男子,正是渊州知府之子崔应雪,也就是向定安那厮不顾一切要娶进家门的男妾。男人似乎在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并没说什么,只是跟着魏如意一起行了礼。

  魏如意站在门前,拿着帕子遮面,轻轻咳嗽了两声:“臣妇这些日子染了风寒,多有不适,还望陛下体谅。”

  女人明显是不愿在跟前显眼,魏景承也顺水推舟:“长姐既然不适,便下去休息吧,朕今日过来,就是看看定安的伤势,不用候着。”

  待人退下后,向定安才挠了挠头,看着站在门前的天子和叶听晚,道:“陛下和小叶公公进去吧,这里凉。”

  叶听晚挺喜欢向定安的性子的,主要是和他有些像,笨笨的。魏景承握着他的手,向家也没什么外人,天子就不做遮掩:“嗯。”

  叶听晚尝试着挣脱了一下,不料魏景承当着身后众人的面,哄他:“晚晚,手凉了,为夫给你暖暖。”

  向定安:“??!!”

  向定安眼睛瞪的像铃铛,回京的时候便听说了陛下和小叶公公的事儿,他其实是有一丢丢怀疑的,和天子一起经历了少年时期,从未见男人对什么人感兴趣,本以为天子真的要一辈子做孤家寡人了。

  叶听晚小声咕噜一句:“身后还有小将军在呢!”

  天子选择听不见。

  叶听晚:“……”

  进门,小厮就开始布席,叶听晚跟着魏景承吃了一天,肚子没什么空了,只能看着桌子上了三个人聊天。

  好无聊。

  叽里呱啦说的都是他听不懂的。

  就是,本来跟着向定安的漂亮男人,现在也在席上,叶听晚记得他。

  突然,叶听晚身边的天子冷冷一句:“你要和朕谈?”

  向府内厅,天子位于上座,向小将军坐在男人身侧,在他身后站着一身着淡青色长袍的男人。

  叶听晚迷迷糊糊的抿着手里的茶,被魏景承一句话拉回来,不巧,眼睛正好对上对面的漂亮男人。

  向定安的心上人。

  男人那张脸生的极为媚态,但举止得体,沉默寡言,站在向定安身侧,甫一进门叶听晚就注意到他了。

  男人冷冰冰的垂着眸,对魏景承道:“草民不敢。”

  叶听晚坐在魏景承身侧,方才在席上的谈话俩人说的文绉绉的,但是能听懂大概意思,男人是想和魏景承单独谈话,大概是他在场,他们不好开口?

  叶听晚正寻思着要不要找个借口离身,对面的急出来一头汗的向定安就先开口了:“陛下,是蛊毒之事,叶公……叶娘娘也不是外人,臣就大胆说了。”

  叶听晚差点喷出来一口茶:你才是娘娘!你全家都是娘娘!T-T

  不过,怎么还把话题聊到蛊毒上了?

  叶听晚抿了抿唇,将重点放在了向定安所说的蛊毒之事上,小心翼翼的问道:“是陛下体内的蛊毒?难道找到解药了?”

  向定安:“是。”

  叶听晚:“?”

  一旁的魏景承闻言,蹙了蹙眉心。

  刘氏所下的血蛊无解,魏景承已命探人在南北疆地查探多年,就是善用蛊毒的天狼一族和早已灭族的科沁一族对血蛊都有详细的记载,蛊虫以饲主的血液喂养,自年幼时注入体内,随着岁月增长,饲主体内的蛊虫会进化成饲主的一部分。

  血蛊恶毒之处并非是取人性命,而是在中蛊之人的体内,经年累月的折磨。蛊毒先一载一发作,病症发作之初便宛如万箭锥心,之后蛊虫随着血液流向四肢百骸,像是有人拿着沾了盐水毒针一遍遍的穿透身体每个部分。

  痛不欲生。

  此毒若没母蛊结合,并不会对中蛊之人的性命有所影响,而血蛊的母蛊也随着血蛊的解药,早已失传。刘氏之所以在他体内留下此蛊,只是单纯的想折磨他罢了。

  魏景承犹记得,他第一次发病的时候,匍匐在刘氏脚下,看着女人看着他痛苦的模样而猖狂大笑的嘴脸。

  掐断思绪,天子淡淡抿了口茶,道:“晚晚不是外人,有话直说便是。”

