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天子营帐内出来,叶听晚活络了一下身上的轻甲,铝制的薄甲胄,比传统的铜制甲衣轻巧许多,但行动还是诸多不便。

  叶听晚垂着胳膊,看着身边的男人,小声问道:“陛下,我也不上前线,必须要穿吗?好重啊。”

  魏景承:“保命的,晚晚忍忍。”

  叶听晚:“好吧。”

  一早在营帐外候着的向钧见天子出来,上前道:“陛下,眼下前方的线人已送来急报,淮水冰冻三尺,行军无碍。”

  天子笑颜渐开:“好。”

  一场及时雪,解决的禁军渡江的问题。今夜北行,直击蛮夷命脉,定能顺利结束北伐。

  北疆军势头正盛。

  魏景承命人将叶听晚安排在行军中间的马车里,叶听晚虽然不能跟着男人去前线杀敌,也不想拖累男人,乖乖的跟着行军的队伍,欣赏沿途的雪景。

  到了天蒙蒙亮。

  队伍外连连听见捷报。

  “报!我军大胜利,陛下已率兵攻入。”

  “报!蛮夷重甲兵北逃,我军乘胜追击,陛下已经拿下蛮夷世子,军心大振!”

  “报!我军已攻进逶崖,敌军溃不成军,北征大捷!”

  叶听晚睡不着觉,心里记挂前线的魏景承,听见马车外的捷报,匆忙地下了车。

  雪还在下个不停,路上的积雪一脚下去,软绵绵的,险些站不稳。

  李德跟着青年身后,跳下车去:“先生,等等小的!”

  前来报信的禁军握着军报,单手牵着缰绳,手中的军报高高举起:“北征大捷!”

  “北征大捷!”

  叶听晚眼睛都亮了:“赢了!魏景承打赢了 !”

  禁军快马疾行,叶听晚等不及小跑迎了上去。

  就在那禁军快要停下的时候,一支利刃穿过风雪,直击禁军手中的军报“嗖”地一声,宣纸破裂,跟着汾扬的雪花飘落。

  那禁军一懵,回头往发出利箭的方向看去,右统帅骑着一战马,真着铜制重甲,身后携数千的重甲兵尾随而来。

  男人脸上戴着獠牙面具,一双墨瞳被风雪浸染,身上带着白色雪片,高声喝道:“大胆狂徒,敢假传军报,北疆听令,给本将军放箭!”

  紧接着,数百根白色箭簇朝着那传军报的轻甲禁军射去,轻甲不堪一击,箭簇没入血肉发出“噗嗤”“噗嗤”的声音,疾行的战马一声长嘶后,随着马背上的禁军一起垂落“砰”地一声,随即,血与雪掺杂,刺眼极了。

  叶听晚停在那禁军前,不足两人的距离,周遭地上赫然插着对方射过来的箭簇。

  灰霾的天空中,惹起一阵风雪的狂怒,少顷尘埃落定,砸人脸颊的雪片又簌簌落下。

  刘飞走到叶听晚面前,慢悠悠的勒紧了缰绳。

  叶听晚懵了,只觉告诉他面前的男人不是什么好鸟,他往后退了几步,动了动唇,看着他:“你,你是什么人!”

  刘飞慢条斯理的翻身下马,将头盔摘下,扔给身后重甲兵,朝着叶听晚一步步逼近:“臣,北疆军右统领,刘飞。领陛下的令,带军师大人去前线。”

  “我……”

  叶听晚眯了眯眼,看着面前的男人,总感觉熟悉的不行——他是,昨天从魏景承营帐里出来黑脸男。

  刘飞?

  姓刘。

  对方报上名讳,叶听晚更笃定了,这个人是坏蛋。

  魏景承交代了,前线危险,不准他过去。

  叶听晚咬了咬牙,瞪着面前的男人,道:“不去,我不去!”

  刘飞轻哼了声,摘下了自己的面具,一张熟悉的脸映入叶听晚眼帘。男人的五官精致,看着年纪不大和慈宁宫那位反派头头,相似到快共用一张脸的程度了。

  男人道:“这可由不得军师大人,来人,把他给本将军绑上马去。”

  “将军且慢!”

  奉天子命保护叶听晚的禁军,带刀上前,将叶听晚拥护在身后,众人齐聚而上,拿着武器对峙:“臣等奉陛下的命,在此看护军师大人,将军若是没有圣旨,恕属下难以从命。”

  “就是就是!你是个什么鸟人,敢假传圣旨,居心不良!”

  叶听晚叉着腰 ,蹲在一众禁军身后,看着面前不怀好意的男人,啐了一口:“我才不去,我就在这儿等着陛下回来。”

  男人显然已经早就做好了准备,举起了手,看着叶听晚身前的众人:“虎符在此,你们难道要违抗军令?”

  禁军一见男人搬出虎符,有些犹豫不决,蹙着眉问道:“真是陛下要见先生?”

  刘飞轻笑了声:“前线军务紧急,本将军亲自来请军师大人,难道有假?”

  禁军闻言,放下了刀,叶听晚一看自己要玩儿完,连指着那男人手中虎符道:“你……你那个东西明明只有一半,算不得数,陛下若是真的让你过来请我,就算没时间写圣旨,也该将手中另一半虎符给你,你如今什么都没有,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而且……而且你本来不就有一半吗?”