  向定安:“是倭国边境的部侓人。”

  他此番南行,行军歼贼的时候,意外在倭贼手下救下一蓝色双瞳的女孩,后来了才知道,那蓝眸族人是生活在倭国边境临近灭族的部侓人。

  而恰好应雪熟读医书,又通晓一些部侓人的语言,这才有了这次意外之喜。

  向定安:“是应雪——小雪熟读医书,南行歼寇的时候,在善用蛊毒的部侓人手里找到了在我大烨失传了近百年的蛊方,但是因为文字不通,很难一时解读出来。三日前,涠洲巡抚奉命南行,小雪和王大人合作整整研究了两天,才将方子研究明白,正好陛下命臣回京,所以臣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陛下体内的……体内的蛊毒。”

  向定安说是和天子算半个手足都不为过,天子深受蛊毒的迫害,刘氏又暂时不可除去——不过,以刘氏的手段,就算是她死了,也不会把解药交出来,且这么多年了,魏景承从来没正面与他说过蛊毒之事,其棘手程度,可想而知。

  魏景承闻言,蹙了蹙眉,淡淡道:“朕的蛊毒暂时不会伤及性命,且科举在即,朕这时候也不能以身冒险,去试一试什么部侓人的解药。”

  “这……”向定安被天子破了一盆冷水。

  魏景承说的也没错,是,科举在即,朝纲不稳,他听说了李贺的事。魏景承这时候就得做个铁打的人,全身心的扑在朝政上才是,但是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也是值得一试的:“那就科举之后,陛下可命太医院先试试药方,万一有用,岂不是皆大欢喜。”

  天子思忖片刻,点了点头:“嗯,朕会考虑的——天色不早了,既然你伤暂时好不了,就在京都先养着,等好些了再回南海,朕就先回宫了。”

  叶听晚心里如雷捣鼓。

  魏景承好像不太想提起来蛊毒的事儿。

  离开向府后,叶听晚心里一直记挂向定安所说的蛊毒之事,上了轿撵便忍不住了,拉着男人的手,小声问:“陛下,你是不是想试试小将军得来的方子啊?”

  魏景承虽然心眼子多,但是不对自己的身边人用,向定安性子又神经大条,魏景承没必要唬他。

  所以,刚才魏景承说会考虑,应该是真的吧?

  魏景承扣着青年的小手,抬了抬嘴角,并未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晚晚是担心为夫了?”

  叶听晚:“……”

  自从从宫外回来后,魏景承就对着他一口一个为夫,不知道的以为他们真的结婚了呢。

  “是啊,陛下是我的男朋友,担心男朋友不是正常的吗?”

  叶听晚心里乱乱的,他不确定向定安说的什么解药管不管用。

  为什么他这么笨QAQ

  叶听晚抿了抿唇,像是泄了气的气球,软绵绵道:“不过,我也不会干涉你的想法,若是想治,晚晚就陪着你,若是不想治,晚晚也支持你。”

  “嗯?”魏景承以为青年会支持他治病呢:“晚晚不是心疼为夫吗?万一那药方真的有用呢?”

  又戳到叶听晚的痛处了T-T

  “陛下那么聪明,自然有自己的斟酌啊,”叶听晚靠着男人的肩,舔了舔唇珠,心里像是被热毛巾包裹着一样:“我要是能想的比陛下多,自然会给陛下最好的建议,但是晚晚办不到,就不干扰陛下啦。”

  他好像什么都帮不了魏景承哎……

  叶听晚觉得自己说了一堆废话,悻悻道:“不过,我一直都没问男朋友。”

  魏景承的蛊毒发作的时候,是不是很疼啊。

  天子疑惑青年的问题:“嗯,晚晚说。”

  叶听晚正坐,侧过脸,那双清澈单纯的眸看着他的眼睛,问:“魏景承,蛊毒发作的时候是不是真的很难受啊?”

  他问的小心翼翼的,像是能感知他的痛苦一样。

  会心疼人了。

  天子淡淡一笑,抚着青年的脸颊,在那饱满的唇珠上轻轻啄了一口:“晚晚,为夫改变主意了。”

  叶听晚:“?嗯?”

  答不对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