  男人的耐心显然已经被叶听晚耗光,收起虎符,冷冷道:“敬酒不吃吃罚酒,给我拿下。”

  叶听晚:“!”

  说着,男人身后的重甲兵统统翻身下马,手持长剑,朝着他们冲了过来。

  禁军做防御姿态,皆目视前方,显然已经做好了牺牲也要护他到最后的决心。

  啊啊啊啊啊谁来救救他!

  眼看着众人即将兵戎相见。

  “慢着!”

  叶听晚喊了一声,扒拉开身前的禁军。

  呜呜呜呜他真的超级勇敢啊!

  这群坏蛋不知道想用他做什么,但是既然来找他了,就必定不会伤害他的性命 ——起码暂时不会噶了他。

  “我……”叶听晚乖乖走过去,“我又没说不去,你动什么手,都是自己人。”

  刘飞哼了声,转身上了马,勒紧缰绳:“将人带走 。”

  叶听晚被左右架着上了一匹马,他看着身后的禁军和李德,道:“我……我先跟着他们去,你们就在身后快些跟上。”

  禁军:“是。”

  李德机灵,和叶听晚一对视,就知道他的意思,点了点头。

  叶听晚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对着身后的大头兵道:“你,走吧,慢一些,别颠死本官了……啊啊啊啊……”

  他话还没说完,马儿一阵长嘶,快速在风雪奔驰,从没有骑过马的叶听晚差点原地晕过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前方天空中开始出现火红的火硝石,空气中都弥漫着硝烟味,雪化成了蒙蒙雨滴落下。

  马儿的速度也逐渐慢了下来。

  众人走到一山崖边缘,叶听晚被人粗鲁的扔下马,差点摔个面朝地。刘飞下了马,拎着叶听晚胳膊,将他拉往悬崖。

  叶听晚拼了老命的往后坠,但是男人的力气大的出气,拎着他像是小鸡一样,他就用嘴巴输出““你你你你要谋杀朝廷明官,你不想活辣!”

  “放开小爷你这个混蛋 !”

  “蛇精病啊你!”

  “你个猪狗不如的坏蛋,蠢蛋,放开放开劳资!”

  眼瞧着就要走到悬崖边上,叶听晚急的眼泪都出来了,头盔也弄掉了,扒拉着男人结实的手臂,两条腿乱踢:“放开我!!!!”

  “吵死了!”刘飞不耐烦的将人扔在地上,冷冷的看着身下的小太监,俯下身去:“本将军不想杀你,你要是再不老实,就真把你扔下去,摔死你。”

  叶听晚被摔的腿都快折了,看着身前凶巴巴的男人,恶狠狠的瞪着他,朝他吐了口口水:“呸 !你别以为小爷不知道你是太后的人,你要杀就杀,反正我的命也不值钱,别以为杀了我你们的奸计就能得逞,陛下一定会为我报仇的!”

  刘飞被一口口水啐了满脸,抹了一把,骂了声脏话:“反了你了,真以为本将军——你在激怒我?”

  叶听晚:“??”

  小声道:“……那又怎样?”

  “你倒是聪明,但是本将军也不傻,杀了你本将军用什么东西刺激魏景承那个白眼狼?”刘飞轻笑了声:“怪不得魏景承喜欢你这个小太监。”

  叶听晚:终于找到比他还傻的傻帽了。

  他只是单纯的发泄而已,跟着他走了之后,叶听晚本就没认为自己能活多久。

  他知道魏景承现在救不了他,那几个禁军最多撑一会,还是落个死。何必。啊啊啊啊死前做了这么一件大好事,可怜可怜他让他再穿越一次吧QAQ

  叶听晚恶狠狠哼了声,一怒之下,怒了一下:“哼!”

  他……他是怕死。

  但是越是清醒的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就越是无所谓了。就算刚才他哭着喊着,逃跑又有什么用,还不如跟着索命的无常走,好好发泄一下。

  叶听晚呸呸呸吐了男人好几口:“大傻帽,你准备怎么杀小爷,来吧,小爷男子汉,才不怕你!”

  “本将军说了暂时不会杀你。”

  刘飞也不气了,站起身,拎着叶听晚走到悬崖边缘:“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本将军是怎么帮阿姐除掉魏景承这个白眼狼的。”

  叶听晚被男人捏着脖子,疼的他直打咧咧,男人将他扔在了悬崖边缘,砂石从叶听晚手边滑落,跌下崖山。

  叶听晚撑着身子起来,看着悬崖下———战火纷飞,赤地千里。

  天子身披战甲,手持利箭,在马背上朝着远处的山崖疾行,身后黑压压的重甲兵随着男人的战马疾行,士气磅礴,气吞山河。

  叶听晚皱眉,终于知道身后的男人,只不过带着几千人,就敢谋反的理由了。

  他果真要用自己去要挟魏景承吗?

  还以为他吹牛。

  叶听晚:“……”

  当真是蠢啊-_-无语

  叶听晚洞悉结局,魏景承此行北伐,注定凯旋而归,没有人能牵着魏景承的鼻子走。

  更何况只是一个稍微用顺手的小太监。

  他,叶听晚,这是又活到头了啊。

  叶听晚脑海里已经开始播放回忆片段了。

  呜呜呜呜。

  眼泪不争气了这会儿。